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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童年难忘的伤痛

“人的生命神圣而艰险。在数十亿年的历史长河中,在广袤无垠的宇宙里,选中了你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世界上还有什么物体能比一个人的生命更宝贵、更神圣呢!自从生命来到这个世界,战争、疾病、灾祸、意外伤害就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你。生命自孕育、产生、发展到消亡的正常轮回过程,须经父母、家庭、社会等无数人的呵护,才能避免中途夭折自然终其一生。‘关爱众生,呵护生命’,这应该成为我毕生所遵循的准则。”

这是朱云才从医的第一天,为自己写下的一段话。

应该说,对于生命的认识,朱云才的确比一般人深刻得多。除了职业决定了他每天要救死扶伤,与死神争夺无数人的生命外,他童年关于生命的记忆,可以说是刻骨铭心永志难忘。

他,1955年3月出生在重庆江津县城。

在西北高原从军几十年,许多往事都渐渐淡忘了。在他童年记忆的沙滩上,家乡除了那淼淼的大江、款款的渔舟、湛蓝的天空、丰庶的田野这些美好的碎片外,给他留下最深刻记忆的,莫过于关于生命的遭遇和对生命的感悟了。

父亲叫朱天云,出生在重庆綦江一个贫苦农民家里。三岁时他父母双亡,其后外婆和爷爷收养了他。由于外婆和爷爷同样家贫,缺吃少穿度日艰难。后来,老人生病因无钱医治,在他七岁时,两个亲人相继离世。此后,父亲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成为孤儿的父亲,为了活命,无论寒冬酷暑,早晨黄昏,都端着一个破碗,拿着一根打狗棍,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饿了,就求人家施舍一个红苕或半碗米汤;困了,就蜷缩在破庙或钻进草堆过夜。10来岁,父亲就给人家帮长工、打短工,小小年纪,割草、放牛、栽秧、打谷……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繁重的劳动和长年的饥馑,使他身体严重受损,很小就得了严重的肺结核和肠胃病。穷人家得了病,是进不起医院的,医院对他们来说,像是遥不可及富丽堂皇的宫殿。由于无钱看病吃药,父亲病重时,连吃鸡屎这样的民间单方都尝试过。由于身体羸弱,他农活做不成了,才在一个远房表叔的帮助下进城当了学徒。学徒期间,他同样是起早贪晚,受尽夹磨——儿子朱云才长大后,父亲这些凄惨的遭遇,无疑会在他心中刻下深深的伤痕,从而影响着他的人生。同情穷人、扶贫济困这些因子,从小便在朱云才心里萌芽滋生起来。

母亲叫邹福绪,也出生在一个贫民家庭,同样父母早逝,从小也是孤儿。解放前几年,她经人介绍与父亲结婚。婚后,生活的艰辛、生存的艰难倒还罢了,让他们伤心欲绝的是:他们婚后,6年间生下的3个孩子,没有一个存活,全都夭折了!真是呼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这些孩子,生下后还不到七天,连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就早早离开了人世——按民间的说法,这些孩子都是得“脐风”而殁的。

在旧的年代里,穷人家的孩子命贱,基本上是听天由命自生自灭,孩子生下后就夭折的,可以说非常普遍。笔者的4个哥哥姐姐,也是在那些年代里,生下后得所谓的“脐风”而死的!

贫穷,与眼黑相生;而眼黑与愚昧共存。朱云才参军从医后才知道,这所谓的“脐风”,是由于旧时的接生婆缺乏起码的医学常识,用生锈的剪刀去剪新生儿的脐带,使新生儿的脐部受到破伤风杆菌感染而夭折的!

还好,朱云才出生时,已经解放,他活了下来。但他活得也不容易,在他生命成长的途程中,也遭遇了几次意想不到的凶险,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曾在自己的回忆文章中这样记叙道:

我二三岁的时候,记得母亲在自家开了个缝纫铺,她边工作边照看我,还要做家务。我人小,成天满街跑着玩,累了就在裁衣桌下睡觉。母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从早到晚实在太忙了,只有在空闲的时候才能抱抱我。

穷人家的孩子逢难多。听母亲和大姐讲,就在我二岁那年春天的一个傍晚,父亲还没回来,母亲刚忙完活,习惯性地用眼光环顾四周寻找我,并喊我的名字。在没有我回应的情况下,母亲低头看见我睡在裁缝桌下,面色铁青,呼唤不醒,全身抽搐。母亲当时刚生下妹妹出月不久,顾不得自己身体,情急中借来邻居的大公鸡掐破鸡冠滴血在门槛上,又抓把米来洒在鸡血上面。虽然这是一种迷信,但反映出母亲爱儿的急切心情和虔诚。然后,她来不及穿鞋就抱着我就冲进夜幕中。

县医院在城东,我家在城西,全程有两公里多路。母亲硬撑着把我送进了医院。经医生诊断,我患了急性脑膜炎——这个病很凶险,当时有不少孩子就是因为这个病而送命的。幸好,经医生抢救才挽回了我的生命……

“如果当时不是母亲及时把我送进医院,不是医院的医生准确地对病情作出诊断,及时地抢救,可能我早就不在这个人世了。”采访中,朱云才讲道,“如果当时我们县城没有医院,或者遇到的是一个庸医,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作为一个医生,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该如何对待自己的病人,其实是不言自明的。”

朱云才虽然躲过了这一劫,但他生命的劫波并未平息。这件事过去不久,他又接连遭遇凶险,这一次他同样差点送命:

小时候我很调皮。四岁时我随母亲去郊外的“吞口”堰塘洗衣服,“吞口”堰塘的取名是由于该堰塘经常淹死人。当母亲埋头洗衣服时,我则跑到堰塘一侧自己去玩。水塘四周是用条石砌成的,上面长满了青苔。我很好奇,心想我能否在这些石脊上站稳呢?于是我用手撑着石头试着站到石脊上去,于是悲剧发生了,我毫无声息地掉进了水塘里,谁也没有看见听见。只有苍天看见了一个稚嫩的小孩陷进了生命的危机中。

此时我好像进入了一个梦乡,我感觉自己在水中正在缓缓下沉。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我被人拉起醒来,睁开眼一见是母亲。周围还有几个洗衣服的妇女站在我的身边……后来听母亲讲,她正在洗衣时,抬头想看我在干什么,不料四处不见,急忙起身寻找,刚跑几步就见我躺在水面上,也许是我刚掉下水里不久,所以既没下沉,也没漂出去很远。想拉我却够不着,急忙叫来同洗衣服的妇女相互牵拉着才把我拉上岸来——我大难不死,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母亲又一次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冥冥之中似乎已经注定,降生于贫困襁褓中的小云才,随着他的第一声啼哭,就预示他未来的生命将要经受磋磨、饱受熬煎。他生命虽躲过几次劫难,可到了他五六岁后,又接连遭遇三年自然灾害、十年文化大革命这样的社会灾难。由于家里兄弟姊妹多,他们的生存境况越加艰难。稍大,为了减轻大人的负担,除了读书外,他小小年纪就要在家打鞋底、去河滩上筛石子、在码头上去担河沙……直至18岁参军离开家乡,来到大西北高原。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我们的先人早就给“祸福”二字下了这样的定义——纵观朱云才一生的际遇,倒应了孟子那句名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