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亚洲的奥斯威辛:日军侵华集中营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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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战俘劳工转运站——天津、塘沽、青岛集中营(1)

1 天津俘虏收容所

天津塘沽是华北的重要出海口,日军占领后,就用这里的海运条件向伪满洲国和日本本土输送战俘劳工;并在此设立了俘虏收容所、劳工训练所等机构,实际是带有转运站性质的战俘劳工集中营。而最先建立起来的是天津俘虏收容所。

天津俘虏收容所是在1941年中条山战役后设立的。中条山战役,国民党军战俘三四万人聚集在一起,日军既解决不了饮食供应,又无法进行管理,还怕战俘进行暴动,当地运城、张店两个集中营无法容纳,便开始往临汾、太原、北平、天津等地集中营分散转移。日军在天津设俘虏收容所的目的是什么?至今没有搞清,不知是向伪满输送战俘劳工的转运过渡,还是为了向日本输送劳工的试验准备,或是用战俘解决天津日军的劳工需要?总之,天津俘虏收容所建得比较早,结束得也比较快。日军在中条山发动的会战,1941年5月27日结束,6月2日第一批战俘就运进了天津俘虏收容所。

天津俘虏收容所,是临时利用天津庆丰面粉公司改建的,地址在河北区六经路一号。这是一个大院子,大门向东南,门额上横排有“庆丰面粉公司”六个金字,大院子宽约八十米,长约一百米。院内正北面是一座空库房,内分三大间,约有九百平方米地面,铺着木地板,墙的高处有小窗。东北角是个废锅炉房,东面有一机器房,西北角有三间小屋,南面有二十多间居室。东、西、北面有围墙,院外周围设有铁丝网。

第一批俘虏五百人,从临汾上小火车,到榆次换乘大火车,经过石家庄、丰台,历时四天到达天津,下车直接送进庆丰面粉公司临时组建的天津俘虏收容所。

这个收容所完全由日军管理,有中队长一人任所长,下有翻译三人、小队长三人、士兵三十余人。其中有医兵两人。日本军人住在南面居室,负责管理和警戒。战俘进入收容所后,首先被分类和编班,校级军官为一类,尉级军官为一类,士兵为一类,分别编班。每五十个人编为一班,住进北面大仓库里。俘虏们自己选出班长,负责整队和管理生活。

因为是临时组建的收容所,战俘连睡觉的床铺也没有,所以五天后,日军把俘虏班中有病的和体弱的另编一班,而把身体强壮的士兵俘虏三百五十人押上火车,运往东北当劳工,这才开始修建营室。收容所院内运进了大批木料、苇席和铁皮瓦,由外来的工人在院内建造成简易房屋,房屋用苇席做墙、铁皮瓦做屋顶,屋内用木板钉了长通床铺,使收容所达到了可容纳一千人的规模。

6月中旬,第二批俘虏约一千五百人,从河南新乡送来,同样经过分类、编班、检查身体,留下病弱的,把身体强壮的俘虏送上火车,运往东北。

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天津收容所陆续送进五批战俘,共有五千多人,经过体检、分类、编班,陆续送往东北当劳工四千多人,折磨至死五百多人。8月底,最后一批俘虏军官及家眷被送往日伪机关后,该集中营关闭。

2 塘沽劳工收容所

1943年日本向本土试验移入中国劳工后,塘沽码头成了中国劳工送往日本的转运站和出发地。为了大批正式向日本本土输送劳工,1943年冬天,日军指示华北劳工协会在塘沽筹建塘沽劳工收容所。初建于塘沽德大码头,由华北劳工协会天津办事处塘沽分所管理。不久迁至新港卡子门里的四号码头附近的冷冻公司,人们又称其为新港劳工收容所。隶属关系亦改由伪华北劳工协会天津办事处直接管理。华北各地的战俘劳工一批批地先后运来。下面我们通过一位幸存者的回忆,了解一下当时的塘沽劳工收容所。

八路军地下工作者牟翰章,1941年受八路军冀中警备旅敌工部派遣,到敌占区石家庄瓦解敌军搜集情报,1944年8月被伪警察署抓捕,后转交到华北特别警备队一四一七部队,被带到唐山监狱,尽管在监狱里住木笼、坐老虎凳、灌凉水、用火烫,受尽了各种酷刑,死里逃生多少次,他始终没有供认自己的八路军身份。于是日军决定把他转送塘沽,押往日本当劳工,但他们自己并不知道日军将要如何处置他们。

这天,他和同监的三十八个囚犯劳工被押上了闷罐车。火车行驶了几个小时,把这节车厢甩到一个远离车站的道岔上。他们被逼下车后,只见周围杂草丛生,坑坑洼洼,一望无际的盐碱地上,只有一些稀稀落落的芦苇随风飘摆。附近既不见村庄,又没有人烟,连一棵树木都看不见。大地一片死寂,沉浸在恐怖之中。

