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新课标最佳阅读:汤姆·索亚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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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离家出走

汤姆现在是豁出去了,他既忧郁又绝望。他说自己成了无亲无友、被人抛弃的孩子,没人爱他。等那些人发觉已把他逼到这步境地时,也许会内疚吧。他一直努力着不让自己出错,好好向上,但人们却偏不让他那样;既然他们一心要避开他,那就随他们吧;就让他们为了将要发生的事来责怪他好了—他们就这德性,随他们去吧!话再说回来了,像他这样的人,无亲无故,哪有资格责怪别人呢?是的,是他们逼他这样的:他要以犯罪营生,别无选择!

此刻他就要走到草坪巷的尽头,学校的上课铃声隐隐回荡在耳边。一想到自己将再也听不到这熟悉的声音,他禁不住啜泣起来—残酷的事实怎能不令人难受呢,可这是他们逼他的呀!既然他们存心要把他推入冰窟,他只有认命的份儿—但他原谅了他们。想到这里,他哭得更伤心了。

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他的铁哥们儿乔·哈帕—他两眼发直,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不用说,他俩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汤姆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边哭边说自己决意要离开这非人生活的鬼学校和没有同情心的家人,浪迹天涯。最后他说希望乔永远记得他。

巧的是,乔原来也正是特地赶来向汤姆告别的。他妈妈因为他偷喝了一杯奶酪揍了他一顿,其实他压根儿没喝,连尝都没尝过,根本不知道那回事。很显然,她讨厌他了,巴望他离开。既然她这么想,他有什么理由不满足她呢?但愿她能开心,永远不要后悔是自己把可怜的儿子赶出家门,将他置于这冷酷的世界,去受罪、去死。

两个孩子一边伤心地赶路,一边订立了一个新盟约,发誓要互帮互助,情同手足,永不离分,除非死神硬要来拆散他们,给他们彻底的解脱。然后,他们就开始拟订行动计划。乔提议去当隐士,远离人群,穴居野外,靠干面包维生,直到有那么一天被冻死、饿死、伤心而死。不过,听罢汤姆一席话后,他也认为干犯罪的营生并不赖,于是欣然同意去当海盗。

在圣彼得堡小镇下游三英里的地方,密西西比河宽约一英里多,有个狭长的、林木丛生的小岛。岛前有块很浅的沙滩,这地方是块秘密碰头的绝佳地点。岛上荒无人烟,离对岸很近,紧挨着河岸还有片茂林,人迹罕至。于是他们相中了这个杰克逊岛。至于当海盗后,该打劫谁,他们倒一点想法也没有。接着,他们找到了哈克贝利·费恩,他马上就入了伙,因为对他来说,习惯了随遇而安。不久,他们便分了手,约定在他们最喜欢的时刻—半夜,在镇子上游两英里远的河岸上一个僻静处见面。那儿有只小木筏,他们打算据为己有。每个人都要带上钓鱼的钩子和线,并且各自用秘密招术—也就是学强盗们那样子偷来物什,并用来装备自己。天刚暗下来,他们就已经在镇子里放出话来,说人们很快就将“听到重大新闻”,等这些都做完之后,他们自是得意不已。所有得到这种暗示的人,都被关照“别吭声,等着瞧”。

大概夜半时分,汤姆带着一只熟火腿和几件小东西赶来了。他站在一个小悬崖上的一片又密又矮的树林里。从悬崖往下望就能看见他们约好的碰头处。这是个星光灿烂的夜晚,四周一片寂静。宽阔的河流平静无波。汤姆侧耳听了会儿,没有什么声音来搅扰这一片宁静。他吹了声口哨,声音虽然低,可却清晰可辨。悬崖下立即有人回应。汤姆又吹了两声,同样也得到了回应。然后他听到一个警惕的声音:

“何人在此?”

“我是‘西班牙黑衣侠盗’,汤姆·索亚。你们是什么人?”

“‘赤手大盗’哈克贝利·费恩,‘海上死神’乔·哈帕。”

封给他们的这两个头衔,是汤姆从最喜欢的书里找到的。

“口令?”

两个沙哑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同时低低地喊出一个可怖的字:

“血!”

