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样炼制聚魂瓶的法器,如今只剩两样,一样在镜都,一样在命阁。恰巧的是,这两个地方相邻。阿媚从明渊口中得知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意味着去了镜都,还能顺路去一趟命阁,回来时倘若顺利,两样法器已齐,剩下的便是等待父王回归!
况且这一回是借!
借了会还的!
在阿媚的想象中,一行人启程出发,到达目的地,与持宝者唠嗑一番,吃点瓜子喝点酒水,谈笑间法器便能到手。她愿倾毕生之收藏,换取借用法器数月。不是她王婆卖瓜,不说她当年在仙界收集的宝贝,单单是她在妖界的二十年,堂堂一界公主,又是受妖王宠爱的,她手里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随便拿一样出来都能教人眼馋。
于是乎,阿媚眉飞色舞地回了妖宫,兴高采烈地把所有宝贝都放进乾坤袋里。
搬完她的寝殿,阿媚又悄悄地跑去她父王的寝殿。手掌一拍,机关作响,不一会阿媚便到了妖王的藏宝库。她捡着顺眼的一股脑儿塞进乾坤袋,直到连乾坤袋也装不下后才作罢。
过了会,她又觉得其他法器甚好,索性与璟流传音密符,让他过来装法器。
等待璟流过来的时候,阿媚在藏宝库里百般无聊,左瞧瞧右瞅瞅的,正好瞧到一块碧色莹莹的翠玉。一瞧见翠玉,她便想起云川。思及此,她才想起自己给了云川传音密符的。
她注入法力。
脖颈上的东珠熠熠生辉。
她等了好一会,传音密符是接上了,然而却迟迟没有传来云川的声音。她试探地喊道:“云川?”依旧没有人应答。阿媚顿觉不妙,迭声唤了几回。
她有点心慌。
云川是用她的修为养起来的,在某种程度上说,便像是从她身体里掉出来的一部分,多多少少会有心灵感应。
以往她与他传音密符时,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可这一回,她心里却像是笼罩了一层乌云,黑压压的,逼迫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正好这时候,璟流来了。
他看了眼东珠,问:“发生何事了?”
阿媚道:“云川不知怎么了?传音密符接通了,可不回我。我唤了好几声都没应我。”见她着急,他便道:“为师想想办法。”他略微沉吟,从袖袋里摸出一面圆镜。正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他这几日得闲时便将袖袋里的东西样样拿出来查看,倒也是巧,今日有一样能派上用场。
阿媚是见过这面圆镜的。
当年灵安仙君得了一面宝镜,唤作镜花水月,他一分为二,赠了另一面给她师父,遂一面唤作水月仙镜,另一面唤作镜花仙镜。而璟流所持的正是镜花仙镜。
她道:“这面仙镜不是只能与灵安交流吗?”
璟流道:“不仅仅如此。”说着,仙镜飘到半空,他注入法力,阿媚的东珠竟渐渐地接近镜面,光辉四溢,慢慢的,慢慢的,镜面上浮起了景象。
浓郁的黑气迅速爬满镜面,透露出一股森寒,与仙气醇厚的镜花仙镜相比,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阿媚倒吸一口冷气,她试探地喊道:“云川?”
依旧没人回她。
可黑色的镜面内此时此刻却慢慢升起一个亮点,泛着浅淡的青光。
“是云川!这里到底是哪儿?有什么地方黑气遍布?”
璟流道:“这般黑气不像寻常的黑气,如此阴森黯淡,必然不是仙界。”阿媚紧接着道:“妖界也可以排除,妖界没有这样的地方,我感受不到……”说到这里,阿媚蓦然反应过来。
“对了,我可以感受他的气息!”
她闭眼。
镜面上的一点青光若隐若现,阿媚很快睁开眼,道:“没有,感受不到。”
璟流说:“若你感受不到,他必然不在五界。”
阿媚反应过来:“他肯定不会去浮城,也不会是魔谷,更不会在幽山……”一顿,她蓦然想起她离开青道谷前往幽山前的云川,他的眼神如此固执!她咬牙道:“镜都!命阁!他一定在其一!他想替我取得法器!”
也是此时,镜面上的青光倏然变亮,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不停地晃动。几乎是一刹那,阿媚与璟流清晰地见到绿光照亮一角青铜,一闪即逝。
她道:“师父,像不像青铜鼎?镜都的问天鼎长何模样?”
