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集中营恶劣的环境使战俘劳工无法生存。一些人不甘心受辱,有的跳楼,有的跳井,以死抗争。不少人利用外出劳动、埋尸等机会逃跑。尽管逃跑被抓回去遭到杀害,但逃跑者还是不断出现。一个山东籍的战俘,曾用胳膊夹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接连跳过了集中营的围墙、电网和水沟,成功地逃了出去。而另一名山东籍俘虏在黑夜跳电网时,却被电击中,活活烧死。第二天,日军还把战俘劳工集合起来观看,借此吓唬想逃跑的战俘劳工。但战俘劳工并没有被吓住,逃跑的事还是经常发生。
有一次两名八路军战俘越狱被抓了回来,日军将全体战俘劳工集合到广场上,观看对这两个战俘执行死刑。一个战俘被当做活靶用枪打死了,另一个被日军用刺刀活活刺死。
一次,几个战俘劳工被四个日本兵押着往万人坑抬运尸体。等把尸体掩埋后,几个战俘趁机逃跑,结果两个被打死,一个青年战俘被日军开枪打伤腿后抓了回来。为了警告其他想逃跑的人,日军将这个青年扒光了衣服,捆绑在院中间升旗台的旗杆上,让全体战俘劳工跪在升旗台周围看。日本军官先对战俘劳工训了一阵话,然后指挥一小队日军正步走到旗杆前。日军官一声令下,两个日军士兵走出队列,走近被捆在旗杆上、腿上还淌着血的战俘。先做端枪立正状,接着一声吼叫,两个日本兵对着这个青年战俘就是一个冲锋、劈刺。两把刺刀同时刺进这个青年的胸膛,青年战俘一声惨叫,昏了过去。随着两把刺刀的拔出,鲜血从两个伤口喷出来,把黄色的土地染得鲜红。两个日军完成任务走回队列,日本军官又下命令,另外两个日本兵又由队列中走出,对着青年战俘进行着劈刺。直到一队日军士兵轮流刺杀演习一遍,死刑的执行才算结束。队伍临要解散,翻译还对着战俘劳工吼叫:“还有想逃跑的人吗?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战俘劳工中的共产党员还秘密建立地下党组织,营救干部,保护战友。被俘党员一度曾占据了集中营审查室的位置,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在审讯登记时,明面上给日本人办事,暗地里掩护了一批党员干部,使他们不暴露身份;在安排大队长、中队长、班长时,尽量安排共产党八路军被俘人员,避免让国民党被俘人员当队长后,欺压战俘劳工。被俘前担任区长的杨忠礼(化名李志新),关进北平集中营后,眼睛上火看不清东西,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正是秘密党组织成员李伯林等人的关心照顾,才使病情有所好转。被俘党员和秘密组织进行过多次反抗斗争。主要是抵制日军的奴化教育和反动宣传;在劳动中进行怠工和破坏;组织暴动和逃跑等。集中营每天让战俘劳工读《新民报》,唱“新民歌”,做“新民操”。战俘劳工就用消极的态度对待。一度,敌人要求每人给家里写一封信,宣传“皇军厚道”,要家里来人保释。一些八路军战俘就鼓动大家抵制,借口不会写,或者说家在根据地写了信也寄不到,使敌人的阴谋无法实现。后来,敌人又发报刊材料,宣传日军的强大,八路军战俘便借口“学习报刊”,宣传日军必败,抗日必胜。
集中营的日伪人员和翻译还敲诈被俘人员,克扣战俘劳工的伙食。一度战俘劳工每顿饭只能吃半碗高粱米饭。被俘的共产党员安鸿印等人,就秘密组织大伙进行了一次“争取吃饱饭”的斗争。他们首先团结八路军战俘和农民群众,然后做国民党战俘的工作,这批国民党战俘劳工是送到东北做苦役后又送回来的。他们从东北做工回来穿着棉大衣,于是就让他们把棉大衣等物摆出来卖,并放风说,翻译官要钱,不给钱就不给饭吃,卖东西是为了换钱给翻译官,以便吃饱肚子。敌人怕把事情闹大,把炊事班长打了一顿,又调走了翻译官。战俘劳工的伙食也有了改变,每顿饭也由半碗高粱米饭增加到一碗。此事也提高了八路军战俘的威信。
1944年春天,一个劳工大队长(八路军干部,姓名不详)和共产党员慕容海、杨忠礼等人秘密策划暴动,准备用竹竿搭在电网上设法逃跑。就在暴动当晚的前夕,敌人突然吹紧急集合号。原来暴动机密泄漏,大队长等暴动骨干被抓,敌人把几千名战俘劳工集中在一起训话,当众把大队长的心挖了出来,扔在地上,其景惨不忍睹。第二天又把这支劳工队换到另一栋楼房关押,并把房门钉死,不给吃喝,只准躺着,一直饿了三天,使不少人死在屋中。直到第四天,才把他们赶出屋,三个人捆成一串,押上火车送往日本当劳工。
