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院选址在济南北郊官扎营街西。官扎营街一带,过去叫关家茔,是一片荒凉的坟地,在农田园畦中间,夹杂着一些低矮简陋的民房。因为救国训练所不能满足大批训练战俘、大批向日本本土输送劳工的需求,1942年9月,日军酝酿在这里建一个集中营。于是,他们便强拆民房,霸占农田,圈地盖房,大兴土木。
1943年2月,日本华北方面军参谋部向第十二军下达电令:“因大东亚圣战之需要,兹决定在中国鲁省济南建立一大型战俘集中营拟定名为‘新华院’,该集中营一俟建成,一应事务由十二军辖制,帝国圣战必胜。”
新华院前期一直是由驻济南日军第十二军筹建和管辖的。1944年,第十二军参加中原作战后,由新组建的日军第四十三军(代号秀岭第1700部队)管辖。具体管理的部队为驻鲁日军仁字第2350部队(后改为依字第2350部队)。
新华院占地二十五万平方米。院内,分东西两院;西院较大,为新华院本部,东院是看管战俘的日本驻军。院外,东到虹桥,西到胜利庄,所有农田都被占为新华院战俘劳工服劳役的两个农园。
新华院的办公楼设在东院迎门花坛后面,为合署办公楼。在办公楼西北隅有几排平房,设有新华院总队部、办公室、经理部、辅佐官室、兴亚建设队以及总队部人员宿舍和被俘国民党高级将领宿舍。
新华院的四周有壕沟、围墙和电网。壕沟宽五米,深五米,内蓄污水,沟边设铁丝网。沟内围墙高三米三,上面架设着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和高压电网;围墙四角有岗楼,内有日军荷枪实弹瞭望警戒,外围有日军昼夜站岗巡逻。大门口两旁各站着一名手持长枪的日本兵,卫兵向外两步远的地方,横着一道由铁蒺藜和木料扎制的活动鹿砦。
新华院设内禁区和特禁区。设在内禁区第一道高约两米的电网之内的有:干部队、图书室、医务室、伙房队等,均为兵营式平房。在第二道铁丝网之内的为“特禁区”,训练队就设在里面,是集中囚禁俘虏的地方,是院中之院。有前后两排六幢仓库式的大厦,每幢大厦内能容纳千人左右,厕所设在门外对过,入口由警备队把守。铁丝网外每隔二十米设一个岗哨,日夜值班,以监视被囚人员的行动。四周电网夜间通电。
禁区之外的大门始终紧闭,只开旁边门,有日军一个班常驻看守,门外有铁丝鹿砦挡道。在值班室旁设禁闭室。在东院驻军营地豢养着一群狼狗,日军专门加以训练,夜间放出巡逻,以加强警戒。警犬日夜狂吠,令人毛骨悚然。
日军办公楼北面设有方圆四百平方米的一个操场。靠东墙有一个半人高的土台子,是对全院俘虏点名、训话和阅兵的地方。台子东边矗着一根高高的旗杆,一面很大的太阳旗在旗杆顶端飘动。俘虏每日早晚两次集中在这里,早晨按中、小队排列点名、升旗,报验增减人数后,参加“跑步训练”或罚劳役。晚上再一次集中在这里点名、降旗。操场的南端,架有高约十米的瞭望台,中间钉着几块长条木板,上面写着“大东亚圣战”的标语和《大东亚进行曲》歌词;台顶上设有一个岗楼,上有荷枪实弹的日军全天候站岗,站在瞭望台上鸟瞰全院,可以一览无余。整座院落,透着森森杀气。
新华院由驻济日军参谋部高级参谋山田、铃木一郎少佐等直接控制,先后担任院长的有□子、渡边正雄、增田一郎、青井真光等。在院长领导下设有办公室、经理室、辅助官室和日本警备队。经常有一个排的日军负责集中营警戒。
为了向外输送战俘劳工,1944年1月,新华院日伪管理人员与华北劳工协会济南办事处勾结,在济南办事处驻地成立了“兴亚建设队”,由华北劳工协会济南办事处主任中川久平负责,由赵大因和岛田寿任正副队长。1944年3月,该队迁至新华院内,正式设科,赵大因、岛田寿任正副科长,下设审问、文书、劳工、事务四股和卫生室。1944年9月,中川久平调往张店,华北劳工协会又派橘重敏、阿部来负责,兴亚建设队演变为劳工训练所,设主事室(负责该所的一切事务),下设总务、会计、指导、卫生四个科。这个时期,新华院对外又称济南劳工训练所。劳工训练所协同原新华院日军,承担了新华院对战俘劳工奴化教育、管理输送的工作。劳工训练所主事室和各科负责人大都是日本职员,只有少数办事员是中国职员。