“并无记载,不过看起来的确像是一个鼎。”
阿媚嘴唇紧抿,她忽道:“云川,你是不是在镜都?是的话,你现在不要动。”
青光骤止。
阿媚与璟流互望一眼,她按捺住内心的欣喜,道:“你可是被人困住了?不能出声?是的话,你动一下。”青光果真上下摇晃,仅仅一下便停。
“你在问天鼎里吗?是的话,也动一下。
青光再晃,也是一下便停。
阿媚道:“你莫急,我现在便去救你!你再坚持!问天鼎为镜都主人所有?是的话,你再动一下。”然而此刻,镜花仙镜里黑气骤然变得浓烈,传音密符断了。
镜面竟是出现了一丝裂痕。
璟流一探,眉头轻拧,道:“好强的魔气。”
阿媚正要伸手,被璟流挡住:“不要碰,魔气太重。”说着,他掐诀清了镜花仙镜上的魔气,方收回袖袋。阿媚问:“问天鼎非五界之物,又怎会有魔界的气息?”
璟流道:“到了镜都便知,事不宜迟,即刻启程。”一顿,他又温声道:“你莫要担心,已过这么多日,他尚有意识,想来性命无忧。即便有忧,只要还剩一缕魂魄便还有救。”
他伸手轻抚她的眉心。
“不要皱眉,你一皱眉,我这里就不舒服。”
阿媚眉头松缓开来,只说:“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后,你说话倒是不瞒我了。”
璟流轻轻捏住她的掌心。
“还在恼白月光的事情?”
她嗔道:“谁恼了,我才不恼。”
璟流握紧她的五指,道:“以后定不瞒你。”阿媚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手背,掰开他的五指,她瞅着手掌上的伤痕,说:“那你赶紧把手掌上的伤治一治,我……我看着……也会心疼。”
话音未落,她便被他拥入怀中。
他的胸腔轻微震动,发出愉悦的声响。
“……以后要多心疼为师。”
如此普通的两字,从她嘴里说出便像是最悦耳悠扬的仙乐,不,比仙乐还要动听。五界音色,大千梵唱,都及不上她口中的“心疼”二字。
知晓云川有难,明渊也跟着一道前去。
阿媚起初不愿的,原以为此番只是去镜都与命阁借两样法器,不日便归,可如今云川竟在问天鼎之内,还魔气泛滥,用脚趾头想也知此番路途险阻,定要生不少波澜的,所以她不愿明渊涉险。
然而,当徒儿的说不过师父,不到三句话,阿媚便举手投降。
于是乎,阿媚便再度携带两位师父前往镜都。
亏得明渊带路,阿媚才轻而易举地寻到镜都的入口。明渊道:“得了清光毫后,我便开始四处查找镜都的入口。皇天不负有心人,”说到此处,他轻轻一笑,“之凉医仙之名名扬五界,就连镜都之人也有所耳闻。”
阿媚问:“莫非是镜都之人来青道谷向之凉求药?”
明渊颔首:“正是,他起初并未透露身份,言论间对五界极为陌生,为师心生疑虑,遂跟随其后,未料竟如我所料那般,果真非五界生灵。”
阿媚不曾料到里头还有这般机缘,道:“定是上天助我!”
璟流却问:“他向之凉求何药?”
明渊道:“清元丹。”
“清元丹?奇了怪了,莫非镜都的人要去魔界?”清元丹只有一个作用,便是驱除魔界的瘴气,服一粒,能在魔界抵抗数日瘴气,不过此药不宜多服。虽能在体内产生抵抗瘴气的壁垒,但容易摧残经脉。这也是当初阿媚云川等人去魔谷时宁愿耗费修为也没动过清元丹的缘故。
明渊说:“这倒是不知了,那人也不曾透露姓名,只问之凉要了清元丹。”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一面湖泊前,若用硕大二字来形容那是最合适不过,当真硕大无比,一眼看去望不见尽头。明渊道:“镜都便在湖底,想来镜都之城是源于此湖。湖面澄澈,宛若镜面,世间万千皆倒映其中。若非那一日跟随镜都之人前来,恐怕要找到此处还要费些周折。”
说罢,明渊纵身一跃,转眼间便沉入湖中。璟流与阿媚不由多说,也紧跟其后。游过一段狭窄的水道,水流蓦然变得湍急,宛若有漩涡一般,明渊示意两人莫急,指了指前方。
由着水流而去,约摸只得小半个时辰,明渊带着两人钻出湖面。
不曾料到竟是大湖连小湖,终点乃洞穴中的内湖。
三人爬上湖岸。
穴壁上有万年不灭的麒麟火,正熊熊地燃烧着,照亮了整个洞穴。又行了数里,方见一巨大的山门,上面还有两个拳头大小的血色符号。明渊道:“此处乃镜都禁制。”
他掐诀试图破解。
阿媚道:“师父,让我试试。”
明渊迟疑地道:“你确定可以?”
