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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此情谁寄

韩商大喜过望,周身上下气血澎湃,不及多想,一个箭步迈到那间房门前,双掌一推,分开两扇门扉,仓促问道:“陆姑娘,是你吗?”话音未落,人已破门而入,目光一扫,正看到有个素衣女子侧卧在床榻之上,果真便是陆雪夷!

“陆姑娘,真是你!”顷刻间语声哽咽,饿虎扑食般跨步来到床边,这才看清陆雪夷娇弱的身躯上竟绑缚着数十圈手指粗细的麻绳,上身五花大绑不说,双腿由上至下竟也被绳子缠绕了十余圈不止,哪容她有丝毫动弹的余地。

一阵辛酸之情蓦然涌上心头,韩商情急之下提起宝剑,道:“陆姑娘,得罪了!”说罢将宝剑平伸,慢慢插在了麻绳之下,正是陆雪夷的右臂外侧,随即手腕翻转,剑锋所及,手指粗细的黄麻绳应声而断,五花大绑迎刃而解,继而如法炮制,又解开了下半身的束缚。

绳索绷断,陆雪夷有如逃脱樊笼,周身淤塞阻隔的血脉也顿时畅通许多,但她手脚束缚多时,四肢早已麻木,这时急于起身,可双臂一撑,却觉得两手空空,难以着力,一试之下未能坐起,顺势便瘫软下来。

韩商对陆雪夷虽满含情意,但他为人正直,脑海中从不敢忘记纲常伦理四字,深知男女授受不亲,君子非礼勿为,因而为她解开身上绳索时,也是以剑代手,不敢稍有亵渎。但此刻见她起身不成,正欲跌倒在床上,只怕她伤了身子,堕了体面,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将宝剑掷在床边,急忙伸手将她扶稳,扭身坐在了床边,让陆雪夷靠在臂弯上,这才徐徐出手,揭去了封口的手帕。

手帕封口多时,甫一揭开,陆雪夷禁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却来不及喘息均匀,一时间惊辱交加,胸口顿觉一阵憋闷,便即呜咽出声。

她本就生得极为标致美丽,此刻发髻虽然凌乱,却并未蓬松无状,柔美的脸颊含羞带雨,哽咽起来香息扑鼻,更显得娇羞妩媚;她侧头倚在韩商臂弯,委屈之情得以发泄,滚烫的泪水便如三月春雨般滑落下来,顷刻间便浸透了衣袖,潮湿滚热,沾到这二十一岁年轻男子的肌肤上,看似轻描淡写,却在韩商心底激起了万里涟漪,滔天巨浪。

韩商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寒蝉僵鸟般一动不动,脸色却涨红起来。有意出言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双手明明已举过她头顶,却又觉得无处落手,只怕稍有不慎触到她发髻上,非但安慰不成,没来由的却落了个猥琐下流的恶名,从此又如何面对。

他心中逡巡往复,眼见陆雪夷在臂弯中哽咽抽搐,体息互闻,他一个弱冠之年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面对心仪女子如此伤心,如何又能坐怀不乱呢!

“韩商啊韩商,你明明对她日思夜想,寝不能寐,可她如今就在眼前......欸,不可不可,我万万不能趁人之危,若这时对她随意,待她心绪平静下来,回想起我一举一动,我又如何去解释!她若说我不仁不义,不三不四,不伦不类,我......我又如何辩驳!总之以后不会再理我!”他这般胡思乱想着,便任由陆雪夷在怀中抽泣。

“傻小子,人家姑娘在你怀里哭得正伤心,你怎么像个木头人似的,不懂得怜香惜玉,没来由地装什么正人君子啊!”老者进门时早已将屋中情形一览无遗,见二人相偎相依,心中高兴得紧,话音转柔,道:“我说姑娘,你可别哭了,老朽平生最受不得女人哭哭啼啼,尤是你这样的女子,便如那峨眉金顶、青城福地,好好的风光山色,却哗哗哗的下了一场雨!”说话间走到了二人身边,手持玉箫轻轻点拨韩商肩头,笑道:“丫头啊,你不是没受什么委屈吗?老朽可要插一句公道话,这傻小子听说你被人劫持,二话不说便跟我来救你,诶,要说他功夫么......真是稀松平常,不知是不是师父偷奸耍滑,尽让师娘去教,哈哈哈,可他为了救你,明知不敌,还要和那些昆仑派杂种动手,险些便丢了性命啊!”