9 闷罐车里的搏斗
田春茂1938年在陕西参加抗日游击纵队,后东渡黄河开赴山西晋南,在数十次战斗中,同日军拼杀。1941年中条山战役不幸被俘,几经周折被押往北平集中营。
一入集中营,敌人强令他们脱光衣服,换上集中营的囚衣。他们站好队,一个翻译领着一队手提木棒的日本兵过来,一边用日语喊着“一、二、三……”挨个进行点名;一边用木棒在他们头上使劲敲。难友们被敲得头破血流,有的被打得昏倒在地,被敌人拖走。当时,北平集中营关着华北战场被俘的中国俘虏九千多人。牢房里十分肮脏,拥挤不堪,生活条件十分恶劣,使他们受尽苦难。
1941年8月,日军把他和难友挑出来,组成一支几百人的劳工队,从北平押到黑龙江省的东宁县中苏边界为日军修筑军事工程,一年之后,送回北平集中营,又转送到山西大同曹克庙修军事工程。在大同做苦役时,他们一百人同原来在北平集中营关押过的两百名八路军战俘一块干活。八路军战俘与他们秘密商定组织暴动,因走漏风声,未能如愿。两天后,日军又送这批国民党战俘去天津做工。他们看到自己的战友在北平、在东北、在山西服苦役中,一批一批地倒下,想想这样下去,自己也逃不脱惨死的命运,都想早日逃走。临行前,八路军战俘还提醒他们:要寻找机会打死押车的鬼子,跳车逃跑。在八路军战俘反抗斗争精神的启发和教育下,他们下定了逃跑的决心,于是他们找到一些生铁炉条、短铁棍等,秘密地捆在背包里。
1943年7月6日下午,田春茂一行九十名战俘劳工被押上火车,押车的敌人只有十名,敌寡我众,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暗自兴奋,商定三人一组对付一个鬼子,听到暗号,一人夺枪,一人抽刺刀戳,一人用铁棍砸鬼子头,并确定了发暗号的人。
晚九时,火车进入石家庄站加水换车头,他们趁机又作了周密的安排,按既定人员三人一组,挨坐在所要对付的敌人附近。火车开动后,敌人点亮马灯,车厢里朦胧一片。他们按捺住紧张心情,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注视着敌人的动静。敌人们三三两两或聚在一起说话,或依着枪哈腰打盹,对战俘劳工的行动计划毫未察觉。
车出闸口不久,只听一声喊:“打!”战俘劳工同时扑向鬼子,三下五除二,九个鬼子就见了阎王,只有一个守在门口的鬼子在搏斗中滚下火车。当时,田春茂也在门口,搏斗中他翻身抓住敌人的枪托,一使劲夺了过来,上起刺刀,使劲捅过去,不料这个敌人十分狡猾,趁着刺刀的推力没命地滚下火车。
他们原计划还到前边小站夺取皇协军的枪支,但因漏掉了滚下车的那个敌人,恐被敌人发觉,于是决定立即跳车逃走。田春茂跳下火车,不幸撞上一块大石头,摔昏过去。醒来时已在一片高粱地里,周围只剩十来个人,其他人已四散逃走。他们不敢久留,连夜离开铁路线,又饿又困,挣扎了一夜,才走出二十多里地。
天明后,敌人好像发现战俘劳工逃亡,派飞机在他们上空盘旋侦察。他们躲进谷子地里,熬过中午,飞机不来了,他们才钻进山里,找到八路军晋察冀抗日根据地。此后,费尽周折到了延安,获得了新生。
转眼间全面抗战已经进入第八年,北平集中营的日军也作恶了八年。1945年2月的一天下午,一架盟军的重型飞机在西苑上空云层中嗡嗡地飞翔,转瞬间俯冲下来三架小飞机,向西苑机场方向飞去,在机场上空迂回投弹后飞走;接着又俯冲下来三架小飞机,继续轰炸西苑机场,将西苑机场炸成一片火海。所有驻西苑兵营的日军高射炮和高射机枪,也一齐向天上开火。但小飞机在完成轰炸任务后,在重型飞机的掩护下,向东北方向飞去了。西苑集中营的战俘们在楼上透过窗户看得十分真切,战俘们高兴地议论说:敌人快要完蛋了!
从此,集中营里的日军情绪一天比一天低,大批押进战俘的情况看不到了,也停止了往伪满和日本输送劳工。8月14日夜里,一些战俘在楼上看见日军住的北楼前着起火来,不知是烧什么东西。十点多钟的时候,又听见日本兵的哭泣声,这时战俘们才意识到:准是日本快投降了。直到8月20日下午,“特别甦生队”的日军才把战俘们召集在一起,宣布了战争结束的消息,还宣布了要释放全体战俘。战俘们不知有多么高兴,集中营一下沸腾了。第二天,日军把大铁门打开,战俘们获得了自由。当他们走出集中营时,心里都非常激动,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胜利的这一天终于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