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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走失的云朵(2)

推开家门,寂寞随即扑面而来,阿风的奢望变成残酷的现实,没有云朵,也没有希望,只有冷清在包围他。狗闻到了他的气味,摇着尾巴跑过来,猩红的舌头舔着他的脚面。鸡或许昕见他的脚步声,一个个也都探头探脑地围拢过来,盯着他的脸色,大概都想探昕一下女主人的下落。那头二百来斤的白猪,在圈里大声哼哼着,见没有人理会,猛然嚎一声,意思是说:“我饿了,我饿了,再不给我饭吃,我就彻底绝食了!”阿风意识到什么,谁亏都不能亏了那头猪,到了八月半,还等着磅它呢!过了麦口,如果云朵不回来,阿风计划还得出门去找,下一次也许要走得远一点儿,全指望这头猪做盘缠呢,只是到时急需用钱,也许等不到八月半猪就得送走了。想到这,阿风急忙去烧猪食,等将猪喂饱了,又开始磨镰刀,下午就准备开镰割麦,时间不等人,趁天好。

下了一大碗白水面条,想放点儿盐进去,盐罐却空了。阿风没滋没味吃完了饭,提着镰刀就下地了。等他到了自己的麦田,发现他家的五亩麦子已经被人割了一多半,原来是支书宝山带领几个村干部在替他收麦呢。激动与感恩几乎同时在阿风身上发力,泪水随即在他眼中作怪,变成山泉,不停地向外喷涌。

到了傍晚,田里的麦子全都倒个了,要是阿风一人割,即使是起早贪黑,没有三天恐怕是割不完。宝山及几个村干部又将麦子装车,帮阿风运到家里,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阿风不让几个村干部走,准备去代销店买一瓶酒,再买一些熟菜,答谢他们。宝山说:“你目前内外交困,要谢就等找到嫂子时一起谢吧。”伍走,宝山将阿风拉至一旁,偷偷告诉他一件事情,说:“昕人家讲,离我们这儿五十多里的一个地方,有个姓朱的算命先生算得特别准,当地一些人家丢猪丢羊都能找回来,何况是人呢!”所以让阿风过几天去算一算。阿风说:“我明天就去。”宝山使将地址写给阿风。继而说道:“我是个党员,不该信迷信。有当无吧!”

第二天要出门,阿风就没有还宝山电动车,五十多里路,不多时就骑到了。一进那个村子,阿风一提来算命的,就有人将他领到那个算命的朱先生家里。虽然是麦口,朱先生家里比农田还忙,远远地排了一个长队。阿风看到这么多人算命,心想肯定算得很准,不然的话,不能这么多人相信,所以又惊又喜。刚刚站稳,就有人上来收钱。阿风明白,现在干什么也不能白干,就问多少钱?来人说:“算牲口走失的,两条腿的五十,四条腿的一百。问平安的四百,祈福的八百,破灾的一千。寻风水的两千。”阿风说:“我女人离家出走。”来人抢过话头,说:“算出走方向的三百,问生死的五百。”阿风虽有思想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妈妈啊,两项加在一起要八百块钱,这也太黑了!他只是在心里说,不敢露在脸上。来时将家里的整钱都带在了身上,只有五百块钱,这怎么办呢?就问那人,说:“我只带五百块钱,两项都想问问,不知可不可以?”那人说:“心诚则灵,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阿风当然明白人家的意思,没有办法,又折回头回家借钱。别人那里他没有脸张口,只有找村支书宝山。宝山不巧又去乡里开会去了,他又追到乡里。哪知宝山身上又没带那么的钱,又向一个熟悉的乡干部转借才凑够了钱。来回一折腾,却不料半路上电动车没电了,阿风只好推着电动车跑,等他二番到了朱先生那里,浑身湿得像是刚从水塘里捞上来似的,浑身没处干地方。

