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始终觉得惴惴不安,便找了长孙红野和苏顒几人商议,云九玩弄着随身的两把弯刀,赞宋翊想的周到,“宋翊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处在这小岛上,可还得有所准备,陆长辞那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说不好带我们都睡了就出现在岛上了。今夜第一轮岗就由我和玉潇来站。”
长孙红野也觉不可大意,便说道:“如此也好,那就我和云九第二班,劳烦苏公子和宋翊第三班了。”
几人既已商议停当,便各自回了帐中,抓紧时间休息,明日一早便启程继续赶路。
夜里海边风极大,吹得帐篷呼啦啦作响。宋翊和苏顒是站最后一班岗的,此时是寅时,正是众人最为困倦之时,苏顒挑着燃烧的火堆,火苗被海风吹得歪歪斜斜的,燃烧的木头经风一吹,噼啪作响。两人说着旧时的一些事情,不时嘲讽对方几句,倒也没了困意。两人虽说着话,可对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悉数听进耳中,不敢有片刻的怠慢,怕这一怠慢便误了事。
见众人都灭了帐中的灯火,宋翊低声向苏顒问道:“我之前问你的事,你可下了决心?”
苏顒“嗯”了声,拿着酒囊晃了晃,“你先给我去找些酒来,我就告诉你。”
宋翊将自己的酒囊递给苏顒,笑言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吃亏,说吧。”
苏顒连灌了三口烈酒,火光下脸颊红通通的,一丝坚毅之色闪过,翘起嘴唇,笑道:“那件事情,没见到陆长辞之前,我还有些犹豫,可这几日走来,我已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就如你和陆长辞所言,我自救你那日起,就已卷入了这场纷争里,不管我有没有动作,最起码陆长辞不会轻易放过我,与其我为鱼肉,不如我为刀俎。”
宋翊点头,“你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可我心中始终有所愧疚。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苏顒止住她的话,“你别说这个,就算你不来斓风谷,陆长辞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会想方设法的让我卷进来,更何况还有个云渊,他能布这样的局,自然不会放过我,毕竟我对他而言,是个极大的威胁。”
宋翊搓了搓手,感慨道:“我忽然想到傅景年当时所做之事,他说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想方设法将翠羽送到我手中,借此将我卷进来,推我到风口浪尖,如今你的和那时的我又有何区别,都被别人算计,为别人搅乱这天下的棋子,实在是可笑。”
苏顒坦然一笑,安慰宋翊道:“你也别这么悲观,就算别人算计又如何,既然已身在局中,坦然接受便是。至于要不要再做他人的棋子,还要看我们愿不愿意,不是吗?好了,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宋翊眉头舒展,接过酒囊喝了几口烈酒,心中阴霾扫去不少,定定望着苏顒问道:“阿酒是个单纯的姑娘,当日你收她为徒,我知你是和我赌气。可这段日子下来,阿酒对你可不止是师徒之情,我今日只问你一句实话,你对她……?”
苏顒摆手,眼神略有些迷离,声音很是缓慢,“我知你的意思,那日收徒确实是和你赌气,但也有几分怜爱,她性子单纯,心地善良,又极具天赋,若加以调教日后必青出于蓝。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对她确实暗生情愫,可到底她年纪还小些,更何况此后我要走的路必然十分的凶险,我又怎么忍心让她为我担惊受怕。”
宋翊既已知晓他的心意,便放下心来,苏顒对感情之事向来认真的紧,今日能这般为阿酒着想,日后必不会亏待她。遂点了点头,“你们两情相悦,还是及早说清楚了,免得那丫头整日的胡思乱想。她虽小,却懂得顾全大局,绝不会让你陷入两难之地。”
苏顒一听宋翊说他们两人两情相悦,极为震惊,“你是说……她……她对我……也……”
宋翊点头,“是,你只管去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你要相信,你看上的人定不是一般女子。”
苏顒知晓了泠酒的情意,心中按捺不住的狂喜,抢过宋翊手中的酒囊,将剩下的酒一滴不剩的灌了进去,喝得太急呛的直流泪,可仍旧傻笑着。宋翊望着他这样子,忽的想到那时陆长辞向自己表白心迹,自己也是这般喜不自禁,可到底是矜持,只是钻进陆长辞的怀中,低声念着一句“愿你我此情,细水长流。”
很多旧事涌上心头,那时的宋翊和陆长辞可谓是“金童玉女”,被江湖中人称赞。两人虽日日相见,可仍旧喜欢写书信,装在绣着白兰的荷包里,互相传递诉说心事。那些词句,宋翊至今还记得清楚,此刻想来,字字如针,戳的满身伤痕。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宋翊脸上绯红一片,迎着海面上吹来的暖风,起步,拔剑,在风中迎风微舞。口中吟唱道:“自君之出矣,秋月暗无光。思君如蔓草,年复一年生。自君之出矣,海棠无颜色。思君如春水,连绵无绝期。自君之出矣,妆镜久不开。思君如积尘,愈久情愈厚。自君之出矣,深宵人不寐。思君如新月,经久情更浓。自君之出矣,绿绮不成音。思君如旧碟,无端声哽咽。自君之出矣,闺门久不出。思君如公车,循环无断绝。自君之出矣,厨具久不用。思君如青烟,晨昏冉冉生。自君之出矣,御肴食无味。思君如浮瓢,按下又升起。自君之出矣,盆栽渐颓萎。思君如落叶,飘零无所依。自君之出矣,家中狸猫瘦。思君如满月,夜夜衣带减……”
苏顒知她是想起了陆长辞,也不多说其他的话,取了琴来,和着她的吟唱拨起了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