阿媚说:“我近来修为大增,此禁制乍看复杂,但应该不难解开。”她凝神闭目,默念法决,不过刹那,禁制迎面而解,速度快得令明渊极为诧异。
血色符号一去,山门顿开。
阿媚欣喜地道:“果真不难。”同时,她挽上璟流的胳膊,道:“我原先还在疑惑为何自己修为猛增,如今看来果真是你的半魂起了作用。”
瞧她这般开心,璟流也不由扬起一抹微笑。
“待事情一了,我们一同双修,总有一日你亦能飞升神界。”
“双修”二字一出,阿媚下意识地便看了一眼明渊,见明渊毫无反应,她方暗中捏了璟流的手臂一把,眉眼含嗔——我师父还在这里呢,别乱说话。
璟流笑意加深,指着脸颊。
阿媚瞪他一眼,嘴型说他不正经,但仍然趁着明渊背对两人时踮脚迅速亲了他的脸颊一口。
明渊抬拳抵颚,轻咳一声,一张老脸有丁点发烫——
吾徒顽劣呀……
出了洞穴,眼前豁然开朗,苍穹大地,草丛绿茵,偶有雄鹰掠过。阿媚心想,镜都倒是像极了人界,与魔谷幽山都大为不同。想起幽山的寒冷,阿媚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其实作为一株修炼了千百年的断肠草,她真的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被冻死。
对比起镜都,简直是连地上的黄土都如此美好。
若非救人要紧,她还真想在这儿多待几日。
璟流飞了回来,说道:“前方有一座城池,有匾额写着镜都两字,想来就是了。来往的百姓穿着与人界无二,我们这般进去,也不会突兀。”
“甚好。”阿媚眉梢一喜,当即事不宜迟,与两位师父一同前往镜都。
镜都城门有若干守卫,正在仔细盘问每一个进城的人。队伍偏长,他们的穿着果真与人界差不多,熙熙攘攘的,热闹得很。阿媚本想直接悄悄地飞进去,免去盘查,不过试了试,上空有镜都的结界,比先前洞穴里的禁制要强上许多。璟流阻止阿媚破解,道:“此处结界至关重要,镜都既然设了结界,若硬闯必会被发现。”
阿媚只好作罢。
排队的时候,盘问速度极慢,守卫问得很是仔细。
阿媚瞅了瞅,与璟流咬耳朵:“师父,我见他们手里都有个木牌子。”璟流亦有注意,微微凝神,不过是眨眼间,手中便出现了与其他人手中一模一样的木牌子,就连上面刻画的字与纹路都一模一样。
璟流在她耳畔道:“为师用土变的,只能撑半个时辰。”
三个木牌子,明渊,璟流,阿媚,正好一人一个。
也是此时,突然间前方的守卫大喝一声:“岂有此理,竟然想鱼目混珠!你这个贱民也配踏入我们镜都的土地?”一掌拍去,浮光如刀,竟是瞬间夺了那人性命。
阿媚不由一惊。
只听身旁的百姓窃窃私语:“贱民竟然想进城里,太不可思议了,瞧他那模样,也配?”其余人纷纷嗤笑,仿佛皆习以为常。此时也有另一人道:“难民未开心智,脑子转不过来,我们镜都子民人手一块通行牌可是一出生就记录在册的,问天大人那儿岂是这么好糊弄的?也是他活该。”
阿媚压低声音与璟流道:“师父,这木牌子恐怕糊弄不过。”
璟流道:“无妨,若糊弄不过,打便是。”
如此粗暴,很好,她喜欢。
璟流又道:“到时候我们进去了再说,以我们的身手,他们抓不住我们。待进去了再换个相貌便是。”
眼见快到阿媚等人,阿媚心中有点兴奋。
以前在妖界的时候有个女妖和她说过,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是一起吃屎也是幸福的。当时她只当她放屁,糊你一脸屎谁能笑得出来,如今与他一道在这儿做着见不得光的事情,方知那个女妖说得不假。以后若有机会,定要请她与她心上人吃一回屎。
守卫人对阿媚伸手。
“通行牌。”
阿媚理直气壮地给出木牌子。守卫人见她生得貌美如花,穿着又光鲜亮丽的,不由多看了几眼。直到一旁的另外一个守卫人提醒了一句,他才如梦初醒,赶紧低头检查通行牌,随口问了句:“你叫做什么名字?”
“阿媚。”
“真是好名字……”守卫人将令牌放入一个布袋,再此取出时,木牌子只剩一半。守卫面色微变,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我们镜都的人!”
