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北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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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百口莫辩

于霸天从未见过卓子陵展露身手,并不知他武功深浅;眼见经书被他拿在手中招摇,离着自己不足十步,心中难免起了歹意,倘若能出其不意,一招之下将经书夺来,又何必在此和他低声下气,尽说软话!到时候管他有什么条件,一概答应下来便是,做与不做则可伺机而行。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不妥,纵使这卓子陵身手稀松平常,可剑爷山这二人绝不会袖手旁观,自己若是一击不中,弄巧成拙,端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万不可。

卓子陵见他脸色翻黄倒皂,变幻无常,眼珠一转便猜到他心中所想,执手将经书放归怀中,笑道:“道兄,这经书即使到了你手中,若无派中前辈指点要诀功法,想要参透其中玄妙,少说也须个三五载光阴,若想有所成就,没个十年八载苦功夫怕是不能。呵呵呵,这次卓某和剑爷山两位先生同来,目的已说得再明白不过,还请道兄审时度势,勿要再迁延不决!”

于霸天闻听此话,心中更是惴惴不安,迟疑半晌才说道:“于某明白,如今天下大势,兵戎一触即发,我辈江湖中人也不能独善其身,于某率众认祖归宗也好,归附海外派也罢,只要倒戈中原武林,三位便算大功告成了!”

骆停朗笑一声,道:“于掌门果然是聪明人,既然你我心知肚明,便不必互相猜忌。《玉矶真经》是昆仑派答应给你的,道玄尊者名震天下,出口必不食言,而我海外派答应你的事,尊老祖吩咐,黄金美女只多不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必然也不会亏待你。到时老兄你左手金银,右手绝学,岂不两全其美!”

于霸天神思辗转,仿佛绝世武学、财宝美色皆已摆在面前,平生所求当真再无他物,仿佛多日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刹那间烟消云散。暗想这些好处若都能一一应诺,自己一介江湖草莽,又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朝廷鹰犬,便是倒戈中原,投顺海外派,又有何不可!

“我于霸天自知在中原遭人唾弃,前几日更做了荼毒同盟之事,实在是难以翻身了,此刻不如破釜沉舟,索性答应了他,如此一来即能得到《玉矶真经》,而海外三岛又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那海外派本就被中原人视为魔教,一旦身入魔教,杀几个铁剑帮弟子又算得了什么,还管他什么身败名裂、粉身碎骨!”

于霸天想到此处,只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霎时间邪念已生,恐惧、惊喜、愤慨之情杂糅心底,双手微微颤抖,两腮边一阵抽搐,正要开口答应;可话到唇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又盘算道:“宝珠玉者,殃必及身!我于霸天再如何落魄,毕竟也是堂堂昆仑派掌门,名门正宗,若是身入魔教,岂不是自毁前程!不可不可,别的事尚可周旋,要是身入魔教,那便当真是万劫不复了!”

他想到这里,冷汗顺着耳根子涔然流下,再去看卓子陵三人,一时间茅塞顿开,暗想那《玉矶真经》便是无上至宝,却也不比性命贵重,纵使得了经书,一时半刻也未必能有所成就,那时寄人篱下还要日日提心吊胆,反而不比眼下自在,蓦地里滋生退意。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两伙人来头极大,他万万不敢招惹,莫不如好聚好散,只说还未思虑周全,决不可一口回绝,日后也好留下周旋的余地。

于霸天如释重负,抱拳拱手,歉然笑道:“子陵道兄,骆先生,莫先生,我看这事......”话未说完,忽见卓子陵脸色一沉,当即喝道:“于掌门,你竟设了埋伏!”

于霸天闻声一怔,只以为他察觉到林中弟子的动静,这便要开口解释,可话未出口,却听远处有人高声喝道:“于匹夫,你快还我徒儿!”竟是个女人声音,铿锵有力!

于霸天心绪大乱,如遭电击,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便已想起一个名字——青衣师太!急忙转头向身后观望,只见树林边的一条黄泥路上,十数骑骏马飞奔而来,去此尚远,蹄声踏在潮湿的路面上闷闷作响,声虽不大,但阵势却如龙腾虎跃,万夫莫当。

为首者一马当先,龙骧虎步,分外惹眼。于霸天定睛细看,只见马上客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道姑,身量婀娜,器宇不凡,喊声正是由她口中所发,于霸天岂不认得,此人正是青城山静慈庵庵主青衣师太!虽然他此刻还不知方才掳来的女子是青城派弟子,但青衣师太嫉恶如仇的作风他却十分清楚,唯恐这些勾当被她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

正思虑间,十几匹马风驰电掣,转瞬便已驰到近前,那位青衣师太端坐马上,一身青色道袍如被海波染洗,明亮肃整,格外醒目。她目不旁顾,一手勒住缰绳,另一只手执起麝尾拂尘,蓦地指向于霸天,怒喝道:“姓于的,还不快还我徒儿!”