日军在新华院采取“以华制华”“以俘治俘”的政策,在日军管理人员的领导下,设立了庞大的俘虏人员管理机构,在日军所部领导下,首先设立了总队部。总队部是全院俘虏管理人员的最高组织,设总队长一人,总队副两人,文书若干人。总队部直接领导参事室、审问课、警备队、干部队、训练队、工场队、农场队、抽血队、卫生班、病号房等,总队以下设大队、中队、小队,小队下为班,每个班四五十人。
审问课负责俘虏的收容、登记、输送和死亡人数核实工作;根据各地转来的战俘档案和名册,进行逐个点名问讯,核实后送入训练队;平时则掌握输送劳工及增减人数、残废人数的统计工作,每天向驻济南日本军部上报。除此之外,还进行案情的复审和行刑。1944年担任审问课长的是日本人高桥、副课长是国民党被俘军官。
警备队由日军从战俘中挑选一些青少年编组而成,敌人利用他们年幼无知,生活上给予优待,训练他们如何守夜和管制战俘。
干部队是1944年12月成立的,专门培养、训练管理战俘的中小队长及骨干分子,其成员是从训练队里挑出来的。
训练队是集中营的普通俘虏,凡进入新华院的人,都要编入训练队进行训练。
工场队、农场队是新华院的监狱工场,凡年老体弱或有手工技术的俘虏才能被选用,设有织布、织袜、制鞋、菜园等班组。日军利用中国俘虏的无偿劳动为其服务,菜园所生产的蔬菜供应新华院的日军和全院食用。
4 非人的生活
新华院1943年3月1日正式启用,很快就押进三千多人。这些人有八路军战俘,有国民党军战俘,也有无故被抓的平民百姓;由日军作战“扫荡”被俘被捕的,还有交枪投降日军后被押进来的。日军名为对“罪行”较轻的战俘进行收容感化劳动改造,实际是对战俘进行审讯、折磨、奴役、残害。原日本驻伪山东省顾问园田庆幸1955年3月15日在接受审问时,对新华院有这样的交代:
日军美其名为“劳动改造的集中营”,作欺瞒宣传,可是实际上是对爱国抗日的中国人民“最高至上”的“镇压虐杀机关”,附属于济南军法会议。由各地日军部队、宪兵队送来的“俘虏”“犯人”,先收容监禁在该院,进行区别整理及预审审问。之后根据军司令部的命令,送至军法会议。但在此预审的过程中,加以殴打、水刑、火刑、吊打等过于残酷的拷问,夺去了好多人的生命。军法会议审问,是扣留在军法会议拘留所审问。军法会议判决后,判处死刑的就直接带至琵琶山死刑场执行死刑;判处有期和无期徒刑者,则重新送回新华院,监禁在充满虐待和虐杀恐怖的监狱中作苦役,在此苦役中被虐杀的也不少。在这样残酷无德的苦役中呻吟着的爱国抗日的中国人民(包括八路军军政人员及一切抗日的人民)达几千名。当然在此监禁的人员是经常变动的,但一般来说,经常有两千人左右。他们在日军虐待者的酷刑和监视下,还拼命地继续作抗日斗争。
济南新华院比救国训练所条件更恶劣。建院初期,曾从石家庄集中营调来一些日本管理人员,并把石家庄集中营的一些管理办法带了过来。如战俘劳工押进集中营点名查数后,先要进行洗澡消毒。不管春夏秋冬,即使是隆冬腊月,也要脱得一丝不挂,跳进含有石碳酸溶剂的冷水中洗涮一下;并把战俘劳工带进去的衣物全部收走,发给原集中营战俘脱下的旧衣服,或从战俘尸体上扒下的带有污血溃脓的脏衣服。接着给战犯劳工抽血验血,说是给战俘劳工检查身体,实际上是抽战俘的血供给日本伤兵用。有的战俘因战场折磨体质虚弱,加之抽血过多,当场昏迷不醒。
然后进行预审。被认定为是重要战俘或反日分子的,送济南军法会议复审判刑后,再押回来服苦役。被认定是普通战俘的,则直接编入训练队,根据其表现和身体状况,分别安排在当地服劳役或外送当劳工。
战俘劳工住的大牢房,两边是土炕大通铺,中间是只能容一人行走的通道,几百人住在一个屋里非常拥挤;宿舍阴暗潮湿,满地污垢,空气令人窒息。睡觉前先要报数,排队入室,听到口令“脱衣”,要马上把所有衣服脱光,慢一点就要挨打。再一次口令“卧倒”,就要按顺序卧下。人多躺不下时,只能一个靠一个地坐着睡。躺下后不准说活,不准抬头张望,否则就被处罚。如果要上厕所,先要喊“报告”,请示批准才能去。为防止逃跑,晚上上厕所不准穿衣服,即使是冬天,也只准披件上衣,不准穿裤子。一个战俘劳工患腹痛憋不住,大便流在地下,于是在遭到一顿拳打脚踢后,竟罚他赤着身子跪在两块立着的砖上,一直到天亮。