璟流正要出手,忽然间有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
“且慢!这几位都是我们命阁的贵客,你们不得胡来!”说话间,一道蓝色身影渐近,浓眉大眼,颇有几分伶俐。守卫喝道:“你是何人?”
她递上一个令牌。
那守卫人一看,面色缓和下来,道:“原来是蓝姑娘,既然是你们命阁的贵客,便莫要随便胡闹。若出了事,我们如何向城主交待?”
说罢,一挥手,几个欲要捉拿阿媚等人的守卫纷纷退下。
蓝衣姑娘笑吟吟地看向他们:“几位贵客,可不能乱跑了,不然我也无法向小姐交待。”
阿媚认出了蓝衣姑娘。
正是许久未见的蓝松。
蓝松带着三人上了马车。
直到无人时,阿媚才问:“蓝松,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少阳派修仙吗?又怎会跟命阁扯上关系?”
蓝松低叹一声,只道:“说来话长,这跟云川有关系。数月前,虚寂掌门认为我学有所成,让我下山历练,我本想着去妖界寻你的,未料遇上离开的云川。他说想替你寻找问天鼎,我正好也要历练,便与他一道。镜都不属于五界,我们寻了很久都没找到镜都的入口,直到有一天,我和云川碰上了一个人,也探不出他是仙是妖是人,只知他受了伤,体内有魔界的瘴气。那人说只要云川能替他驱除瘴气,便带他进镜都。”
阿媚问:“那人是谁?”
蓝松道:“我也不知,云川急着进镜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那人还真有两下子,真的将我们带进了镜都。随后便不见了人影。云川也没在意,后来我们便开始打听问天鼎的消息,云川与我一直是分开寻找的,有一日云川很不对劲,他让我离开镜都。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云川。直到有一日,我的传音密符有了云川的消息,他向我求救。我问他在哪里,他说他在问天鼎里面,之后传音密符就被掐断了,我后来试着联系了几回,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叹了声,道:“后来我查出问天鼎在城主的藏宝阁里,便想着偷偷进去打探一番。然而,守卫森严,镜都的结界防着外人,我无法进入,只好另寻他法。没想到就是这么巧,镜都与命阁联姻了,镜都的少主要娶命阁的千金,婚期就在十天后,我恰巧救了命阁的千金,我说我无地方可去,她便让留在她身边当侍女。”
她小声地道:“这一回镜都与命阁联姻,命阁千金的嫁妆里就有定坤墨。”
马车进入镜都。
一路走过,阿媚发现镜都相当繁华,并不输于人界的长安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两边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时不时有吆喝声响起。
来往的百姓穿着,风格与人界并无两样。
她不由说道:“镜都与五界隔绝,没想到竟会与五界中的人界如此相像。”
蓝松笑了声,说道:“阿媚你有所不知,镜都与命阁起初都是人界的分支,在千万年以前它们的祖先逃离人界,寻找到此处不属于五界管辖之地,方比邻而建城池。”
她探头望了眼,又道:“客栈快到了,你们找来镜都想来不容易,可以好好地歇一歇。”
将近客栈时,守卫拦下了马车,不容拒绝地喝道:“出示令牌。”
蓝松客客气气地递出令牌。
那守卫仔细地看了又看,好一会才放行。阿媚问:“怎么检查得如此严格?”蓝松叹道:“事情是这样的,虽说镜都与命阁联姻,但这桩婚事,命阁千金却是被逼迫的。之前她逃婚的时候被我救了,如今命阁的侍卫都不敢有所松懈,所以才把守森严,生怕她又逃了。”
马车在客栈后院停下。
蓝松先下了马车,她招呼着三人,说道:“房间我给你们准备好了。”说着,她望了明渊一眼。阿媚这才想起来她没有给蓝松介绍明渊,连忙开口道:“忘了向你介绍,这是我的另外一位师父,明渊。师父,这是我在人界历练时认识的朋友,她唤作蓝松。”
“上……上仙好。”话音落时,她的耳根子竟是爬满了红晕。一双水眸盈盈,难得露出了女儿娇态。
阿媚不由一怔。
今日再见蓝松,她变得沉稳温和,当初的稚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曾想到与她师父一说话,整个人神态都变了。她说:“不,我师……”
明渊直接打断她的话,说道:“在下只是一介散仙,上仙二字担当不起。”
蓝松愣住了,她道:“散……散仙?”
“正是。”
“不可能!你……”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她轻咳一声,说道:“不好意思,是……是我误会了。我带你们上楼。”就在此时,一道慵懒的声音飘来。
“蓝松,你带了什么人回来?”
