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亚洲的奥斯威辛:日军侵华集中营揭秘
21788300000005

第5章 人间地狱南兵营——石家庄集中营(4)

小饭沼见他俩不起来敬礼,便借题发挥,走上来就打了王铭三两耳光。血气方刚的王铭三,咽不下这口气,随手就还了小饭沼两拳。

中国战俘打日军班长,这还得了,当即就上来四个日本兵,把王铭三胳膊拧住,往卫兵室拉,一边走一边打,还用烟头烧王铭三的脖子。在卫兵室,日本兵用细皮条拧成麻花状的皮鞭沾着水,抽打王铭三,但王铭三仍坚持说:“没看见。”

日本兵又把赵玉英叫来审问,“为啥不敬礼?”王铭三怕赵玉英说别的,就大声喊:“没看见!”鬼子抓住赵玉英的头发拉过来拉过去,边问边打,但赵玉英也是一句话,“没看见!”

王铭三想,自己惹的祸,不能让赵玉英受罪,就走上前护住赵玉英说:“和她没关系。”鬼子见王铭三这么硬,顺手提起屋里的铁棍,在王铭三腰上腿上乱打。开始打还觉得疼,后来也许是打麻木了,也不觉得疼了。鬼子越打他越硬,顶得越狠。鬼子兵气得拔出战刀叫:“你的,死了死了的行不行?”王铭三心中想,八路军、共产党都是钢筋铁骨、视死如归的热血汉子,便高声地喊:“我死了没关系,我们中国人有的是!”鬼子兵下不了台,又抡起刀,用刀背在王铭三的肩上腰间砍了几下,王铭三被打倒在地,站不起来。这时战俘们都闻讯赶来,鬼子兵怕把事情闹大激起战俘们的反抗,加之同情战俘的朝鲜翻译金村又上前说情,几个鬼子兵才住手,小饭沼命令放了赵玉英,又让几个鬼子兵把王铭三架出屋子,扔到院里。难友们才把王铭三背回去。

王铭三被打伤后,难友们都来看他,送水送饭安慰他。一直养了半个月,才使身体有所恢复。一天,朝鲜翻译金村来看望他,王铭三便讥讽地说:“亡国奴的滋味不比牛马好。”金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安慰他好好养伤,“你们中国共产党是好样的,我们朝鲜也有党组织,我兄弟也在朝鲜游击队,我来这里是有任务的。”并对王铭三说,“我想办法替你报这个仇。”几天后,金村又找王铭三,说已经替他报了仇。王铭三问他怎么报的仇,金村说用的激将法。

原来金村与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部高级情报参谋及劳工教习所第一任所长清水的私人关系不错,事变后随清水从北平到保定,又从保定到石家庄。清水只要审问中国战俘,都要找金村作翻译。金村便利用这个关系,在王铭三挨打后,给清水写了一份辞职书,清水便找金村问:“为什么辞职?”

金村说:“我丢人丢得不能干了。”

清水问:“丢什么人?”

金村答:“太君讲话,我的翻译,说大日本皇军如何人道,王道乐土,可是俘虏营里打人的、强奸的,太丢人了!”

清水问:“谁的干活?”

金村说:“小饭沼的干活。”随即将小饭沼的事向清水做了报告。

日军既有其烧杀抢掠凶残的一面,又有其掩人耳目虚伪的一面。所以清水非常生气,为整顿军纪,当即叫去小饭沼,狠打了一顿,将其送到前线作战部队去了。其实,三宅才是这几次强奸女战俘的恶棍和主犯,但因清水不在时,他就是这个人间地狱的阎王爷,战俘劳工不了解内幕,日伪管理人员又没有人敢把他的事直接告诉清水,所以,让小饭沼当了他的替罪羊,不过从此三宅也有所收敛,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奸污女战俘了。金村也因关心、照顾、帮助中国战俘,后来战俘劳工在日本反抗斗争被审查,牵扯到翻译金村,日本特高科从日本追到石家庄,金村看到身份暴露,在特高科抓捕之前开枪自杀,使战俘营少了一位同情中国战俘的朝鲜友人。这是后话。

6 她想掐死亲骨肉

对于快要分娩的王枫,集中营的战俘管理人员对她比较宽容。虽然她一直自称是小学教师,在南方工作,到北方寻亲,“扫荡”中被抓,但敌人已认定她是八路军的干部。她虽然穿的是农村妇女宽大的粗布衣衫,但她那浓重的南方口音和知识青年的气质、风度,是无法瞒过汉奸们的。但公开审讯一个孕妇,怕引起战俘的激愤,敌人虽然不信,但也没有深究。她耿直、倔强、讲话爽快,在牢房中,一讲话就露出对日寇汉奸的憎恨。一次,战俘管理人员送来一张表格让她填写,她一看表中的栏目,当即撕了个粉碎。对方刚要发火,一看她大腹便便,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要小心后果。”但敌人并没有放过她,而是想方设法利用她做宣传。

