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矫情的行为和话语，都是建立在很长一段时间不上班却还有饭吃的基础上的。而绝大多数人依旧是在疲惫之中，努力睁开困倦的眼睛，想象着未来的美好模样，然后继续埋头努力工作。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努力工作，以此伪装自己，然后努力让自己变成自己伪装的样子，如此反复，直到有一天，你可以不必伪装，活出自己的模样。
1
每次圈内聚会都是一场战役，好在许以艺已是驰骋沙场的好手。“老许，这次主编的位置，没跑了吧！”
许以艺刚坐下，还在整理思绪，不想陈意涵竟首先向她开炮。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家伙肯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上次聚会时，许以艺自信满满地说肯定能拿下公司主编的职位，大家纷纷表示羡慕至极，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一个平日里极其不起眼、不声不响的小姑娘，竟然异军突起，攻下主编高地。
剧情峰回路转，许以艺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暗叹自己还是太傻太天真，虽然自觉十拿九稳，但毕竟没有手定乾坤，这回算是丢人丢大了。好在如今的老许已不是当年那个遇事就脸红结巴的乡下妞儿，三年的磨练让她深谙川剧变脸之精粹，不管内心多么煎熬，面儿上一定要得体优雅。
许以艺挺了挺身子，端起茶杯，一手托底，一手轻轻捏住杯盖，手腕弯起一个弧度，恰好留出一汪清澈的茶水，丹红小口微启，沾了几滴茶露，这才缓缓看向陈意涵，用略带怅然和艳羡的语气说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做人眼光要长远，不能太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意涵，听说你们那个大明星最近要客串范爷的电视剧啦。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这身价也要水涨船高了吧！”
许以艺的防备与反击，言辞虽不算激烈，但用词何其狠毒，“大明星”“客串”“鸡犬”“身价”，无一不是利箭，道道直戳陈意涵。
陈意涵是一个四流小明星的经纪人，整天累死累活，拿着超低的薪水，却还要忍受小明星的“大牌”脾气，各种贴心服侍，时不时还得表达对其绵绵不绝的“景仰之情”。
这回小明星终于能够跟大牌合作了，陈意涵第一时间飞鸽传书朋友圈，本以为是主子得道升仙，奴才荣华富贵的结局，却不想，大牌只给小明星一个特别小的角色——女三身边的小奴才。要是这样也能算红，那一帮子主演们可以集体告别演艺圈，上街头卖烧饼去了。
“李哥出道一年就能跟大牌合作，也是圈内前辈欣赏他的才华，哪一个大红大紫的明星没有经历过奋斗岁月？星爷、华仔、Jay……都是如此。哎呀，不说这个了，今儿聚会，大家都聊聊手里的项目，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咱们姐妹几个，可要相互扶持啊！”
要说精明，陈意涵是外在最精明的小妞儿，逢人都带三分笑，拿捏得准局面和身份，习惯性地看人下菜碟。但这次明显失手了，人家老许有痛处，你自家也有难言之隐啊，话到此时，若再反击便是硝烟乍起，不如求同存异，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意涵说得对，咱攒局子，不就是为了姐妹们有机会能好好地合作合作嘛！”见陈意涵有休战的意图，王若兰意犹未尽地动了动身体，而后和悦地说，“姐姐我最近有一特好的项目，不知道你们听说没。前门大街要做文化项目了，前门办事处的一个副处长是我特铁的哥们儿，拿下这个项目是分分钟的事儿。可我一个人又做不了，想请大家一起来合作，写作有谢莹，出版有老许，影视有意涵，媒体策划有我，反正是常规的政府开发项目，与其让别人赚这份钱，不如咱们把这项目承包了，赚钱了大家平分，怎么样？”
“王姐，我们没问题，关键是你，得赶紧拿下，好让姐妹们一起发家致富。”谢莹低着头，边吃着甜点边支吾地说着。
谢莹是个三流作家，每个月给杂志投几篇非重点版面的稿子，一年再出两三本勉强不让出版商赔本的图书，七零八凑，收入竟然比其他三人都高。王若兰的提议，每次都是她第一个响应，但那懒散的语气，怎么都能让人听出点儿别样的意味。