陆雪夷听到此处止住抽泣,她起初听楼下有人叫嚷生事,辨别出正是韩商的声音,心中大喜,料想如是哥哥与清明剑派的师兄师妹都找来此处,留守的五名昆仑派弟子定然不是对手。只怕昆仑弟子心生疑窦,便忍住欣喜之情,躺在床上默不作声,庆幸那五人自恃武力,仓促间大呼大嚷,皆去应战,并未留人看守。

倏尔听到楼下打斗声起,陆雪夷不再耽搁,拼尽全身力气翻转扭动,无奈身上绳索绑缚太紧,她娇躯力乏,如何也挣脱不下,忽听有人上楼高喊“陆姑娘”三字,声音迫切嘶哑,她脑海中蓦然浮现一个身影,“是韩公子!”这才极力发声,引得韩商进来搭救。

她与韩商初初相识,数日同程赶路,相处下来,只觉得这清明剑派的师兄气度不凡,人品也端正,更知他对自己隐隐有爱慕之情,故而常被哥哥与他表妹口诛笔伐,心中只觉得有趣;可见他此刻这般牵挂自己的安危,怎能不有所动容,当下紧紧扑在他怀中,竟已有些情不自禁,难以割舍。

直至听了老者的话,陆雪夷才知还有旁人在场,一时间羞耻之心大作,匆忙坐直身子,拭去泪痕。她面容原本十分姣好,这时虽然狼狈,风韵犹然不减,低下头不敢正视韩商,口中喃喃说道:“韩公子,多谢你!”

老者见韩商欲说还羞,迟迟不答,心中暗怪他临阵退缩,正要开口责怪,然而看到陆雪夷的面容,不禁心念电转,蓦地里想起一段陈年往事,如遭神抶电击,俄顷才回过神来,暗中忖思:“这两人倒是当真般配,若真能促成这段姻缘,也算我老来老来,又做了一件善事!哎,这丫头不愧与你有血肉之亲,艳鸣啊,你我远隔重洋万里,若是青天有意,瀚海多情,便将我这份心意传达给你,我在此积德行善,不求福孙荫子,只盼你能有个好造化!”想到此处喟然长叹,冗长悠远,耐人寻味。

他叹息声落,隔窗看了看天色,深知事不宜迟,收敛遐思说道:“申时将至,青城派的丫头,怕是你师父青衣师太已和于霸天交上手了!”他这话言简意赅,却说得极为笃定。

韩商深知这老者高深莫测,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断然不会有假。而陆雪夷冰雪聪明,想到那五个昆仑派弟子气势汹汹,单凭韩商一人绝不能在数招之内以一胜五,必然是这老人出手相助;因而听他说得字正腔圆,胸有成竹,不禁也信了八成。得知师父与人交手,一时间坐卧不宁,急忙起身问道:“当真?”

老者摇头晃脑,慢悠悠地说道:“于霸天何时抓你来此,你师父何时出门,在哪里与他相会,我都了如指掌,实话告诉你,我早已差人送了青城派书信,她知道你被于霸天拐去,必然急着找他算账!”

陆雪夷一心担忧师父安危,并未揣度老者话中真伪,急忙作揖说道:“感谢前辈相救之恩,还请前辈相助到底,带我去见师父!”

老者摆手一笑,示意她不必多礼,道:“起来起来,我也正有此意。”

韩商恍惚中疑窦丛生,回想这一路所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见陆雪夷转忧为喜,心中也大觉宽慰,代雪夷谢道:“多谢前辈仗义相助!”一时按捺不住,再次躬身问道:“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但求前辈相告尊姓大名!”

韩商二次求名,虽知这老者多半长林丰草、隐居避世,不愿向人吐露真迹,但自己心意坦诚,屡次躬身请问,俗话说盛情难却,想必他也不会再加隐晦。怎料老者背过身去,摇头笑道:“好戏还在后头,哈哈哈,这时漏了底,没趣没趣!”说罢也不耽搁,两袖一拂,两扇门扉倒卷回来,他跨步出门,头也不回地说道:“想要见你师父,那就快随我来,不然错过了好戏,我可就白白奔波了一场!”说话间大步流星,动身下楼。

陆雪夷虽觉这老者说话颠三倒四,毫无规矩可寻,不过此事关乎师父安危,更兼受人恩惠,怎能不听他驱使。踟蹰间又听韩商说道:“陆姑娘,不然我们先随他去,他既然相助你我脱险,应该没有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