此时已然暮色四合,二楼的窗台边不知何时出现一抹柳绿的身影,只见她单手撑颚,懒洋洋地倚靠在窗台上,一双柳眉像极了夜空里的月牙儿,双眉间还贴了花钿,衬得眉目如画。
蓝松道:“小姐,是我的朋友。”
她又懒洋洋地打了哈欠,说道:“都上来吧,正好我无聊,你们这些小辈陪我说说话。”说罢,把窗子一关,一抹窈窕身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小辈?”阿媚笑了,“这位命阁千金能有多大?”竟喊她小辈,不说她自己,她夫君修炼了不止千年,一个看起来不到双十的姑娘好大的口气。
蓝松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多大了,只知命阁的人大多长寿,她时常把老身和想当年挂在嘴边。对了,她唤作雪枝。”
阿媚见到雪枝的时候,雪枝正在喝茶。
客栈里房间都不大,不过她的这一间却是三间打通成一间。因着天气炎热的缘故,房间四个角落都摆了脸盘大的冰块,她身后还有两个扇扇子的侍婢。
蓝松说道:“小姐,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说着,她看了眼雪枝身后的两个侍婢。雪枝搁下茶杯,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不用扇了,个个有气无力的,都出去候着吧,有蓝松侍候就成了。”
两个侍婢互相看了眼,目光在阿媚等人身上转一圈。
雪枝淡道:“还不出去?你们阁主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侍卫,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还怕我再跑了不成?”
两个侍婢干巴巴地笑了下,连忙说道:“小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立马滚出去,看得老身心烦。”
这下,两个侍婢才离开了房间。雪枝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几人身上,蓝松正要说话,她摆摆手道:“别,你先别开口,让我猜猜你的朋友是五界之中的哪一界。”
她第一个看向明渊,说:“你身上有仙气,肯定是仙界。”
她第二个看向阿媚,说:“你身上也有仙气,我看到了一点绿色,你原身莫非是草木?”
她第三个看向璟流,双目凝望许久,慢慢地轻拧眉毛:“你身上有金光……”一顿,她睁大眼,道:“哦?莫非是神界?只有上神才有金光吧。”
璟流的神识探向雪枝,竟是半点修为也感受不到。这样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修为在他之上,二只是区区凡人。很快的,雪枝告诉了璟流答案:“你们不必惊讶,我只是个不普通的凡人而已,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气息和光芒,也活得比寻常人久一些。”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说:“不过这倒是老身第一次见到神界的上神。”眼皮子上下一翻,又道:“真是稀罕。”
阿媚惊讶地道:“传言果真有误,都说你们与五界隔绝,不曾想到你如此了解外界。”
雪枝说:“不算了解,只是活得久了,也就知道得多了。”
“你……”
她说:“别问老身多大,这个问题很失礼的好吗?不说此话了,你们为何来镜都?这些年来,闯进镜都和命阁的,大多都是为了宝物。你们冲着什么宝物来的?说不定我能顺手帮你捞过来,”她轻哼一声,又道:“镜都想娶我,我必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惨痛的代价。”
阿媚见她如此开门见山,索性也直接说道:“我想借你嫁妆里的法器一用,用完便归还。我们五界也有很多奇珍异宝,作为回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上刀山下油锅也为你取来。”
她饶有兴趣地道:“我的嫁妆里法器可不少,你要什么法器?”
“定坤墨。”
雪枝敛去懒洋洋的神色,她慢慢坐直身体,道:“这个不行,你拿五界的所有珍宝来换,老身都不会借给你。不过……”她微微一顿,瞄了眼璟流,神色颇为暧昧。
“珍宝是不行,换个人倒是成。”
阿媚没想到雪枝会看上璟流,正想开口时,璟流已然淡淡地道:“我已成婚,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
雪枝低低一笑:“上神你莫要自作多情,老身可没看上你,对你也不感兴趣。”目光一挪,却是落在阿媚身上,“我对你比较感兴趣,你这眉眼,这樱桃小唇,这腰肢,这身段……老身见了如此多的姑娘,没有哪个能及得上你,就这般静静地瞧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她是吾妻。”璟流冷道。
蓝松见氛围有点僵硬,连忙说:“哎,雪枝小姐平日里就是喜欢开玩笑,你们别在意。再说阿媚生得这般好看,难怪姑娘也喜欢。我……我也很喜欢阿媚的容貌!可惜上天没给这样的脸蛋和身段。”
阿媚拦住璟流,直勾勾地看着雪枝。
“你想要我做什么?倘若我愿意,你便将定坤墨借我?”