接着汤姆就把他那只火腿,从崖上扔下去,自己也跟着滑下来,这一滑让他的衣服和皮肉都挂了彩。其实是有一条坦直的小道直通崖下,但他觉得走那条太平坦、没有危险的路,没有海盗该有的刺激。

“海上死神”带来的一大块咸猪肉,几乎累的他筋疲力尽。“赤手大盗”偷来了一只长柄平底煎锅,另外还有些烤得半干的烟叶,几个玉米棒子,准备用来做烟斗。不过除了他自己以外,这几个海盗不抽烟,也不嚼烟叶。“西班牙黑衣侠盗”说:“无火不成事。”这真是灵机一动,但当时人们几乎还不知道有火柴。这时他们看见一百码远的上游处一只大木筏上有堆冒烟的火,就溜过去取了火种来。他们可以做出很冒险的样子,不时地说一声:“嘘!”忽然手指压着嘴唇停下来。他们手握想象中的刀柄前进,阴沉着脸低声发布命令,说只要“敌人”胆敢动一下,就“杀无赦”不留活口,只有“死人是不会说三道四的”。他们明知撑筏人到镇上商店采购物品或是喝酒找乐去了,但仍然按偷盗的惯例来盗船。

他们很快就撑舟离岸,由汤姆任指挥,哈克划右桨,乔划前桨。汤姆站在船中间,眉峰紧锁,抱臂当胸,低沉而又威严地发号施令:

“转舵向风行驶!”

“是—是,船长!”

“照直走!”

“是,照直走,船长!”

“向外转一点!”

“完毕,船长!”

几个孩子稳稳当当、始终如一地将木筏向中流划过去。这些口令不过是为了装装海盗的样子而已,并不表示特别的意思。

“现在升的是什么帆?”

“大横帆、中桅帆、三角帆,船长。”

“把上桅帆拉起来!升到桅杆顶上,喂,你们六个一齐动手—拉起前中桅的副帆!使点劲,喂!”

“是—是,船长!”

“拉起第二接桅帆!拉起脚索,转帆索!喂,伙计们!”

“是—是,船长!”

“要起大风了—左转舵!风一来就顺风开!左转,左转!伙计们,加把油!照直—走!“

“是,照直走,船长!”

木筏驶过了中流,孩子们转正船头,紧接着奋力划桨。水流平缓,流速也就二三英里,之后的三刻钟里,几乎没人吱声。此时木筏正划过那隐约可见的镇子。两三处灯火闪烁,显示着镇子的方位,它在星光点点、波光粼粼的河对岸,平静而安详地躺着,完全没发觉眼下有什么大事发生。黑衣侠盗交叉着双臂,站在木筏上一动不动。他在“最后再看一眼”,那给了他欢乐和苦闷的地方,并希望“她”此刻能看见他在白浪滔天的大海上,直面险恶和死亡,毫无惧色、从容赴死。他只是动用了一点想象力,就把杰克逊岛移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因此他“最后一眼”看那个镇子时,虽然有些伤感,但却也欣慰。另外两个海盗也在和故乡惜别,他们望了很久,差点儿让急流把木筏冲过那个岛去,还好他们适时发现了这一险情并设法阻止了它的发生。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木筏在岛子前面二百码的沙滩上搁浅了。于是他们就在水里趟来趟去,把带来的东西都搬到岸上。他们用原有的物件中有块旧帆在矮树丛里隐蔽处搭了个帐篷。他们把东西放在帐篷里之后自己却效仿海盗的做法,天气晴爽时,就睡在外面。

在距离树林深处二三十步远的地方,他们在一根倒伏在地的树干旁生起火,架起平底煎锅随便烧了些咸肉当晚餐,还吃了一半玉米面包。远离人群,索居荒岛,在这么一片原始森林里自由自在地野餐,他们觉得比文明世界更有趣,决定不回去了。烈焰腾腾,照亮了他们的脸庞,也照亮了他们用树干撑起的那座林中圣殿,还把流光镀到那些似油漆过树叶上还有那缀着花朵儿的青藤上。

他们在吃完那些咸肉和面包后,就心满意足地倒在草地上。他们本来还可以找个更清凉的地方,但实在不愿就这么舍弃这炎炎篝火下的浪漫情调。

“这难道不快活吗?”乔说。

“胜似神仙!”汤姆说,“要是那帮小子能瞧见咱们,他们会怎么说?”