新华院战俘劳工的伙食给养,每人每天的口粮标准是十四小两(旧秤一斤为十六两)。数量本来不多,再经管理人员层层克扣,吃到战俘嘴里则很少了。每日三餐,早上每人一碗稀饭,中、晚餐只能吃上一平碗满是蛀虫的小米干饭,两人同喝一碗汤。有时连这种发霉的小米也吃不上,只能吃到一个高粱面饭团子,甚至是一小块豆饼。每次开饭,先要点名站队排成两列队形,在屋中面对面站好,听到“蹲下”的口令,便立即蹲在地下,或端端正正地对坐在两排大通铺的过道边沿上。每小队一木桶饭,值班班长盛饭,先领到的不准先吃,像上供一样安安稳稳地放在自己面前,稍微一动就要挨打,等全班、全小队盛完后,队长宣布“开吃”,大家这才狼吞虎咽地几口吃下去。
饭给的少,水也不够喝。特别是炎热的夏天,战俘劳工在阳光下炙烤,大汗淋淋,口干得冒烟,也不准随便喝水,只在午间休息时给一点剩水喝。有的人干渴难忍,趴在地上喝雨后洼地的积水,竟被日军唆使的军犬,撕咬得血肉模糊。长期的饥饿和疲劳折磨,使他们皮包骨头,形似骷髅。很多人为维持生存,偷着喝车间里的糨糊,或捉老鼠烧着吃。
战俘劳工穿的衣服,冬不御寒,夏不遮体。有的上衣纽扣全掉了,战俘劳工只得将棉衣左右掩起,腰间用稻草绳系住,以御寒冷。终年无衣更换,虱子、跳蚤成团。不少人没有鞋穿,常年赤脚干活。大冬天不得不赤脚站在雪地里,实在不行就撕破上衣的破棉絮或找些破布包一包,用绳子捆一捆,借以御寒,很多人在严冬中被冻坏双脚。手脚冻裂,鲜血直流,走路艰难,但也要支撑着参加训练和劳动,不然就遭毒打或关禁闭。
每天早上五点钟,新华院的号音就响了,接着便是中、小队的哨音和班长的呼喊斥责声,必须在三分钟内起身,并在房门前列好队,跑步、点名。在训练场跑步,本来是一种身体训练,但对饥寒交迫的战俘劳工来说,却是一种难熬的折磨。在操场上,一个队(呈四路纵队)围一个圈子跑,小队长站在中央。口令一下,无休止地跑,谁掉队就挨打。由于天气寒冷,加上体力衰弱,一些战俘累得弓腰驼背,全身摇晃。经常有人在跑步中昏倒在地。一个被抓来的农民,因不会做“齐步走”和“左右转”的动作,便被拉出来单独操练,每错一式,带操的就拳打脚踢,直打得他口鼻流血,神志恍惚。
战俘劳工进入集中营后,都要被编入各种劳役队,或开矿,或垦荒,或搬运,或做工。每天都要从事十几个小时的繁重劳动。日军经常押解战俘劳工去白马山劈山开石,修飞机场,挖沟埋汽油桶。战俘劳工稍有怠慢就遭毒打,有的被沉重的石块磨烂手脚,有的则被打断筋骨,鲜血直流。虽然劳役繁重,但却只能吃到少量的小米饭,真是不如牛马。因此,很多人的身体都消耗折磨得瘦弱如柴,直到死去。
5 残忍的酷刑
日军野蛮屠杀战俘的手段绝世无双,有着无穷尽的残暴杀人的方法。新华院对战俘审讯,经常使用殴打、水刑、火刑、吊刑等刑罚。殴打,即用竹刀、木刀、皮鞭等抽打;水刑,即往嘴里灌凉水和辣椒水;火刑,即用蜡烛、蚊香和烧红的火筷子、烙铁等烧烫器官和皮肉;吊刑,即用绳索捆绑手脚和手指,吊起来殴打。新华院在预审用刑中,就夺走了很多战俘的生命。
新华院规定了许多清规戒律,如劳动时不准东张西望,违者就受棒打、罚跪等惩罚。对所谓表现不好或有越轨行为的施以酷刑,有的被剥光衣服爬烟囱,有的让头顶石头绕场转,有的被日本兵抓住生殖器绕场示众,有的还被关禁闭、放狗咬、关水牢。水牢是一个地下室,里面有齐胸深的臭水,人们被浸泡在里面,不给饮食,不能坐卧,只好在水中日日夜夜地站立,等支撑不住时,一头倒在深水里就被淹死。
一个战俘劳工在外出干活时,因在地上拣了个尚未熄灭的烟头,吸了几口,被监视的日军发现后,先用军犬扑咬,用枪托皮带没头没脸地打,后来又用铁丝吊在树上,用刺刀活活挑死。外出劳动,要列队前进,一般四人一排,互相牵着手走路,如果四人中少了一个,其余三人就会大祸临头,轻则毒打,重则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