须发皆白的朱先生问了云朵的生辰八字,以及出走的时间,然后闭着二目,掐着手指,在口中念念有词,半晌说道:“大风刮走了云朵……你的女人现在千里之外的东南方向,很平安。”阿风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不过八百块钱只问出这么一两句话,觉得有点儿亏得慌,就问:“朱先生,这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朱先生说:“不是我道业不深,实在是天机不可泄露。”反问阿风,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句话就收你这么多钱有点儿不划算?或者说我在糊弄你?”阿风说:“不不不不。”朱先生说:“看在你二次回家筹钱一片诚心,我就再多送你一条信息,你女人那天走的时候是天将蒙蒙亮,天空有雾,走时,她上身穿的是咖啡色外套,里面是墨绿色毛衣,下身穿的是藏蓝色裤子,脚上穿的是黑色皮鞋,鞋上有只莲花的图案。她是空身走的,也就是说,她走时身上没带一分钱。我说的可对?”要说阿风先前还有什么怀疑的话,现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说:“神了神了!”朱先生说:“这钱你花得不冤吧?”阿风说:“不冤不冤!”朱先生爽朗一笑。阿风本想再问一句,云朵是自己单身一人走的还是有人陪伴,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一是怕朱先生说自己贪心不足,二来也怕问出是后一个结果的话,自己反倒接受不了。好在女人现在是平安的,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

地里该种的种下去了,阿风将新麦卖了几口袋当作路费,决定准备几天之后就走。这一次出远门,不是十天半月,他要将家中安排一下。一对双双两个女儿都是小儿麻痹症,不能走路,这一辈子注定依靠拐杖过日子了,父母亲长时间肯定是带不了,阿风便将小女儿留给自己父母身边,将大女儿送到岳父母那儿。岳父母对于女儿不负责任离家出走,也非常生气,也觉得欠着女婿的债,准备了一千块钱,让阿风带上。岳父母也就云朵一个女儿,也是靠种地过日子,生活也是紧紧巴巴,加上两位老人身体也不是太好,所以阿风死活不要,说是钱已经准备齐了,这次出门找云朵,是边打工边寻找,所以不需要那么多钱。再说大丫头在这里,也需要花钱。岳父母就没有坚持,叮嘱女婿一旦有云朵的消息就打电话回来。阿风说一定。

按照算命先生的推算,阿风想想自家的位置,东南方向的千里之外不就是广州吗?这几年,去广州打工的人不少,全乡有七八十个人,光他这个村就有五六个人在广州做事。阿风将本村出去的几个人的地址都记在本子上,也许到了那里能用得上。就在阿风准备买车票去广州的这天早上,从县里开会回来的支书宝山带来一个好消息,说是有人在郑州火车站看见过刘大筐。这个消息打乱了阿风的出行计划。郑州是正西方向,也没有千里,是算命先生算错了?还是云朵真的没有与刘大筐在一起?假如算命先生没有算错的话,假如他们真的是在一起的话,或许是他们从广州去了郑州?刘大筐在郑州火车站出现,对于阿风来讲,无疑是一条好信息,无论消息是真是假,他都要一探究竟。

郑州之大令阿风措手不及,要在这么大的城市去找一个人或者是两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惶恐的阿风走在大街上,将眼睛瞪得溜圆,将一个个从他面前走过的人一一仔细过目,半个多月下来,不但没有看见刘大筐和云朵的人影,连一个像他们的人也没有遇见到,由于眼睛用多了上火,肿得像两个红核桃。每天只顾找人,也没有找到事情做,带来的钱所剩无几,阿风准备打道回府,等眼睛养好了再作打算。

正当阿风去火车站打车票时,在车站门口遇到一中年男人,拦着他,诉说自己路费被人偷了,没有盘缠回家,意思让阿风帮助他,给他一些钱。阿风看那人穿着不像是乞讨之人,便动了恻隐之心,人在外,谁都会遇到困难,帮一下也就过去了,便从身上掏出十元钱给那个人,不料顺手将云朵的照片给带出来了,掉在了地上。中年男人连忙低身检起照片送给阿风。阿风说:“谢谢了。”中年男人说:“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阿风不好意思一笑,说:“只是太少了。”中年男人说:“你来此地是?”阿风说:“我的老婆走失了,我是来找人的。”中年男人说:“你将照片给我看看。”阿风就将照片给了他。中年男人端详了半天,突然“哎呀”一声,说:“我前两天好像见过这个人!”阿风一惊,说:“在哪里?”中年男人说:“在一个小旅馆里,讲话口音也与你口音一样。”“女人身边可有个男人?”“有吧。”“那男人是不是长着个大扁脸?”“好像是。”“长得胖乎乎的?”“是有点胖。”“个子与我差不多?”“好像差不多。”阿风喜出望外,说:“能不能请你带我去一趟看看?”中年男人说:“这不难,我这就领你去。不过兄弟一一”中年男人面露难色,“我不是贪心,刚才你已经帮过我了,我不该再张口,我回家的路费还差一些。你能不能?”阿风说:“你还差多少?”中年男人说:“你再给我一百块就差不多了。”阿风伸手去口袋里摸钱当口,突然心里有点儿警觉,出门在外得多长个心眼,这个人不会是个骗子吧?不由多看一眼那个中年男人,见他慈眉善目,穿着体面,不像是个骗子,再说自己又不像个有钱之人,人家骗我干什么呢!然后将一张百元票子交给了对方。中年男人装好了钱对阿风说:“那个旅馆离这儿两站多路,不值当坐车,咱们走着去吧。反正咱们都没什么行李。”阿风说:“好。”

