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哥哥,星空好美啊,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大海之上看星星。”小葵兴奋地道。
白其羽有些心不在焉。
“你说,若是此刻能够看到流星雨该多好啊。”
“星辰陨落,青春消逝,只是一瞬的光华,有什么好呢?”不知为何,白其羽忽然有些伤感,或许是身处茫茫大海之间的寂寥感带来的吧。
“战神哥哥,我听说每个神仙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你的那颗星星在哪里啊,你可以指给我看看吗?”
“好啊。”白其羽伸出手指,“看见了吗?就是那一颗。”
“在哪啊?”
“就是在那里,北极星旁边。”
小葵着急地将手遮在额上瞭望:“看不到啊。”
“唉呀,笨死了。”白其羽抓起小葵的手指去,“看见了吗?”
“看……看见了。”那一瞬,小葵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望着他,他……竟然抓起她的手。
“马上就要到了。”白其羽突然道。
“什么?”
“小葵,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去取一下罗盘。”
“哦,好。”小葵笑盈盈地道。
白其羽翻下车蓬,正欲进入玉辇,掀开帘子的那一瞬,方休与红鳞相依的一幕却恰恰映入眼帘,一时间,他怔在那里。
红鳞发觉到有人来了,睁开眼睛,却见是白其羽,却假装未看见他回来,俯下身去,在方休的唇上轻轻印了一吻。
白其羽有些看呆了。半晌,白其羽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人家和好如初不是挺好的吗?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白其羽啊白其羽,你满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方休,你累了,我带你回房间休息吧。”红鳞抱起半梦半醒的方休向她的房间走去。
眼见着红鳞抱着方休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白其羽才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心里莫名失落。
取出了罗盘,白其羽确定了最后的方向:“好了,天亮以前肯定就可以到了,到时候会有紫微大帝的人来接应我们。”
“太……太好了。”小葵打了一个哈欠。
“小葵,你困了就回去休息吧。”
“不……我不回去,我……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不,你还是回去吧,方休不是你的好姐妹吗?刚刚……我见她好像哭了,你快回去陪陪她吧。”
“这样啊,好,那我这就回去。”小葵叹了口气,小声嘀咕,“方休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在夜里偷偷哭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其羽的心里不由得泛起层层涟漪。
青龙玉辇星夜穿行******之上,车篷之上,白其羽枕着自己的手臂,从心事重重到渐渐沉沉睡去。
黎明将至,海面仍旧一片空蒙,空中突然传来一个野兽般低沉粗犷的声音:“来者何人?”
听到有人说话,白其羽骤然惊醒,腾身而起:“西方太极天皇大帝部下天空战神白其羽是也。”
“紫微大帝要我等的人终于到了。”那人忽然现身。
白其羽看去,只见那人身材魁梧如兽,双目幽绿,状似狼妖,驾云停在空中。
“不知仙者如何称呼?”
“将军!”不知为何,那来人忽然十分激动,眼眶盈盈,一步一步向白其羽走来,突然跪拜在白其羽面前。
“怎么,我们认识吗?”白其羽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眼前之人看起来有些熟识,但白其羽自认并未见过他。
“将军,难道您把一切都忘了吗?我是北玄参啊!您曾经的副将!”
白其羽这才想到,自己曾经去凡间历练了两世,或许他就是自己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原来是故人啊,玄参快起。如今有故人相助,一定可以马到功成了。”白其羽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白其羽将北玄参请入了玉辇之内,方休、红鳞等人也闻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在下北玄参,奉紫微大帝之命守候在此,愿助诸位一臂之力。”北玄参抱拳道。
看到北玄参的那一刻,红鳞也吃了一惊,想不到当年那个狼妖竟然变成了紫微大帝手下的神将,但转念一想,有因必有果,一切看似突然却全然在意料之中,内心也就了然了:“参商北斗,自有定数,恭喜玄参修成正果。”
“多谢红鳞护法……哦,不,多谢红鳞上仙。”
北玄参再向旁边一瞥,却看见方休和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叹:“许久不见,想不到方休姑娘也在这里,果然是三世姻缘,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恭喜战神尊上。”
方休在这里,为何要恭喜白其羽?红鳞听了,心内七荤八素。白其羽听了,微有领会却也很是尴尬。小葵听了,摸不清头脑。方休听了,又恼又恨,但因为碍于第一次见面,只好忍着不发作。
见气氛有异,北玄参心内也打起鼓来,莫非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再一看那方休的神色,虽然容貌未变,眼睛里的东西却已经变了,莫非她早已忘尽前尘?