日军让他们面对车厢一字排好,日军则在他们背后摆弄着枪,像有什么举动。顿时他们紧张起来,以为鬼子要在这里处决他们,于是都警惕起来,准备应付万一。待了很久,才听到鬼子把子弹推上膛,驱使他们开始走动。一个鬼子在前头领路,其他几个鬼子端着枪在两旁,一路纵队沿着一条小路走去。

夕阳西下,旷野里刮起了猛烈的冷风,好似初冬早到,吹得饥愁交迫的人们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脚下似路非路,弯弯曲曲、高低不平,沿途不见一个村镇,一路不见一个行人。在荒凉的盐碱地上走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才踏上一条用碎砖乱石铺垫的“大马路”。行进间,突然在旷野里出现一个孤零零的大铁架,像个残存的大门框,又像个简易的牌楼。只见在两边的铁框上连着一个拱形架,上面有四块圆形的大铁板,板上有四个褪了色的大红字“冷冻公司”。他们从这四个字的旁边走过,牟翰章和难友们不由地打了个冷战,这“冷冻公司”是个什么地方?押到这里来是要做苦工?还是要做人体试验?或是像传说中日军把战俘囚犯杀了绞成肉馅,冷冻起来运回日本?他们忐忑不安,不知道前面是福是祸。

继续走了没有多久,他们来到一道铁丝网前停了下来。进入铁丝网,先被带到紧靠海边的一块空地上,拉开间距一串一行排好。此时已有十几个手持大棒的警备队员站到周围,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矮胖子来到队前,押解的日本兵向其作了交代即扬长而去,矮胖子随即命令警备队员为新来的囚犯劳工松绑。费了很大工夫才把他们勒得紧紧的绳结解开,牟翰章的左腕外侧露出了红肉白骨。

随后矮胖子大声命令道:“都快点把衣服脱下来,放到各人的跟前!”牟翰章不解其意,只把上衣和裤子脱下,不料背后狠狠地挨了一棒,并逼迫彻底脱光。矮胖子喝令一丝不挂的他们转过身去,并趁机把所有的衣物洗劫一空,然后让他们赤身站在空旷的野地里等着换衣服。海风吹得他们浑身打颤,过了很久管理人员才拿来供赴日劳工穿用的服装和用品,每人一身像旧军装似的黄色单衣,一双黑胶鞋,一个粗瓷碗。鞋子大小不管,裤子不给腰带。他们就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拿着饭碗,趿拉着穿不上的鞋,被带进一个大库房。这时,他们才知道这个“冷冻公司”是“劳工收容所”,而他们将被押往日本当劳工。

塘沽劳工收容所,是华北最大的战俘劳工转运站。日本侵略者操纵的华北劳工协会从各地抓来的劳工,作为“行政供出”大都先汇集在此地进行所谓的训练,经过验证、登记、体检、照相、防疫和编队之后,在此乘船,分批运往日本本土。另外,北平、石家庄、太原等集中运来的战俘劳工,在办理手续后,也送到这里等待轮船,然后送往日本本土当劳工。

塘沽劳工收容所历任所长都是日本人,首任户谷,继任中岛、夏林、渡边、山岛、寺田、池田等,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法西斯魔鬼。所长之下有日本职员管理和日军士兵警戒,人数不详。为了便于管理劳工,华北劳工协会还派来了一批中国职员,协助日本职员办理劳工出入转运等手续;并有一班伪警察和一支二十余名招雇及劳工留用人员组成的警备队,协助日军进行内部警戒,维护秩序。白天由伪警察带枪站岗巡逻,晚上由警备队拿棍值勤守夜。另设有一大伙房,约二十人,专为过往劳工做饭。职员戴的袖标为白箍黑字,上写职务;警备员戴的袖标红箍白字,上写“警备员”,约六寸宽。

塘沽劳工收容所位于新港卡子门的东边(现第一航务工程局一公司船舶工程院内)。北临铁道线,南靠海河边,三边环水,一边靠陆。院子长三百多米,宽两百多米,面积约六万多平方米。院内东西向建有五排大木板库房,一排小木板房。因为是用原来的大库房改造的,所以大木板房很大,每排长约五十米,最大的长约八十米,宽约十五米,高约两层楼高。大木板房北门封死,南门出入,东西两侧墙上有天窗。一进南门,两侧各隔开一间小房,供警备队员住;再往里走,靠东西两侧是宽两米的南北大通铺,大通铺是用木桩支起的木板床,约一尺多高;两床之间是一条四五米宽的通道,虽然用黄土垫了,但仍是湿漉漉的。房子与房子之间间距近二十米。房子之间是简陋的厕所。东边一排是管理人员的宿舍和伙房,中间三排关押战俘劳工,西边一排是病号房,最西边一排小木板房由伪警备队驻守。木房南侧离海河边有二三十米宽一片空地,木房北侧有三四十米一片空地。集中营周围先是一道铁丝网,接着是一道两米深、四米宽的壕沟。壕沟外围还有一道电网。为了防止战俘劳工逃跑,日军曾向壕沟里放满了水。