“哈,他们会羡慕得要命—喂,你说对不对,哈克!”

“我猜是这样,”哈克说,“不管怎样讲,我挺喜欢这儿。我觉得没有比这儿更好的生活了。以前我连顿饱饭也没吃过—而且这儿也没谁来欺负你。”

“我也喜欢这种生活,”汤姆说,“在这里,你不必一大早就起床,也不必上学,也不必洗脸,再也没有烦心事儿了。乔,你要知道,海盗在岸上时,是什么事都不必干的,可是当个隐士呢,他就老是得做祷告、祷告,这样他就没有开心可言,而且还很孤独。”

“嗯,的确是这样,”乔说,“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事,现在试过以后,我情愿当海盗。”

“你要知道,”汤姆说,“现在隐士们已不如以前那么受欢迎了,可海盗一直就没谁敢小瞧过。而且做个隐士,就得找最硬的地方睡觉,头上缠粗麻布、抹着灰,还得站在外面淋雨,还有—”

哈克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清楚。不过他们非这么做不可。隐士就得这样,你要想成为隐士也必须这么做。”

“我才不干呢!”哈克说。

“那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要那样子。”

“哼,哈克,你必须这么做,逃是逃不掉的。”

“嗐,我就是不去受那个罪,我会一走了之。”

“一走了之?哼,说得真好,那你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懒汉隐士,太让人看不起了。”

“赤手大盗”正忙着别的事,没有答话。他正在给挖空的玉米棒子装芦秆作烟斗筒子,装上烟叶,再用一大块火红的炭把烟叶点着,然后吸一口,就喷出一道香喷喷的烟来—此刻他心旷神怡,惬意极了。旁边的两个海盗看着他这副快活的痞相,非常羡慕,暗下决心要尽快学会这一招。哈克说:

“海盗一般要干些什么?”

汤姆说:“嘿,他们过的可是神仙日子—抢了别人的船再烧掉,抢了钱就埋到他们岛上那些阴森森的地方,那地方都是鬼神出没。他们还把船上的人通通杀光—蒙上他们的眼睛,再扔到海里去。”

“他们会把女人带回岛上,”乔说,“他们不杀女人。”

“对!”汤姆表示赞同地说,“他们不杀女人—真伟大!那些女人通常是些漂亮的妇女。”

“他们穿的衣服也总是很不一样的!噢,还不止这些!他们穿金戴银,”乔兴致勃勃地说。

“谁呀?”哈克问。

“那些海盗呗!”

哈克可怜兮兮地瞟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我看凭我这身打扮不配当海盗,”他沮丧地说, “可我除了这一身再没有衣服了。”

不过另外两个伙伴安慰他说,只要他们行动起来,着装不是问题。他们对他讲,虽然一般情况下海盗一开始就讲究,但开始时穿着破烂些,这也是允许的。

他们渐渐地没有了谈话声,小流浪汉们困了。“赤手大盗”的烟斗从手中滑到地上,他睡着了,筋疲力尽但无忧无虑。“海上死神”和“西班牙黑衣侠盗”却久久不能成眠。因为这儿没有人强行让他们跪下大声地做祷告,他们就躺在地上在心里默默祈祷。其实他们心里是不想做这无聊的祷告的,可他们又怕不这样会惹上帝发怒,降下晴空霹雳。但很快他们也迷迷糊糊起来,可偏偏又有样东西在“作祟”,不让他们睡去。就是良心那个家伙。他们开始害怕,隐隐约约地觉得从家里逃出来是个错误。尤其想到偷肉的事情,他们心里更加难受。于是他们试图安抚自己的良心,说以往他们也多次偷过糖果和苹果,可是良心还是不安。最后,他们似乎觉得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那就是偷糖果之类不过是“顺手牵羊”,而偷咸肉和火腿等贵重东西就纯粹是偷窃了—《圣经》曾就此明文禁止过。于是他们暗暗发誓,只要还在当海盗,就不干偷窃这种有损海盗英明的事。后来良心同意跟他们和解了,这两个内心矛盾重重的海盗才心安理得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