雪枝轻笑道:“聪明的姑娘。”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她第一眼见到雪枝,就知道她不会喜欢女人。一个人的眼睛最容易暴露一切。她知道带着侵略性的欣赏和爱慕是什么样的目光。
雪枝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于你而言,很简单。”
一顿,她一字一句地道:“你替我代嫁。”
阿媚不假思索便答应了雪枝的要求。
雪枝困了,约着阿媚明日再细谈准备代嫁的事宜,让蓝松带着几人好好歇息。蓝松领着阿媚到一间上房,说:“这间上房推开窗子便是镜都的镜湖,十二个时辰有不同的颜色,可好看了。”说着,她瞄了眼璟流,说:“上……上神,您要跟阿媚同一间房吗?”
话语间有些紧张。
之前以为阿媚的师父只是个上仙,如今听雪枝一说才知道竟然是一位上神。思及此,她不由添了几分敬畏,连背部也挺得笔直。
阿媚不由一笑,说:“他与我是夫妻,自然同一间房,你莫要紧张,他不会吃人。”说罢,主动勾起璟流的手进了房,随后又探出个头,对明渊与蓝松说道:“那我们歇息了呀,师父和蓝松也早点歇息。”
门一关,外边便只剩蓝松与明渊两人,还有偶尔在外头无声无息地巡逻的侍卫。
蓝松低垂着眉眼,说:“这边请。”
到明渊的房间后,蓝松一直攥紧的拳头又紧了几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渊向她道了声谢,说:“蓝姑娘你也早点歇息。”
此时,蓝松鼓起勇气,问道:“上仙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明渊笑道:“蓝姑娘记岔了,在下只是区区散仙。”
蓝松忽说:“彼时天色墨蓝,山林松柏浸染天色,有人说松柏苍劲,又得苍穹浸染,以后你便唤作蓝松吧。”
“原来蓝姑娘的名字竟来源于此。”
蓝松神色黯然,随后又咬牙问:“你真的不记得蓝松吗?”
明渊摇首,只道:“想来蓝姑娘认错人了,时候不早,你早些歇息吧。”他微微点头,很快便关上房门。蓝松在屋外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
而此时此刻的另一边。
榻上的两人正极致缠绵,好一番颠龙倒凤。阿媚边娇喘边断断续续地问:“师父,我说代嫁的时候你可有生气?”
宽大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腰肢,他道:“不生气。”他慢条斯理地分析:“答应雪枝,一来你便能得定坤墨,二来你还能不费吹灰之力接近问天鼎,三来……”
她本已精疲力尽,璟流欢好过后的声音又格外低沉好听,听得她昏昏欲睡,她蹭了蹭他的肩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合着眼问:“嗯?三来什么?”
他低笑一声:“三来雪枝夸你的话,深得我心。”
“嗯?为何?”
他的手指滑落在她眉眼,唇鼻,又渐渐滑下,动作十分轻柔,就像是有一根羽毛在轻轻地挠着她。阿媚有点怕痒,眼皮子睁开一条细缝,声音又媚又娇:“师父……”
手掌轻拍。
他止住动作,往她眼皮上亲了口:“别人夸你,为师心里高兴。”
阿媚哼哼几声,说道:“我本来就很好看,我也是美人儿……”
“天地间美人如云端,唯有你方能入我的眼,入我的心,入我的身……”
次日雪枝与阿媚详谈如何代嫁。
阿媚方知道不少事情。
原来镜都的城主唤作问天,传闻年轻的时候生得英俊潇洒,迷倒万千姑娘,然而却对一无盐女情有独钟,两人共结连理,很快便生下儿子问深,本来一切算是圆满,岂料城主夫人带问深出去玩耍,误闯贱民区,两人受了重伤,城主夫人不治而亡,问深伤好后则成了痴儿,从此呆呆傻傻的,连话都不怎么会说,也正因为如此,如今城主才将城内的所有贱民通通赶了出去,不得进入城内,城门把守也极为森严。
阿媚说:“竟然让你嫁给一个痴儿!你不是命阁阁主亲生的吧。”
雪枝点头。
“论辈分,他们得喊我一声老祖宗。天晓得如今竟然被一群小辈逼着嫁人,”她惆怅地叹了声,“可怜我全身除了长寿之外便无其他能耐,若我有灵根,能学点五界的法术,谁敢逼老身上花轿,老身定缠他们世世代代。可惜学不会……不过这事儿老身也看淡了,人各有命,有得必有失。”
阿媚附和:“他们叫你祖宗,居然逼你嫁人,如此不孝!天打雷劈呀!”