“看来这红鳞上仙和方休仙子你都认识了。”白其羽干笑了两声,急忙打圆场,“这位是小葵仙子。”
“小葵仙子,你好。”
“你好,以后叫我小葵就好了。”
“玄参兄,来,请坐,跟我们讲一下鲲鹏难以展翅的具体情况。”白其羽将北玄参让到座上。
北玄参坐到桌前,开始步入正题:“众所周知,这鲲每年都会在六月初幻化为鹏,飞往南冥,可如今已经是六月末了,鲲却仍旧没有动静,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彼时万鬼出动,魂魄难收。所以,一定要赶在中元节之前护送鹏鸟飞往南冥尚可。”
“啊?原来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小葵惊慌地道。
“是啊,所以情势十分紧急。”
“那现在可有什么线索?那鲲鹏究竟为何不肯展翅?”白其羽道。
“不知道,紫微大帝已经赐予它命星之光,按道理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带着天兵天将多次检查那鲲的身体状况,也没发现什么毛病,唯一的症状就是恹恹欲睡,飞不起来。”
“我明白了,一定是那鲲进入了冬眠模式,这好办啊,打几声春雷不就把它惊醒了?”小葵不无天真地道。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鲲并没有睡着,它是有意识的。我们喂他吃了许多增补元气的仙草,都无济于事。”北玄参叹了口气道。
“依我看,星光犹在,只是它失去了仰望星空的意愿。”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其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方休身上。
“身体上的病容易治,心上的伤却难医。因为看不见,便疑心什么都没有变,以为一切都还在原点。”红鳞略带忧伤地道。
“或许,它之所以还潜藏在大海里,就是因为不愿让大家看到自己的伤疤。曾经的自己那么完美,因为心中没有遗憾,所以可以水击三千里纵心驰骋,也可以扶摇而上九万里恣意翱翔。它以为只要高高地飞起,便可以俯瞰九州,揽尽天下美景,结果却看见天地被黑夜吞没,大地被战火燎伤,却无处可逃,终究要坠入可怕的轮回。”方休有感而发道。
北玄参听出了三个人的弦外之音,也隐约觉察到三人关系的微妙变化,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个鲲啊,星光这么美,它怎么会失去欣赏它的愿望呢?等我见了它,一定把它臭骂一顿!”小葵突然忿忿地道。
听了小葵的话,看到她稚真可爱的样子,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玄参兄,还是先带我们去寻找鲲吧,没准见到它以后才会找到答案。”白其羽道。
“好,我这就带你们去。”
在北玄参的指引之下,青龙玉辇逐渐来到了北冥中央。
车蓬之上,北玄参高举起狼牙棒,骤然向海水拍去,那狼牙棒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北玄参开始顺时针搅动海水,被搅动的海水逐渐卷起一个滔天漩涡,青龙玉辇也被卷了进去,海水透过窗户涌了进来,虽然车辇内的人早有准备,奈何漩涡凶猛,几人不由觉得天旋地转,失去了重心。
“方休,快,拉紧我!”混乱之中,红鳞拼力向方休走近。
“战神哥哥,战神哥哥,你在哪里啊!”小葵惊慌地喊着。
“我在这里!”白其羽急忙拉住小葵,抓紧玉辇内的梁柱,勉力站住。
终于,青龙玉辇的旋动渐渐停了下来,逐渐向上升起,玉辇内却一片凌乱。
天静地定的那一刻,白其羽睁开眼,却看见红鳞正压在方休身上,将她紧紧护住。因为海水浸湿了两人的衣衫,摧乱了发丝和衣衫,画面显得异常暧昧。
这一幕也被小葵看到了,她急忙转过身:“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红鳞撑起身体,看见方休发丝凌乱,白皙细腻的面庞上挂满了水珠,犹如雨后的清荷,娇嫩艳丽,此刻正怔怔地望着自己,一时间,自己也怔在那里。自己所珍爱的人此刻就在咫尺之间,可他却无法去触碰。
红鳞发丝里浸着的海水汇聚如流,一滴接一滴地滴落下去,有的打在方休的脸颊,有的打在方休的耳畔,有的打在方休的睫间,搅得方休眼睛一眨一眨。眼前这个男子,俊美的面庞显得那么干净,虽然他离自己那么近,可方休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轻薄的意思。
那一刻,方休忽然觉得,自己配不上他,那么干净清爽的他,像一杆清风里舒展的修竹。
