书城武侠北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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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青山不改

陆雪夷是许或禅的掌上明珠,骆乘风身为长辈,自顾伦常之理,加之他对许或禅心存忌惮,岂敢对陆雪夷动什么歪心邪念。然而此刻与陆雪夷四目相对,见她如此姣好的容貌发起怒来,竟显得格外动人,不由得失神多看了几眼,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韩商见他不顾德行,亵渎了冰清玉洁的陆姑娘,当即怒道:“姓骆的,你怎知道北方人水性不好,小爷要是跳到大江大河里翻几个筋斗,你还未必追得上。”他说这话不过是图个嘴上痛快,若论水性,他一个北方汉子,当真无足夸耀。

骆乘风冷笑道:“大江大河?什么大江大河能比这汪洋大海厉害?你别看它此刻风平浪静,若是翻起几丈高的浪头来,还得麻烦骆爷拉你一把,省得把你卷进海里,喂了鲨鱼!”说罢也不耽误,抬脚一踢韩商的小腿,道:“快走!”

韩商岂受过如此大辱,当下紧握双拳,暗想去了海外岛无非九死一生,何必在此苟延残喘,受他的恶气,大丈夫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正想回身给骆乘风一拳,拼个鱼死网破,求个痛快罢了。

陆雪夷已登上船板,正要回头相请韩商,却见他脸色铁青,想必又再和骆乘风怄气,急道:“韩公子,你快上船来,这船上不比马背上窄小,不喜欢的人你自然离他远些。”

韩商茅塞顿开,听陆雪夷温声提醒,胸中怒火转瞬间化为乌有,暗想忍一时风平浪静,何况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出过海,这回又能和心仪女子同船共渡,一时间意兴盎然,又何苦被这泼皮无赖扫了雅兴。

他松开五指,笑道:“陆姑娘说得极是,只怕有人死皮赖脸,非要缠着在下......”他不敢声张,只怕话音会传进独孤沧耳中,可话未说完,却见陆雪夷身旁又探出一张俏丽可人的脸来,连声问道:“哪个死皮赖脸?哪个?”

说话之人正是独孤许灵。方才天色未亮,韩商并未看清这位独孤小姐的容貌,此时仔细打量,只见她虽是个未长成的姑娘家,脸上稚气未褪,可眉目清秀灵动,五官标致匀称,生来一张讨人喜爱的娃娃脸,若是再出落个两三年光景,必然也会像陆雪夷那般美丽。

独孤许灵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四下打转,目光倏尔停在骆乘风脸上,伸手一指他鼻子,脑后两根辫子随着咯咯咯的笑声不住颤动,笑了一阵才道:“骆乘风,是不是你死皮赖脸啊?我一猜就是你......”蓦然想起一事,猛地回头张望,见爷爷早已随熊延平进了船舱,这才接着说道:“你和谷剑寒都一样,是阿谀奉承、见缝插针、见风使舵的高手!”

她这句话说得似乎有凭有据,照本宣科。骆乘风心中不忿,沉吟稍许,冷笑道:“大小姐,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独孤许灵自有主张,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教我的又能怎样?”

骆乘风自然不敢招惹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人教最好,大小姐天性纯真,我只怕你被人教坏了,那样怎么对得住独孤岛主。”

韩商迈步登上甲板,独孤许灵见他上来,根本不去理会骆乘风的话,一蹦一跳来到他身旁,一双瞳仁若翦秋水,由里到外透着一股清澈无暇,左望望陆雪夷,右看看韩商,问道:“哥哥姐姐,你们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韩商见她眼中满是好奇,天真无邪,可爱之极,不禁心生童趣,笑道:“那你先告诉我,这位姐姐好不好看?”

独孤许灵转眼去看陆雪夷,怔了片刻后,向韩商不住地点头,“嗯嗯嗯”的连声答应。

陆雪夷见她双眸澄澈干净,暗想她的夸赞应是这天下间最洁白无暇、至真至纯的了,心中颇为高兴,笑道:“姐姐姓陆,名叫雪夷。这位哥哥贵姓韩,名字......”