雪枝又叹了声:“何止是天打雷劈呀!这哪里还有天理了!你是不知道,他们为了求我嫁来镜都,命阁上下数千人跪了一天一夜,尽管老身长寿,也禁不起他们这么一跪……”
阿媚明了:“原来你是这么被逼的。”换成是她,她可不管他们跪了多久,跪个几年她也不看一眼。她又说:“你的族人是跪着求你跳火坑呀。”
雪枝扬唇轻笑。
“是呀,现在跳火坑的不就是你吗?”
阿媚说道:“我们可是说好了的,我替你代嫁,你自己出逃,嫁到镜都后你就别管我顶着命阁千金四个字做什么了。”
雪枝不以为意地道:“随你,将镜都搅得天翻地覆我也不在乎。到你上了花轿,我便将定坤墨借你。你说你住在青道谷是吧?里面有个什么凉的散仙?”
“是之凉!到时候我用完就还你。”
“成。”
阿媚问:“镜都可有需要注意的事宜?”
雪枝说:“哦,倒是没有,横竖问深是个呆呆傻傻的痴儿,好糊弄。”
到了婚期那一日,阿媚很早便起了榻。蓝松替她梳妆,梳着镜都独有的新娘发髻。蓝松手巧,学了几日便学得活灵活现的,阿媚头发又长又黑,发髻成后格外好看。
再插上凤钗金冠,衬着乌黑如云的秀发,显得眉目温婉。
大抵是每个姑娘穿上嫁衣都是顶顶好看的,尤其像阿媚这般美人,嫁衣一穿,蓝松都情不自禁地夸道:“真……真好看。”
璟流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神格外专注灼热。
蓝松注意到了,轻咳一声,道:“我……我出去看看还有什么缺的。”说罢,飞也似的离开。几乎是门一关,阿媚的手掌便被璟流握住,一分一分地收紧。
阿媚眸中波光流转,只问:“师父,我这般好看吗?”
回答她的是他急促的亲吻,刚刚涂好的口脂乱得一塌糊涂,蘸上他的牙齿时,阿媚不由失笑。然而扭头一望铜镜,自己的脸蛋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粘上的口脂也糊上她的脸颊,东一块西一块的红印子。
她拿起桌上的帕子,从铜镜里嗔了他一眼,道:“待会蓝松进来了,肯定知道你做了什么。”
她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擦拭。
背后忽然被人拥住。
她说:“师父,别闹了,衣服要乱了。”
他手臂收紧,只道:“你我成亲之时,你穿的嫁衣也是这样?”阿媚说:“我也不太记得了,当时因为黑海水牢的事情,恼着你,加上是你逼迫我成亲的,我并未注意嫁衣。”她歪着头,看着铜镜里倒映出来的璟流,道:“不过应该比这件嫁衣要华丽,你出手向来阔绰大方。”
“等这事了了,我们再成亲一次。”
阿媚笑道:“为什么?”
他义正言辞地道:“我不曾见过你嫁给我的模样。”
“那是你忘了!”
“等聚魂瓶炼制成后,你也能想起来了。到时候你一样能记起来。”
璟流说道:“也要再成亲一次,当时你是被逼迫的,我要你心甘情愿地嫁我。”阿媚拗不过他,只好说:“成成成,你先松开我,不然蓝松进来得红着脸离开了。”
璟流在她侧脸亲了口。
“我们是夫妻,夫妻腻歪天经地义。”
吉时将到。
雪枝也进了房间,她问阿媚:“准备好了吗?”阿媚颔首,摇身一变,立即变成了雪枝的模样。雪枝则成了阿媚的模样。蓝松与明渊还有璟流三人,一一变成陪嫁的侍女与侍卫。
雪枝递给阿媚一个锦盒。
“定坤墨就在里面。”
阿媚打开锦盒,只见橙黄的锦缎上静卧一个青铜砚,朴实无华,倒像是寻常的墨砚。蓝松问:“这便是定坤墨?有何作用?”
雪枝道:“有何作用你们自个儿不是晓得么?别问我。”她又对阿媚道:“寻常墨汁倒了进去便会有所变化。好了,吉时已到,你上花轿,我离开。我们青道谷再见!”