要问有没有人听不出来这种意味，还真有一次，且许以艺、陈意涵两人同时中枪，那就是大家第一次从线上转到线下见面的时候。
初次相见，自然各种谦逊吹捧，场面好不热闹活络，饭局没过半，王若兰就开口说了句“姐姐有一项目”。许以艺和陈意涵，一个从乡下来，一个从跟乡下没什么区别的小城镇来，都是刚到北京没多久，竟然有前辈愿意带着她们做项目，甭提有多激动了。唯独谢莹提不起精神，一直吃东西，当大家将目光齐刷刷射向她时，她诺诺地说：“你们谈好了，稿子给我写就行，嘿嘿，我饿，先吃。”
那是一顿让许以艺终身难忘且教育意义深远悠长的饭局。整整两个小时，她和陈意涵都在用各种言语表达对王若兰的赞美，王若兰也极享受这种赞美，也表示并不介意她们的稚嫩，看中的只是她们的年轻、热情、有斗志。
很长一段时间，许以艺都怀抱着跟若兰姐做大项目、一举挺进富婆圈的梦想，可一天天过去了，王若兰再也没提任何关于项目的消息。左等右等，等到心都焦了，还是没等到。
再次聚会时，王若兰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但杯盏交集、话热酒酣之时，她又兴致勃勃地开口说：“姐姐有一项目。”大家都不傻，瞬间明白来龙去脉，并暗自狠狠地臭骂自己一顿。从此以后，凡是没有王若兰在的场合，大家对她的称呼就是“有一项目姐姐”。
许以艺本来还想着听王若兰继续吹嘘下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听单口相声了，这时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陈意涵发来的微信。
“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撤？”“好！不过先吃两口！”
“嗯！”
于是，王若兰口若悬河，许以艺、陈意涵不时“嗯嗯啊啊”地回应着，但嘴里却一直包裹着食物。虽说女生要优雅，但也要坦诚，大家彼此知根知底，做样子归做样子，当抱着AA制不吃饱等于浪费钱的精神时，她们都选择尊重身体，这是革命的本钱。
半小时后，从一开始就在吃东西的谢莹大呼一声：“呀，我吃饱了！”许以艺、陈意涵也纷纷缴筷。
王若兰见状，抚摸着干瘪的肚子，轻笑道：“不能跟你们年轻姑娘比啊，怎么吃都不胖，姐姐我是喝水都长胖，看着美食都不敢吃啊！唉，还是回家吃减肥套餐吧。”
话至此时，其他三个姑娘自然都嬉笑着说：“若兰姐，你哪里胖了，你这小蛮腰估计都让姐夫精尽人亡了吧！”
王若兰也是一番场面打趣，拿出粉胭盒补了个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施施然说：“姐妹们，我老公来接我了，先撤了。”
王若兰走后，谢莹圆圆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机灵，笑着问：“你们说，有一项目姐姐，这次是买韭菜盒子还是糯米团子？”
“哈哈哈！”许以艺和陈意涵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每次聚会，王若兰都说有老公接，有几次她们三个实在忍不住，就悄悄地跟踪她。结果发现，每次王若兰走出饭店大门后，必然左右环顾，然后转身走进附近的小巷，在路边摊买份儿韭菜盒子或者糯米团子。当然，王若兰并不知道她们已知道自己的秘密，每次都声称“老公来接”。
笑声止住后，三个姑娘也没再说什么话。许以艺见状，微微颔首，说：“我还有个案子要做，姐妹们，咱们回头聊了！”
陈意涵也立马接上：“李哥要出公告，我也得赶紧回去了。”谢莹嘟囔着：“你们真没意思，人家还没玩儿尽兴呢。”
许以艺也没尽兴，因为她根本尽兴不起来，大家都在装，稍露疲态便会成为被嘲笑的对象，只有彼此妥协，才得半点轻松。
走出装潢豪华的饭店，许以艺缓步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看着北京的繁华夜景，迷人的霓虹让她沉溺。其实每次聚会都很没意思，可她每次都来，虽然装但也没那么装。想想跟其他一些所谓的高档人士在一起时，她往往卑躬屈膝，说话小心翼翼，深怕有半句差池。跟她们几人的聚会，好歹也是大家彼此彼此，至少占个心理优势。再往前一步看，大家都是刚出来混，指不定哪天谁混好了，或许会看着姐妹情分，能有合作的机会。
还没走出多久，手机又响了，打开一看，是谢莹在她们三人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信息：“艺、涵，咱们去喝酒吧，放松放松。”