塘沽集中营设有三道岗,最里面是拿木棍的警备队,中间是挎盒子枪的伪警察,最外边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大门口有一座用木板搭成的简易岗楼,上面架有机关枪和探照灯,每天二十四小时有日军警戒。日军还养了一群凶恶的狼狗,每天瞪着眼睛,吐着舌头,在集中营里转来转去。谁若违反所规,或看着不顺眼,日本兵就会放狼狗去咬。军警林立,阴森恐怖,人们称这里是“十殿阎罗”。

塘沽集中营在日军侵华期间,既是劳工训练所,又是战俘劳工转运站。日本外务省报告书统计,在塘沽集中营训练的劳工从1944年1月至12月共向日本输送了十四批,共三千六百六十三人。这部分劳工大致有三类,一是抓捕的抗日军民,二是欺骗摊派来的老百姓,三是被解除武装的伪军队伍。同时,塘沽集中营还担负石家庄、太原、北平等集中营的战俘劳工的转送任务。据日本外务省统计,日本从中国强掳劳工一百六十九批,从塘沽乘船送往日本的战俘劳工就有八十六批,占总批次数的百分之五十一;日本从中国强掳劳工,押上船的人数为三万八千九百三十五人,从塘沽上船的共计二万六百八十六人,占中国押往日本战俘劳工总数的百分之五十三。

3 恶劣的生活条件

塘沽集中营对其他各集中营送来等待上船的劳工,因为已发衣、编队、办过手续,所以,只要不组织暴动逃跑,一般不过多管理。而对各地押到塘沽集中营训练编队的劳工,却非常苛刻,甚至是虐待或残害。有的战俘劳工被用闷罐车送到塘沽集中营,因为集中营还没有做好接收的准备,6月天,把劳工关在闷罐车里一两天不让下车,很少给饭,不给水喝,致使一些劳工死在车厢里。据新港第一作业区马车运输队一位老工人亲眼所见,一列八九节车厢的闷罐车在塘沽站打开车门时,发现死亡在车上的劳工竟达数百人。

劳工送入塘沽集中营后,不管春夏秋冬,都先强迫在室外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愿脱衣或脱得慢了就要挨打,大冬天也让劳工赤身裸体站在寒风中,等待日军职员拿来集中营的脏破衣服,接着再给劳工把头发剃掉,有时只在脑后留一撮,作为劳工的标记。

战俘劳工住的大房子,冬季阴冷,夏季潮湿。木板床上铺张破苇席,没有被褥,几个人给块破线毯。冬天夜间冷得受不了,只能挤着睡觉,相互用体温取暖。木板床下是未经整理的沼泽地,坑坑洼洼,一片杂草,到了雨季,臭水泛滥。有的地方存有近一尺深的泥水,还有青蛙在水里乱蹦乱叫,闹得臭水直响,蚊虫嗡嗡乱飞。关押时间较长的劳工,身上长满虱子,一抓一把。头发又脏又长,满脸是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一个大库房住几百人,拥挤杂乱,空气混浊,臭气熏得令人窒息。因房顶是木板的,所以夏天下雨时房顶漏水,天晴时屋内又热得蒸人,战俘劳工称这大库房是大蒸笼、活棺材。

战俘劳工吃的是发霉的豆面、玉米面、橡子面和烂菜帮子。一天两顿饭,上午九十点,下午三四点。每顿仅给一个二两重的杂合面窝窝头和发臭的咸菜。因窝窝头蒸得不熟,经常需要用手捧着吃,否则就会散掉开来。因为人多,伙房做饭工作量大,蒸窝窝头也要蒸好几锅,早饭凌晨就开始做。在冬天,吃饭时,热窝窝头成了冰砣子,颜色像胶泥土,吃饭时每人发一个,一咬掉冰渣,嚼不动,咽不下。

饭吃不饱,喝水更困难。在一口水缸两边绑着两根木棍子,开饭时,四个人抬进牢房,用一只黑碗分给每人一碗,够不够不管。由于水很珍贵,每到送水时,劳工们老早就端着碗排好队,倍加小心地舀水。有时几十个人只给一桶热水喝,偶尔也放一点烂菜叶和咸盐,算是菜汤。战俘劳工若不向前挤,也许一口汤也喝不着。有人不小心洒了一点,马上就有人趴在地上把水舔干。战俘劳工干渴难忍,不少人嘴上起泡。有的喝日本人的洗脸水,有的人拧苫布上的水喝。夏天,有的人在臭水坑里找雨水喝;冬天,有的人吃尿冰。有个劳工实在渴急了,趁看守不注意,偷着喝了几碗凉水,肚子忽然疼起来,不一会就死了。劳工们说:滔滔海水在眼前,喝水更比吃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