事情到了这里,实际上,红鳞越是向自己靠近,方休心里越是恐慌。
“红鳞。”方休很害怕自己的抗拒感带给红鳞伤害,可她心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抗拒。
“对不起。”红鳞的眼神倏尔从方休身上挪开,缓缓从方休身上伏起。
听到他说对不起的那一刻,方休心里愈加心伤。为何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看到方休和红鳞相对忘我的样子,白其羽自觉无趣,扯了扯嘴角,转身走了出去。
“战神哥哥,你要去哪里啊!”小葵急忙追了出去。
待白其羽走出玉辇,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座岛屿之上。岛屿之上杂石乱布,荒草从生,并无可看之景,北玄参正站在不远的地方。
“玄参兄,你不是说要带我们找鲲吗?鲲在哪里啊?”白其羽随口道。
此时,方休、红鳞也先后走了出来,见此情景,无不惊异。
小葵东跑跑,西看看:“是啊,鲲在哪里啊?我都想好词句来骂它了。”
“小葵姑娘,你现在可以骂了。”北玄参微微一笑道。
得了令,小葵将双手放在口边括成喇叭状:“鲲,你在哪里啊?你这个缩头乌龟,赶紧给我出来!你出来!咱俩好好谈谈!”
喊了半天,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哦,我知道了,那边有一个湖,它一定是藏在那湖水里!”小葵兴奋地向那个方向冲过去,却被北玄参一把拉住。
“玄参大哥,你为何要拉着我啊?我只是去看一眼。”
方休此刻也觉出了几分异样,这岛屿出现得异常,其形倒像一个鱼形,再向那汪湖水望去,更觉诡异异常,那湖……方休心底陡然一惊……那湖怎么像一个巨大的眼睛?难道……?
白其羽嗤笑了一声:“这厮还真是自甘堕落啊,堕落得都长草了。”
“小葵,那鲲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刻正在你的脚下。”北玄参眯起眼睛笑道。
“在我脚下?”小葵吃了一惊,低着头转了一圈,仍旧一脸茫然:“在哪里啊,我怎么没有看见?”
白其羽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还真是笨啊,你脚下的这座岛屿就是鲲!”
“什么?”小葵这才醒悟过来,开始在地上跺起脚,“好啊,原来你隐藏得这么深,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我要把你跺醒!”
小葵在地上跺了半天,那鲲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终于泄了气。
方休向远处那汪“湖水”望去,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那只眼睛正在流泪。
几个人在这座“孤岛”上勘察了许久,都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于是决定暂时在这岛上先住下来,慢慢寻找解决的办法。
晚上,白其羽把北玄参叫了出去,两人坐在“湖水”边聊天。
“将军……不,战神尊上,您找在下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来叙叙旧,聊聊天——对了,以后不要称我为战神了,叫我其羽就好。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看着你亲切,只当是遇见了久别重逢的兄弟。”
“是。”
“北玄参……对不起,很多事情,我已经忘了。”
“虽然许多故事会被慢慢遗忘,但我相信,当日的那些情分一定还隐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所以,我们再次遇见时才会一见如故。”
“真的是这样吗?”白其羽叹了口气。
“其羽兄是有什么心事吗?”
“有一件事已经堵在我心里很久了,可我却不知该向谁说。”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便尽管对我说,我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我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拼命向她解释,她却认定我是一个恶人。”
“既然是误会,便一定有解释清的那一刻,其羽兄又何必为此忧心?”