又是谢莹。也只有谢莹，虽然看上去有点儿大大咧咧的，但心思却最细，因为是作家，每句话背后都有别的含义，大家也都明白：姐妹们，别端着了，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
许以艺拿出钱包，看着里面还有几张红票，正准备回复，却见陈意涵已回复了一个“好”字。
这一夜怅惘！三人迅速找了一间价格合适、装修文艺的小酒吧，点了几瓶啤酒、几碟小菜，这才真正放开了。
醉眼朦胧中，陈意涵将头靠在许以艺的肩头，呢喃着：“我们是好姐妹，一辈子的。”
2
在这座城市里，有多少人能一直保持纯真呢，偶尔有一两回真性情流露，当作歇息就好。
许以艺知道，下次聚会大家该端还是得端着，虽然有友谊在，但大家毕竟还是合作关系。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但这就是生活。
曾经有人跟她说，要好好珍惜大学时光，因为那是人一生中，最后一段交朋友不以利益为前提的时光。
以前，许以艺不相信这些话，但现在她却不得不相信了。每天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去找志趣相投的人，所见的都是和业务相关的，能像她这样有两三个还算聊得来的姐妹，已经算幸运了。尽管，每次大家都需要很久才能摘下虚伪的面具。
“许以艺，这个案子你来做吧。”
刚到办公室，总编就扔给她一个策划书，是关于某明星的。说是明星，其实是一个网红、段子手，但很红。
做这类人的书，肯定好卖，但一点儿价值都没有，就是一堆毫无营养的文字堆砌在纸上，不过，那些粉丝们会买单。可许以艺不想做，自从没拿到主编的职位，她就有些灰心，不是对职场灰心，而是对行业灰心。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她忽然想做点儿有内涵的书，也许卖的不好，但至少心安理得。
“李姐，这个项目可以交给别人吗？”许以艺站起身来说。“这么好的案子，你不想做？”总编李娜诧异地看着许以艺。主编的岗位她没能给，便想在项目方面给她一些补偿，却不想这丫头竟然这么直接地拒绝了。要知道，以这位明星的身价，这书至少能卖五十万册。
“你知道，这本书如果做成了，能卖多少吗？”“至少五六十万册吧。”许以艺回答。“心里还有气？觉得我没让你当主编？”李娜语气有些变化。“李姐，我没有。我就是想做点儿有内涵的书。”“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有内涵的书？”李娜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些许怒气。
“比如像《平凡的世界》《活着》……”许以艺心里也没底气。她知道，公司是不会做这类书的。
“哎哟，许以艺，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尚的情操啊。”李娜话里带着嘲讽。
“不是，李姐，我最近想了很多，从入行以来，我不是做无病呻吟的小言情，就是做没有文化的网红，有时候，我都怀疑我做这一行是为了什么。”许以艺反驳道。
“为了什么？哼！”李娜不怒反笑，将笔记本电脑一转，把屏幕对向许以艺，“你看看，这是最近半年的行业销售数据。”
许以艺看了一眼，文学类销量直线下降，畅销品只有一两本，还是早已成名的老作家的作品，而明星自传、青春言情、励志等品类倒是有不少爆款。
“你看看，百分之八十的畅销书，都是你说的没有内涵的书。你以为看书的人多有文学修养啊，你以为做我们这行就很高尚啊？说好听点儿，咱是出版人，说直白点儿都是打工，一份工作而已。”李娜越说越激动，“你跟我说有内涵、要情操，但市场不认啊，市场不认就不会赚钱，老板就不会同意啊。你告诉我，这个时候，你还要坚持有内涵、有情操吗？有理想的出版人，许以艺同学！”
“李姐，我……”
许以艺知道，她今天说的话，肯定得挨骂，因为老板好多次跟他们强调：“图书的本质就是商品，跟衣服、鞋子一样，并不高尚。在追求所谓的境界前，先把书卖掉，赚到钱才是最重要的。”
这句话曾经差点儿断送了许以艺对出版行业的追求，但这些年，她发现她坚持下来了，对内容变得麻木了，做了很多哗众取宠的书，也做了很多玛丽苏、杰克苏的意淫作品，尽管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故事里那些毫无特点的男女主们总会被所有人喜欢。
这不是一个她能够理解的世界。尽管才二十六岁，她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没了斗志，甚至连伪装尖酸刻薄都不愿意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那天跟陈意涵、谢莹的一场醉酒开始的吧！酒精帮她们卸下了防备，也将她修炼的坚硬盔甲浸泡得柔软了许多。