于霸天见她陡发雷霆之怒,直嚷着叫自己还她徒儿,一时间不明就里,呆呆地怔在了原地,须臾过后才问道:“师太,这话从何说起?”

卓子陵等人更是混沌不已,不知这半路里杀出一群道姑是何缘故,见这位师太性情火爆,开门见山只说让于霸天还她徒儿,真不知这位于掌门暗地里又做了什么偷鸡摸狗之事,以至犯了出家女人的怒。而这位师太气势汹汹,想必是个难打发的主儿,何况她身后还有十余人随行,不由得心中暗笑,作壁上观,只等着看这场热闹。

这三人置身局外,自然看热闹不怕事大,可陆雪夷听到师父话音,早已按捺不住,即刻便要起身相见,却被那老者一把拦住,轻声说道:“丫头不急,你师父已经来了,你还怕她不要你么?”

陆雪夷对他心存感激,觉知此话不无道理,勉强稳下身心;然而又听师父和于霸天对答几句,恐怕稍有不妥之处便要刀剑相向,如何还能矜持,这便要大步跃出树林,师徒相见。可还未动身,却觉脊椎骨上督脉诸穴一阵麻痛,浑身顿时没了力气,竟已不能开口说话。

原来老者取穴精准,眨眼间便戳中了陆雪夷腰阳关、命门、悬枢、大椎、哑门等七处要穴,泄了她浑身力气,这才低声笑道:“丫头,戏才演了一半儿,你可不能出去搅局啊!”随即将她交付韩商,道:“你快抱紧这丫头,别让她逃了!”

韩商虽知这是句戏言,却知若不依言行事,倘若不慎将陆雪夷摔在地上,那便真是天大的罪过,即刻展开双臂,将她柔软的身躯裹在当中。夏衣单薄,两个人身形接触,体温互觉,孤男寡女隔衣沾染,一股生平未历的燥热席卷全身,二人心中皆是五味杂陈,不知所措。

韩商心潮狂涌,喘息不匀,不觉间口干舌燥,断然不敢去看陆雪夷的神情,只怕她眉头紧皱,面有怨色,那便是在暗骂自己卑鄙无耻,趁人之危了。

陆雪夷被点中颈后哑门穴,张着嘴却无法发声,心中感觉也如滔滔洪水,更为澎湃汹涌。她冰清玉洁,男子之身自然从未碰触过,只觉得韩商臂弯孔武有力,坚硬有若磐石,却是在不停地颤抖,便知他心绪紧张惶恐,一颗心也跟着狂跳不止,却哪里有什么怨恨之意。

林中虽是卿卿我我,林外却是剑拔弩张。青衣师太来得匆忙,一心牵挂爱徒安危,并未留意于霸天身后还有三人,这时马蹄停稳,目光越过于霸天,落在这三人身上,见他们装扮各异,有别于寻常人士,心下难免生疑。

她对于霸天的为人心知肚明,多年间便耻于同这江湖败类为伍,料定这三人与于霸天必是一丘之貉。但她天生傲骨,绝不愿放下身段理会这些腌臜人物,端坐在马背上瞥了几人一眼,又问道:“于霸天,你约贫道来此,却还装傻充愣,究竟居心何在?”

于霸天连忙说道:“师太,于某实在听不懂你的话,我......”青衣师太并不听他罗嗦,伸手在袖囊内取出一封书信,道:“这封信可是你写的?”随即展信读道:“令徒在我手中,速来平程客栈相会。落款处清清楚楚写着‘昆仑掌门于霸天’七个字,怎能有假!”说罢一甩手腕,书信飞掷如刀,径直朝于霸天射去。

于霸天侧身接信在手,急忙展信去看笔迹,恍然明白定是有人鱼目混珠,冒充自己名头,栽赃陷害,可他此刻混沌不堪,万千头绪剪不断、理还乱,根本想不出个中因由,还未来得及辩解,又听青衣师太忿恨说道:“贫道才要动身去杭州,正巧接到你这封书信,我快马赶到那家平程客栈,竟又接到一封书信,转而约我到这里相见!于掌门,你安排得如此曲折周密,不会只为了耍笑贫道吧!莫非还和你身后这三人有什么关联?”

于霸天但觉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却不知,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林子里早有人笑开了怀。

韩商见老者捧腹大笑,却又强忍着不敢发出声响,那欲罢不能的模样着实可笑之极,不禁恍然大悟,暗想那封信既然不是于霸天所写,莫非这一切都是老者一手操控!真不知他如此费尽心机,究竟意在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