虽说江湖儿女不过分拘泥于尘世礼法,但她一个女儿家,绝不好直言一个男子的名讳。

韩商会心一笑,道:“在下姓韩名商,表字子夏。大小姐没见过我们也不稀奇,我们都是中原人,何况我从未出过海。”

独孤许灵若有所思,恍然悟到:“原来中原人能长得这么好看,小叔叔又骗我!他说中原人个个生得奇丑无比,头大如斗,耳阔如轮,颧高如山,眼细如针。我小时候便偏偏不信,越大了越不信,这回有你们陪我回去,我一定让小叔叔眼见为实,看他还敢骗我!”

韩商不知她口中的“小叔叔”是何许人也,但听话意便知,那人应对中原人士极为憎恨,这才无中生有,出言讥损;不过想到海外三岛中的人物大多如此,便也不去计较,笑道:“对,到时候眼见为实,尊叔叔便知道了。”

正这时,只听身后有人说道:“灵儿,你和这两位哥哥姐姐都认识了吧?”

许灵见说话之人正是独孤沧,急忙一步抢到近前,她步伐极为灵动,独孤沧虽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被她扑在怀中撒娇,奈何还来不及拦挡,便已被她得逞。

独孤沧向来以威严处世,但此刻怀抱孙女儿,脸上肃穆的神情渐渐消融,仿佛再也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独孤岛主,只是一个和蔼慈祥、含饴弄孙的邻家老翁。

独孤许灵发了几声娇嗔,问道:“爷爷,哥哥姐姐也要和我们一同回岛吗?”

独孤沧微微点头,显然并不在意这些琐事,轻抚许灵的发髻,道:“灵儿,你带他们去船舱里休息,这两晚你都没好好睡过一觉吧?”

许灵点头笑道:“是啊爷爷,灵儿等爷爷两个晚上,还真是有些困了。”应声打了个呵欠,目光中已有几分迷离,含糊问道:“爷爷,咱们何时启程啊?”

独孤沧看了看岸头,道:“等你剑爷山两位伯伯一到,立即动身。”

熊延平道:“在下已派人去路上接应,想必两位先生也快赶到了。请岛主进船舱等候,在下这便叫人准备酒菜。”

骆乘风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忽然一指远处,道:“那不是二位老兄吗?”众人随他手指方向看去,隐约见到极远处的林道中,正有两匹马飞奔而来,马蹄声远,隐约可闻,却也听得出十分急促,果真是莫七星和骆停。

两骑马眨眼间到了一里之内,黑风堡的弟兄并不知情,正要上前阻拦,却听熊延平喝道:“让他们过来!”

两骑马飞驰到了岸边,见独孤沧端立船头,二人急忙翻身下马,作揖之后,骆停说道:“师叔,船只若备好了,还是即刻动身为妙,中原武人虽被我们甩在身后,可一旦天色大亮,想必他们很快会寻到这里。”

熊延平听了此话,额头渗出冷汗,他这次力助独孤沧,着实冒了极大风险,虽说他做的是海上生意,但身在大宋国土,一旦事情败露,他累积多年的家业恐怕再难维系,身家性命也着实堪忧。

独孤沧久历江湖,深知这江湖道上的名堂规矩,对熊延平的处境自然十分清楚,道:“熊堡主,我等这便启程。如若中原武林找到此处,对你为难的话,你便率领部下投奔老夫麾下,老夫必然竭尽全力,为你妥善安置。”

独孤沧说话向来平铺直叙,说一不二,熊延平得了他的承诺,心中豁然开朗,躬身拜道:“多谢独孤岛主!有您这句话,在下肝脑涂地,誓死效忠,再无后顾之忧!若是中原真无熊某容身之地,在下必会投身去海外岛!”说罢也不耽搁,疾步下船,转身立在渡口,冲船上抱拳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熊延平恭送独孤岛主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