王枫预产期到了,集中营没有条件接生,经女战俘们的要求,日本人答应送市区同仁医院分娩,王枫提出让赵玉英去医院陪她,也被批准了。早操时,三宅还当着全体战俘宣布了这一消息,并一再说,这本身就是中日亲善的标志,让大家理解大日本帝国建立“东亚共荣圈”所作的努力。

王枫和赵玉英都非常高兴,认为出了集中营,就有机会逃跑。难友们为她们庆幸,林克一再嘱咐她们,要大胆心细、周密计划。王枫和赵玉英被日军押送去医院,路上,王枫提出,生下孩子马上掐死,然后,两人一起逃回根据地。

但是,问题不像她们想的那么简单,虎毒不食子,有哪个母亲又舍得把自己亲生骨肉掐死呢?王枫一进产房,就生了一个女孩。当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婴呱呱坠地时,做了母亲的王枫心软了,她舍不得把这个经过战火磨难、刚刚来到人间的小生命扼杀,赵玉英更下不了手。加上王枫产后身体十分虚弱,一直闹病,别说逃回根据地,连市区也走不出去。王枫让赵玉英等等,再想别的办法。

孩子生下后,敌人并没有把她们送进医院的病房,而是送到医院外边一个阴暗的简易病房。窗外就是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虽不安静,但与敌占区人民接触的机会多了。

她们一进门,就引起全病房的注意。可能是因为她们穿的蓝色中式大襟粗布衣衫,也可能是因为包着婴儿的是面口袋,特别是看到后边还有日本兵扛枪跟着,人们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她们,不敢言语。王枫被安排在靠西墙根的床上,因为分娩过程的疼痛、紧张、疲劳,一躺下就睡着了。赵玉英一边护理着女婴,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天黑了,日本兵撤走了,她们被交给院方管理,病房的老乡们才敢同他们说话。老乡们听说她们是从八路军那边抓来的,便向他们打听根据地的情况;她们也趁机了解周围的情况,寻找逃跑的办法和路线。

第二天,有的老乡送给王枫两个鸡蛋,有的送来一把挂面,有的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王枫被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也亲身感受到敌占区人民对八路军的关爱。

几天的住院,王枫、赵玉英就同病室里的老乡们处熟了。尽管白天集中营仍派日本兵监视她们,她们的逃跑计划还是暗中准备着:她们想给孩子找个人抚养,然后再找个假“良民证”出市,如果实在搞不到“良民证”,就利用夜间翻越环市封锁沟。

集中营的日军也怕她们逃走,专门派一个中士和一个日本兵来病室,接她们回集中营。只是因为王枫患病发烧,坚持人道主义的中国院长不同意出院,才没有被送回。看到时间不多,王枫让赵玉英写了个纸条,往外捎信,准备逃跑。赵玉英也在病室老乡的掩护下,夜里冒险随一位老乡到近郊一个农村探路。

谁知赵玉英深夜探路的第二天,医生带着护士在日本兵的监视下,让王枫搬进医院的一个单间病房。病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包婴儿的面口袋换成了小花被。王枫也被日军逼着穿上“上等病房”病人穿的疗养服。护士告诉她们这是为了迎接《石门新报》的记者采访而准备的。

情况有了变化,这意味着她们逃跑的计划可能落空,赵玉英心急如焚地等着天黑去找那位愿意帮忙的老乡。不料,这天傍晚,集中营审讯室的尾川带着几个日本宪兵来到病房,把赵玉英捆起来押走了。这次没有让她回集中营,而是押到木厂部队的小监狱。

当然,敌人也没有放弃利用王枫为他们作宣传。第二天,病房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又是拍照,又是录音。几天之后,报纸登了,电台也播了。五十年后,我们找到了《石门新报》上的这篇文章,转载于此,让人们看看日本侵略者是怎样用虚伪的舆论欺骗社会,美化侵略,宣传所谓大日本帝国的“王道乐土”和“人道主义”的:

王风女士被友军救出昨日产一婴儿

母女健全,对友军颇感谢

本报特讯:被皇军自“匪区”救出之王风女士,原籍广东× ×,现年廿岁,久居广州。十六岁时,经介绍与陆成中结婚。陆原籍河北唐县,婚后数月,陆即返回北方谋事,去年于北京担任小学教员。王乃随伊母北上,至北京与陆相会。旋因陆收入不裕,且王身怀有孕,于本年一月,乃随伊母至陆原籍唐县王家庄,意欲生产之后仍回北京。讵意于“匪共”猖獗之下,彼母女居于王家庄,颇不安全,且彼产期在即,由于“匪区”之物资之缺乏,颇成问题。正在此种苦恼中,适友军讨伐,乃被救至石门,现在王女士在友军爱护周到下,入本市同仁医院,已经生产,婴儿女性,肥而且胖。彼母女于此幸福之石门,共渡幸福生活,对友军乃至为铭感也之。

(原载《石门新报》中华民国卅年十月三十日)

从这篇报道,我们不难看出,敌人根本就没有搞清王枫的真实身份和真实姓名;王枫是被敌人从根据地抓到石家庄战俘集中营的,报纸却编造说是日军从“匪区”救到石门的。既然是救去的,为什么王枫没有自由?王枫本来住在既脏又乱的病室,为作宣传却临时让其搬进上等病房。这不正说明日伪控制的报纸是在编造谎言,给侵略者贴金吗?