“话，我跟你说明白了，我知道，每个人进入出版行业，都抱着美好的理想，但现实就是现实。”李娜语气仍然坚硬，但口吻却放缓了。
“李姐，我明白了。这个案子我做。”许以艺抬起了头。忽然间，她有些想嘲笑自己，一不小心竟然又真诚了，说好的伪装呢？美好的食物、漂亮的衣裳、名牌的包包，连这些东西自己都还没钱买，追求什么理想？不是说好的，先赚钱再谈理想吗？
“不好意思，我不打算给你做了。不过，许以艺，我希望你记住今天，因为你的矫情，你错过了做一本超级畅销书的机会，你错过了一次成名的机会，也错过了好几万元的奖金！”
3
一整天，许以艺都浑浑噩噩的，又似乎很清醒，她一直在想着总编说的那些话。很多人到北京是为了追求理想，尤其是文化行业的人，但往往都纠缠在生存问题上，不得不说，这很讽刺。所以，很多人给自己加上一层又一层的伪装，一步步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模样。很难说得清这是好是坏，有人因此过得很好，只是偶尔，理想的涟漪在胸中泛起，又会觉出许多酸涩。
临下班时，许以艺拿出手机，给陈意涵打了个电话。她要做一件事，一件她很不喜欢的事——给陈意涵负责的那个小明星出书。尽管他是个龙套，但好歹也算是个有些粉丝的网红……拨出电话的那一刻，她心里有些发堵。
“小艺！”
电话刚拨通，就传来陈意涵的声音，但不是许以艺想象的那种妖精般的声音，而是有些委屈，像是喝醉了。
“怎么了？意涵。”“我……我……失业了。”陈意涵哽咽着说。
“发生什么了？你在哪里？”听到陈意涵那边似乎有些嘈杂，许以艺慌忙问。
许以艺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得如此糟糕。为了得到某剧男二的角色，陈意涵负责的那个小明星，不惜牺牲色相，爬上了制片人的床。真不知道这枚小鲜肉面对肥猪般的中年女制片，怎么下得了口，只是在成功得到男二的角色后，女制片要求小鲜肉辞掉陈意涵，理由是陈意涵太漂亮，她没安全感。
“去他妈的安全感！”陈意涵无力地趴在吧台上，醉醺醺地骂道。许以艺看了一眼周遭环境，嘈杂的音乐、妖娆的灯光，还有一个个近乎癫狂的人们，不要命地朝胃里灌着各种各样的酒，各怀心事。“意涵，我们走，换个地方喝酒。”许以艺搀扶着陈意涵离开。
谢莹、王若兰也被唤来，看到已经趴在包厢桌子上醉得迷迷糊糊的陈意涵，她俩对视一眼，跟许以艺打了个招呼，就坐到了一旁。
“意涵她怎么了？”
许以艺将陈意涵的遭遇告诉她们，王若兰心疼地拍着陈意涵的肩膀，说：“意涵，好啦，没事儿。艺人那么多，再换一个就得了。”
谢莹则愤愤不平：“曝光他们！这对狗男女！”
4
第二天，陈意涵酒醒之后，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很快就投入了新的工作，王若兰、谢莹也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许以艺的迷茫困惑，却在日渐增加着。
正视内心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如果找不到答案，就永远停不下来，好像这道口子永远都合不上了一样。许以艺尝试着去跟那些网红、明星们沟通，联系他们的经纪人，可一旦对方表现出傲慢、无理的苗头，她便没了耐心。
许以艺非常清楚，这是一种很糟糕的状态，但内心的野草却仍然不要命地疯长，以强硬的姿态提醒着她，不要忘记初衷。
然而这所谓的初衷，并不能解决现实问题。时间很快过去了。几个月以来，许以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选题。
总编也多次有意无意地提醒她要专心工作。
看了看手机，又到下班时间了，按照姐妹几人约定，今天又是大家聚会的日子。
许以艺忽然有些烦躁，甚至觉得聚会也是一种虚假。几个混得不如意的女人，穿着自己最贵的衣服，在颇有情调的小酒吧、小饭馆里聊着胡天海地的事情，就是不敢讲出内心的真正想法，偶尔还会彼此攻讦。真是奇妙，她们互相伤害，又互相依存。
许以艺深吸一口气，在推开包厢门的一刹那，她已经做好了被围攻的准备，实在是她最近太糟糕了。
“哎呀，老许，有没有剧情反转，干掉那个女人上位啊。”“老许，实在不行就换个地方。以你的能力，换一家公司，分分钟坐上主编的位置。”
……
许以艺脑子里闪现着无数种可能的伤害，并迅速地编织着应对策略。然而，令她诧异的是，推开门后，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桌子上点亮着“2”和“6”两根小蜡烛。
