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回望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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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意境营造与个性张扬——从审美角度看江兰电视纪录片

近几年,江兰的电视纪录片创作颇为引人注目。1999~2001年,他的《西部彩虹》《铁流》《千古流韵》《一路风雨一路歌》分别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全国电视文艺“星光奖”、“中国广播电视学会奖”;2002年,《羌葬》《王朗的故事》《解密郪江古墓》《深山故宫之谜》《生息》等纪录片在中央电视台连续播出,又引起人们的关注……在现今纪录片从追求“原汁原味”的真实过程走向拖沓,从追求平实平易的百姓视角走向平庸,从追求表象的真实走向新的千篇一律,从而丧失了思想作为纪录片对世界进行思考的原动力的情况下,江兰依然故我坚守初衷,一如既往地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思索着人生,难能可贵。

一、思维的拓展

思维,构成了江兰创作的重要特色。的确,思维者的记录,应该记录思维,有思维才能有个性,是个性的记录才是艺术的记录;是艺术的记录才是最有生命力的。纪录片人,首先应强调的是一个独立的思维者,这是纪录片的纲、是纪录片的灵魂,纪实只是编导表达事物的手段之一。好的纪录片总是给人以极大的思索空间,虽说这些思索也许是不稳定的、非线性的,但它一定是耐人寻味的。江兰认为:纪录片应该成为人类自省、文明的守望,提醒人类思索怎样向前发展。他的作品,历时多年的艰苦拍摄,成就了一部部触动人之心灵、让人去深远思索的纪录片。它们关注的是民族的命运,反映的是深刻而重大的主题,同时也表现了作者自己深思熟虑后的思索。这些片子没有浮华的包装,没有刻意的雕琢,清清爽爽、平平淡淡,靠真实的画面、人物、细节展示了古往今来西蜀的山川风物、西蜀人的坚忍顽强。无论是深山古寺、七曲文昌展示的当年西蜀宗教的发达、西蜀文化的盛茂,还是为走出大山几代人前后几十年的悲壮求学史;无论是今天为修筑通衢公路,从市委书记到平民百姓上下一心节衣缩食的捐款,还是拿着微薄的工资、却将青春献给了乡村发展的年轻的乡党委书记……都是那么生动具体,使人感受到冲击和生机。不知怎的,江兰系列纪录片,那悠扬深情的旋律从心底油然而生。虽说崇山峻岭的阻隔、荒土高坡的贫瘠,使得西蜀并不那么富庶,但川西平原西北、秦岭以南这块广袤土地上先人们留下的道不尽的故事,那七彩斑斓的长虹、金黄的稻谷,更有那活跃其中不畏艰辛、不舍昼夜的创业者,怎不令人感慨当今的西蜀真是一片充满希望的热土呢!

作为纪录片专家,江兰自有他独特的思索和追求。

一是着意探求以平实、朴实、诚实的风格进行创作。《羌葬》之所以在众多反映羌族生活的电视作品中脱颖而出,独树一帜,就在于它从“贵族”的视角,转化成了“平民”的视角,正是这种独特视角的选择,才使得它对羌山的自然、人生、宗教、文化有了独特的发现和深邃的开拓。

二是个人的一些艺术构想、风格在片中体现。在《解密郪江古墓》中,以其主观视角,直接向观众讲述拍摄《解密郪江古墓》的过程,特别是直接看到、听到和感到的郪江古墓的悠久历史,郪江古墓的精巧细腻,郪江古墓的民族文化,以及郪江古墓两边淳朴、善良、憨厚的普通者百姓的具体生活情状,使观众感到真实可信、亲切自然,并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参与意识。

三是在片中整体地向外推介,力求做到大视野、多角度、多层面和深层次,但不求全面,而求其特点、特色、特长。《永生》通过父母、妻子、女儿、领导、同事等的不同视角,多角度、多侧面、全方位地介绍评价、歌颂赞美了这位为人民的利益而早逝的乡党委书记。

四是力求使每集都有兴奋点、动情点、矛盾点,每集都有微型故事,哪怕只有几秒钟,给人一种小小的感染和冲击。《办学》客观记述了大山深处的山民们,在改革开放以后,他们生活发生的巨大变化,他们与艰苦生存环境的抗争,以及他们对后代的期望,对现代文明的追求和向往。西窝组办学召集人梁元宾和家长为解决孩子们上学而私人集资办学的壮举,具体展现了贫穷的山民们的复杂心态,以及情感变化的全过程。他们办学的急切,求师的热情,无钱的窘迫,求助的期待,入学的喜悦……这一组平实得无法再平实的细节,展现了人物的心态,描绘了人物情感变化的历程,体现编导者捕捉细节时眼光的犀利,以及利用镜头语言凸显出的艺术表现力。

江兰的创作实践告诉人们,纪录片创作人在创作中需要足够的沉淀、足够的推敲和提炼。好的纪录片不会仅仅关注现象性的事件,而在乎你的观察、思考能带给人们多少有价值的内涵和外延。唯其如此,纪录片创作之思维之血脉方能鲜活而通达,方能体现出作品深刻的思想性。