7 木笼里的“美人计”

王枫成了敌人宣传利用的工具,赵玉英却成了敌人追查的目标。赵玉英为什么被抓进小监狱审讯室,问题出在她替王枫写的那封便信上。便信没有捎走,却被敌人查了出来。敌人分析是赵玉英写的,从信上的一手好字,敌人认为赵玉英不是农村妇女,可能是八路军的干部。于是尾川亲自出马,连夜对赵玉英进行审讯。

尾川入伍前是日本的高等法官,自称对社会学、心理学精通。参加侵略战争后,把他的专业知识都用在对共产党八路军的审讯上。他向人宣称,他研究了《联共布党史》,了解共产党人的心理。审讯时,尾川狡猾、奸诈,善于根据需要扮演各种角色。

审讯室不大,尾川坐在一张长条桌后边,左边坐着一个朝鲜人翻译,右边坐着一个中国人记录,桌前站着两个日本兵打手。

审讯一开始,尾川就板着脸说:“赵玉英,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赵玉英没想到他会说中国话,虽然怪声怪调,但是能听懂。

“我是老百姓……”赵玉英又重复着集中营的口供,刚讲了一半,尾川上去就是两耳光,打得赵玉英嘴角流血。赵玉英强压怒火,闭上眼睛,沉默不语。尾川以为自己的武力吓住了赵玉英,便改用缓和的口气说:“你是老百姓,怎么会被皇军抓来?”

于是赵玉英描述日军在根据地“扫荡”时,抓老百姓的情景。听着听着,尾川又火了,“你不老实招供,还敢污蔑皇军。”示意打手继续施暴。

打手们取出一把硬木铅笔,塞进赵玉英的手指间,用力一夹,疼得赵玉英几乎昏了过去。但她还是咬牙坚持着。不知谁小声说:“一个乡下姑娘哪有这样不怕疼的,一定是八路军!”赵玉英想起自己招供的身份,于是猛地大哭大叫起来。

尾川得意地笑了,摆手让打手们退后,“怎么样?这是小意思,难过的还在后边呢,现在该说实话了吧!”

赵玉英低着头,看着两只肿胀的手,只是抽泣。尾川以为她害怕了,又假装慈悲地说:“看你受罪,我也难受,年轻轻的,难道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你们再打我,我也不敢说。”

“为什么?你大胆地讲,我们保护你。”

“因为我本来啥都不是,你们要我说是八路军,我如说是,你们又会问我在哪个部队,干什么事,我答不上来,你们不饶我,我还得挨打。我不知该怎么说。”

开始,尾川听不大明白,后来等翻译告诉他后,他一下狰狞起来,先是怒骂,后让打手拳打脚踢一顿,边打边审,还抓住赵玉英的头发把头往墙上撞,把赵玉英脸打青了,衣服扯破了,打昏过去,又用凉水浇醒。赵玉英仍坚持原来的口供。

无计可施,尾川拿出赵玉英写的便信纸条,“你看这是什么?”

赵玉英瞥了一眼,说:“不认得。”

尾川自以为得计地说:“你太不老实啦,你的情况,李生早就告诉我们了。”

赵玉英仍不示弱:“他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他,不信你们把他叫来,我和他对质。”

“那好,明天我把李生叫来,看你嘴还硬!”狂怒的尾川又对身边的打手说:“她太不老实了,灌她凉水。”

打手们抬来一个长木凳,赵玉英脸朝上被按倒在凳子上,四肢与四条凳子腿捆在一起,头仰着垂下,打手们提着水壶往她口鼻里灌。开始她还能屏住呼吸,等她刚想用鼻子吸气时,一股冷水灌了进去,她一下子被呛住了,难忍的疼痛从鼻腔烧灼到胸部。她好像被扔进烈火燃烧的火坑里,在拼命挣扎,而尾川却在坑边狂笑。慢慢地,她失去了知觉,怎么被拖进女牢的,她一点也不知道。

后半夜,她从昏迷中醒来,好像睡在一个冰窖里,寒冷、潮湿、浑身刺痛……她猛地睁开眼,发现是一个木笼式的牢房,身下是一张草席,身上是一条破毯子。她向身边的人挤了一下,想借一点体温取暖。对方被惊醒了,一下坐起来,惊喜地说:“玉英,你可醒了,昨晚你被拖进来时,嘴角流着血,像死人一样,可把我吓坏了。”睡在她身边的是从集中营女牢房押来的刘巧珍,赵玉英问:“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