“老许，生日快乐！”“啪”的一声，房灯打开，陈意涵、王若兰、谢莹三个站起来，拍着手，齐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许以艺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怔怔地看着几个姐妹，酸酸的暖流绕过心尖，声音有些哽咽：“你们……你们，实在太坏了。”
她竟然没有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快来啊，老许，姐姐我的大刀已饥渴难耐！”王若兰招呼着许以艺，夸张地说。
“是啊，老许，你生日都不告诉我们，要不是谢莹有记录大家生日的好习惯，可就错过宰你一顿的机会了。”陈意涵又是那个精明小妞了，说话还是那么尖酸刻薄。被陈意涵一把勾住脖子的许以艺，却突然觉得很想哭。
“陈意涵，就你知道得多！”谢莹嘟着小嘴，不满地瞪了陈意涵一眼，又冲许以艺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生日请大家吃饭哈，老许。哈哈，你们的生日我都记得，这可是让你们出血的好机会啊。”
“谢莹，你真是……”许以艺本想调笑她一番，却又是一阵哽咽。明明她很在意跟大家的友谊，却又把记住大家生日这种事情说得这么“清新脱俗”。都不是糊涂人，谁会不明白她的想法呢？
“来，老许，许个愿吧。”王若兰将蛋糕朝许以艺面前推了推。许以艺闭上眼睛，心底轻声说：“让我们成为一辈子的好姐妹吧。”
然后俯身吹熄蜡烛，笑着说：“好啦，吃蛋糕吧。”谢莹手里拿着餐盘，双眼滴溜溜地看着蛋糕，问：“你们说，老许会许一个什么愿望？”
“还用问吗？”陈意涵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谢莹，然后大笑，“老许许的愿肯定是：‘神啊，赐我一个男人吧’。”
“你以为我是你啊，没男人活不了。”许以艺瞪了陈意涵一眼，笑盈盈地说，“话说老陈，你最近过得很滋润啊，不会跟你家那大明星那个了吧！”
“滚！”陈意涵佯怒，“姐姐现在的老板是女人，我是喜欢男人的好吧！”
“我看不一定，你们娱乐圈的喜好比较特别，嘿嘿。”王若兰吃着蛋糕，语气不咸不淡。
酒足饭饱后，几个姑娘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舒适的沙发椅里，纷纷大呼：“都怨你，许以艺，什么时候生日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害得我们的减肥计划都被破坏了！”
许以艺坏笑着拿起手机，快速地摁下拍照键，拍下了几人的“丑态”，并要挟道：“以后，你们谁惹我不爽了，我就把这些照片分享出去，哼！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5
生活不会给人太多的迷茫时间，所谓的“慢一些，等一等灵魂”这种高级的事情，实在不太适合刚闯入大城市的年轻人。
慢一些，你就会被别人超越；慢一些，就可能没钱交下个月的房租……更遑论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或是去与天堂最接近或者最遥远的地方洗涤心灵了。
许以艺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矫情的行为和话语，都是建立在很长一段时间不上班却还有饭吃的基础上的。而绝大多数人依旧是在疲惫之中，努力睁开困倦的眼睛，想象着未来的美好模样，然后继续埋头努力工作。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努力工作，以此伪装自己，然后努力让自己变成自己伪装的样子，如此反复，直到有一天，你可以不必伪装，活出自己的模样。
两个月后，许以艺辞了职，去了另外一家更大的图书公司，待遇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在入职后，她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目标：两年内，变成一个有资格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人。
努力！一次不够，那就两次，两次不够，还有十次、百次，总有一天，梦想终究会实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