二、意境的营造

电视纪录片所构成的和谐统一的艺术意境,是作品诗化的象征,是真善美的艺术体现。也就是宗白华先生所说“借以窥见自我的最深心灵反映;化实景而为虚境,创造形象以为象征,使人类最高的心灵具体化、肉身化,这就是‘艺术境界’。艺术境界主于美”。所以,电视纪录片创作对艺术的要求,就其形式来说,应该是统一的、整体的、协调的;就其内容来说,应该是超世脱俗的、诗化的、美的。只有这样,观众才能通过意境的联想和想象,身临其境地步入那独特的艺术境界之中,受到意境的感染和熏陶。从这个意义上说,电视纪实作品创作的整体感,最终体现为创造具体可感的、新颖独特的艺术境界,而能否产生艺术的整体感,构成一部完整的艺术作品,关键看它在作品中是否创造出了统一而又独特的意境。因此,意境的创造也就构成了电视纪实作品创作的重要思维方式。因此,它成为电视纪录片作品的重要思维方式和美学追求。当然,这也是江兰的重要思维方式和美学追求。

江兰在电视纪录片的创作中,为作品着力营造出气氛、情绪、格调、韵律所确定的协调一致的基调。

一是通过“景”与“情”的相互交融,“形”与“神”的有机结合来营造统一而又独特的意境,从而“在一个艺术表现里情和景交融互渗,因而发掘出最深的情,一层比一层更深的情,同时也透入了最深的景,一层比一层更晶莹的景;景中全是情,情是象而为景,因而涌现了一个独特的宇宙,崭新的意象,为人类增加了丰富的想象,替世界开辟了新境”(宗白华语)。《王朗的故事》,不局限于客观景物的纪录与再现,而是创作者的主观感情寄寓在自然景观的展现中,从而给物质的客体蒙上了浓重的主观情感色彩。那历尽沧桑的古文化遗址,那起伏绵延的山川,那葱绿茫茫的绿草,甚至一片蓝天、一朵白云、一棵孤树、一块顽石、一汪清泉、一丛枯藤,无不渗透着创作者对王朗深沉的眷恋和奔突之情,这里既有对王朗生态文化的深深理解和无限热爱之情,也表达出对艺术的孜孜追求。正是这种情、景的有机交融,在电视屏幕上营造出一片绿洲、一片净土的独特意境。

二是鲜明个性在意境营造中张扬。每一部电视纪录片作品的环境不同,作者表达的情感不同,观众的审美需求也不同。江兰在电视纪录片艺术意境的营造中,因人因地因情因景的不同,呈现出种种色相,幻化出多样的美而体现出鲜明的个性。他的电视纪录片作品,因多以祖国的西部四川为题材,以四川的西蜀地域为重点,本人又具有一种豪迈的诗人气质,故而其作品所营造的意境,诱发着一种粗犷、雄健、恢宏、旷达的阳刚之气,在一种豪放美的铺展中,宣泄出人类生命的力量与情感的骚动,骨子里磅礴着大气。《生息》《千古流韵》《白羽毛飘起来》,在意境的营造上却渗透着深情、细腻的阴柔之美;营造了统一而又独特的地域文化和民族特色的艺术境界。总之,江兰电视纪录片的意境营造,不仅表现为屏幕形象本身的“栩栩如生”,更表现为激发了观众“由此及彼”地进行联想。观众不只从屏幕上看到作者的展现,还得到感悟。也就是说,意境营造的本身在较大程度上激发了观众联想的想象思维,使其切实地感受到屏幕上并没有直接表现的更多内容和情感,从而进一步引起观众对时代、社会和人生的追索和探求,在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中受到作品思想的启迪和教益。

三是艺术境界在意境营造中展现。一部电视纪录片是作者创造的,因此作者本身的艺术修养,直接决定着作品意境营造的高低、深浅。而“这种微妙境界的实现,端赖艺术家平素的精神涵养,无机的培植,在活泼泼的心灵飞跃而又凝神寂照的体验中突然地成就”(宗白华语)。不可想象,一个毫无艺术修养的人能在电视纪录片中营造出诗的意境。江兰的电视纪录片作品,无论是《生息》《王朗的故事》,还是《西部彩虹》,均创造了新颖独特的艺术境界,原因是他具备多方面的艺术修养。他从事文学创作近二十年之久,尤以小说、散文、诗歌见长,举凡唐诗、宋词、元杂剧、明传奇,多所研涉,奠定了他深厚的文化基础;他的艺术兴趣十分广泛,绘画、摄影、书法、音乐都有涉猎,且有较深造诣。他曾撰写过多篇在全国产生影响的小说、随笔、评论文章,他的不少作品曾获得过全国性奖励……故而,他能在《千古三叹》中,将唐诗宋词的梦境融于摄像里,加以展现。为填补造化的缺陷,由“写境”步入“造境”的艺术境界,在《绵阳掠影》中,他选用了喜多郎的作品中的一些素材,并采用了先铺排音乐,再接乐句分切镜头的创作程序,营造出天蓝、水清、地绿、人和的意境。深厚的艺术修养,造就了江兰其人,构筑了他电视纪实作品的独特意境。

综观江兰电视纪录片作品的创作,可以看出他在构思的过程中,对题材本身给予了哲理性思考,不仅注意题材的生动性、形象性,更注意内蕴的哲理性,从思辨的高度俯视生活,将具体题材当作人类社会生活的本质来把握,将哲理意识巧妙地渗透到作品的艺术构思之中,迸发出思想的光彩,产生了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

19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