“解释不清了,只会越描越黑。”
北玄参越来越糊涂:“到底是什么错误?”
“我……我……”白其羽向四周望了望,探上北玄参的耳朵,压低声音,“我把方休姑娘给强暴了。”
“什么?”北玄参惊得张大嘴巴。
“嘘——”白其羽霎时十分紧张。
北玄参一头雾水:“你和方休姑娘两情相悦,何来强暴一说呢?”
“两情相悦?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才见过一次面,就这一次面还不是很愉快。”
“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起来十分荒谬,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她已经恨死我了,我虽然不喜欢她,但被一个人恨着的感觉让我很不爽。”
北玄参不可思议地望着白其羽:“你们之间曾经经历了那么多,在我们这些外人眼里都是轰轰烈烈,感天动地,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我知道,她是我前世的恋人。但关于过去,我们好像都不记得了,她现在喜欢的是红鳞。”白其羽没好气地道。
“红鳞?”北玄参更惊了,“红鳞上仙确实一直对方休姑娘情有独钟,但却好像一直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是说……他们前一世也认识,却从未在一起过?”
“何止是前一世啊,前两世他们都没有在一起过,方休姑娘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啊。她为了等来转世后的你,可是熬过了漫长的千年时光呢!这其间,无论有多少妖魔鬼怪阻挠在你们之间,她都从未放弃退缩过。”
“那我呢?之前我听你称我为将军。”
“您对方休姑娘也是痴心一片啊!第一世的时候,您是一个将军,方休姑娘还只是一只红色的鸟,您为了救方休姑娘而娶了大石国的公主,方休姑娘为了你修炼成妖回到你的身边,后来,您又为了方休姑娘不惜挑战至高无上的皇权,想要休了公主,最后终因人妖殊途含恨而死。第二世的时候,你们再度相遇,方休姑娘带着过去的所有记忆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虽然你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可你还是一样爱上了她。至于后来你们为何会分道扬镳,各为神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死了。”
听着北玄参的讲述,白其羽却觉得自己好似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嗯,听起来倒是挺凄美的,但这跟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啊,她现在看着我的样子就像在看着一个生死大敌。”
“可当时,您就是喜欢她那执着勇敢,至死方休的劲啊!”
“此一时,彼一时也,总之,这辈子我们只当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我只希望赶紧找到混世魔王,了结此行,免得整日对着她那张苦大仇深的脸。”
听了白其羽的话,北玄参不禁为之扼腕叹息,想当年在漪兰居,他们不知有多恩爱,大家在一起,不知有多快乐,而如今他们虽然再度相遇,情意却是如此淡薄,果真是物是人非,情随境迁。他不由得想起素馨,当初是她成就了自己,助自己成仙,可如今他们三世姻缘已尽,早已失散在轮回里,再无相遇之机。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白其羽起身道。
“好。”
两人一路向青龙玉辇而去,却不曾注意到此刻正有一个红色的身影藏在他们身后。
那个人,正是方休。
方休本来是已经睡下的,躺在床上,满脑子却是那鲲好似流泪的眼睛。白日里虽然也仔细察看过,但并未有什么发现,但她想,或许晚上去察看会有不同的发现,于是便悄悄溜了出去。
方休来到眼湖前,却恰好看见白其羽和北玄参坐在那里,不知在聊着什么,正欲离开,却忽然听见他们提起前世之事,好似与自己有关,便躲在后面,偷偷听了一回。
及至听到北玄参讲到的关于自己和白其羽前世的故事,方休心里陡然一惊。怎么回事,为何那北玄参说自己前世的恋人是白其羽?璎珞不是说自己前世的情人是红鳞吗?为何他与璎珞所言截然不同?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呢?
是璎珞在骗自己吗?可那星星沙上的情境自己看得分明,那是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的。是北玄参在说谎吗?可他并不知此刻自己正在后面窃听,有何理由讲假话呢?不行,此事关系到自己修仙的初衷,自己一定要弄个明白。
见白其羽和北玄参走远,方休这才走了出去,正欲到那眼湖边看个究竟,忽听得前面一阵惊呼,糟了,好像有人掉到水里去了,方休紧走了几步,飞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