风稀云清,太阳高照,盛夏的郑州像是在人们的头顶卡了口热整子。不多时,两人脸上早已是汗水涟涟。

阿风见人心切,走几步就止不住问道:“还有多远?”中年男人说:“不远,就在前面。”路过一个小超市,中年男人说:“今天真是热得很,我去买两只冰棒解解暑吧。”阿风怎么好让人家破费呢,说:“我身上有零钱,就争着进了超市。”等阿风买了冰棒回来,刚才中年男人站着的那个地方已经换了人,现在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阿风一下傻眼了,知道自己上当了,不由长叹一声。手中两只冰棒瞬间变成了两只烧红了的铁饼,烫得他手掌起烟。他愤怒地将手中东西摔在了地上,随即一摊殷红的水在柏油路面上蔓延开来……

夜雨如注,一早即歇。阳光一觉醒来,使一脸灿烂,光彩照人。

阿风就是在这个时候进的家门。牲畜们见到久违的主人,却没有欢呼雀跃,相反一个个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狗别说吠了,连尾巴都懒得摇一下;鸡更是消极透顶,鸦雀无声,见人眼皮也不抬;圈里那头臼猪,精神萎靡,蜷缩在那里,昕到阿风的脚步声,似乎想激动一下,却因腹中羞涩,站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猛然摔倒在地。阿风知道这一段时间,真是委屈了它们。虽说早早晚晚有父母亲过来照料它们吃喝,但毕竟不能像自己在家那么及时。他抓了几把玉米丢给了鸡群,又生火煮了一锅猪食,给狗分一瓢,然后全部端给了猪。当时他就决定,在出去之前,一定将猪磅了,除了留几只下蛋的鸡,其余的也必须处理掉,不然的话,他出去不放心。

在火车上,阿风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吃一顿饭,喂罢了牲畜,自己下了一把挂面,连汤加水吃了下去,顿时身上有了力气。他去父母那儿看了一眼孩子,然后去田里转了转。昨夜一场雨,种下的玉米与豆子他想应该发芽了。果不其然,一地碧绿,耀眼喜人。说来也许有人不相信,禾苗经过雨水的滋润,一夜都能踏出作把高的个子。

在回家的路上,阿风遇见了邻居大婶,问起云朵的消息,阿风摇摇头。邻居大婶跟着长吁短叹一阵,继而给阿风一个建议,说:“离这百十里地的苏北东南乡有个来龙湾,那儿有个关公庙,香火挺旺的,不如你去烧把香,许许愿,也许云朵不久就能回家了。头上三尺有神灵,哪怕是能保佑云朵一切平安也是好的。”阿风说:“我去。”邻居大婶叮嘱阿风,说:“一定要步行着去,这样才能证明你虔诚。只有虔诚,才能灵验。”

阿风半夜就起身,到了天瞎黑,才走到来龙湾。因为赶路,脚上起了几个血泡。为了省钱,阿风没有去旅馆住,晚上就躺在庙门口的廊檐下。反正是夏天,也冻不着。第二天庙门打开时,阿风第一个进门,在辽远的晨钟声中点燃了第一住香。

关公庙里除了关羽关云长,下首还有个塑像,也是山西运城人,名字叫胡戈。野史记载,胡戈字伯奇,与关羽自幼一起长大,据说关羽的武功还是胡戈教的。两人在一起习武,亲如兄弟,后来胡戈将妹妹胡定金(一说胡金定)许配给了关云长。再后来,关羽随刘邦打天下,围襄樊,擒于禁,立下汗马功劳。忽一日,在刘备用人之际,关羽就将胡戈推荐给了刘备,被封为骤骑将军,在关羽马前效力。传说关羽带兵攻打樊城,正在阵前叫骂,被曹仁派兵乱箭齐发,第一支毒箭被胡戈挡了,第二只毒箭才射中了关羽。胡戈命丧樊城,之后关羽亲自护送胡戈的灵枢回山西运城,并在坟前为其守孝七七四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