镜都城的最高府邸有一层神奇的结界,若非城主亲自开放,这一层结界固若金汤,外人休想能闯得进去。阿媚原本是不信的,她不信这世间有破不了的结界,不过前几日与璟流偷偷地离开客栈,试图闯进去时,发现还真的不能硬闯。
不属于五界之内的结界,极端繁杂,硬闯必会引起问天城主的注意。
当阿媚堂而皇之的以新嫁娘的身份穿过结界时,不由感慨雪枝提出的代嫁主意真是妙极。她坐在花轿里,一颠一颠地被送到一处院落。
大抵是人界分支的缘故,成亲的仪式也差不多。先前雪枝已经与她说了个大概,她此刻也是心里有数。等新郎官踢了轿门,在喜堂拜天地,之后便送入洞房。到时候新郎官便在喜堂里招待宾客,约摸入夜后再进入喜房进行洞房花烛夜。
阿媚与璟流还有明渊蓝松都商量好了。
送入洞房后,恰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他们直奔这座府邸的藏宝阁,悄悄地把问天鼎和云川带出去。期间,四人还商量了不少应急对策,比如若时间不够,他们便再待几日,新郎官是个痴儿也好应对,到时候便由阿媚拖着新郎官,其余三人去救云川与寻找问天鼎。
不过阿媚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新郎官踢轿门。
她与璟流传音密符,问:“师父?新郎官人呢?”
璟流道:“你的新郎官在你身后。”
阿媚失笑:“师父!”
璟流这才认真道:“我方才用神识探了周围,很是安静。嗯,现在有个婆子过来了。”话音落后不久,一个约摸四五旬的婆子走到轿子旁,隔着红色的帘子,与阿媚说道:“还请新娘子稍等片刻。”
阿媚学着雪枝的语气,淡淡地道:“老身有些乏了,还请少主快一些。”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新郎官还是没有过来。
阿媚等得有些不耐烦,心想雪枝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才会被迫嫁给镜都,嫁给一个痴儿也就罢了,现在连成亲都怠慢。若是她,恐怕早已一把火把新郎官的府邸都烧了。
她眼珠子倏然滴溜溜地转了下。
不对,雪枝都逃婚了,而她只是代嫁的,管他们会乱成怎么样呢。
念头一转出,阿媚已然右脚一踢,为了避免轿门破裂,她力度稍微控制了点,然而等了许久心里头恼得很,还是没有控制住,轿门“砰”的一声,碎成两半。
一抹艳红的身影大大咧咧地走出。
掌心一拍。
她怒道:“新郎官还娶不娶啊,不娶老身就滚回命阁了!”
约是轿子做工不好,她这一拍轿子竟四分五裂,让周围候着的下人惊呆了。他他他他们的少夫人竟有如此蛮力!一时间,竟无人敢噤声,连陪嫁过来的侍女侍卫都傻了眼。
此时,方才的喜娘匆匆忙忙地走过来,见着这般场景,倒也镇定,说:“少夫人,少主不巧闹了肚子,身子孱弱,今日怕是不能拜堂了。城主择了另一吉日,还……”
阿媚打断。
“等等。”她直接扯下红盖头,面无表情地道:“你是说今日拜不成堂了?我们命阁可不是你们镜都小门小户的人家,你们说今日不拜就不拜的,这样你让我们命阁的脸面往哪里搁?”
“这……”
“得了得了……”她嫌弃地摆摆手,说道:“老身活了那么久,在命阁尚不敢有人敢这么敷衍老身,如今作为新嫁娘来你们镜都,倒是好,敢情是你们镜都要给我们命阁一个下马威?”
“少夫人误解了,我们……”
阿媚再次打断:“废话少说,喜轿已经过了门,是没有出去的理由。若让我再等上一段时日,等你们口中那劳什子的吉日,我的颜面是八百辈子也挽不回。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老身退婚,二是我在你们这里住下,到了吉日再拜堂。”
喜娘以前听说命阁的那一位与天同寿的老祖宗是个好说话的,没想到脾性如此烈。不过喜娘在府邸里也算是老手,今日正好生辰八字配合今日的良辰吉日,方选为喜娘,在城主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遂说道:“老奴就是这个意思,还请少夫人移驾望幽园。”
岂料眼前这个老祖宗不依不饶,蛮横地道:“望幽园平日里是什么人住的?”
喜娘斟酌了下,说道:“是平日里贵客所居。”
阿媚说:“我是少夫人,又岂是贵客可以相提并论?得了得了,我自己挑个院落吧。怎么着?莫非老身当你们镜都的少夫人,连挑个院落也不行?”
她气势汹汹,说话又炮语连珠的,将那喜娘说得头晕脑胀的。
“少夫人息怒,老奴得请示城主。”
阿媚摆摆手,说道:“也罢,不跟你计较,你去请示吧。”说着,眼珠子在众人的身上转了圈,指着一个小厮,道:“看你长得机灵,带路吧,我瞧瞧府邸里有什么好院落。老身活了那么多年,别的不挑,对院落格外挑,住得不爽利了,怕脾气一暴,又得拆墙了。”
小厮看着喜娘,不知所措。
喜娘赶紧给小厮使眼色,小厮才咧嘴笑脸迎前:“少夫人,这边请。”
阿媚假意在府邸里走了一会,待小厮自个儿说出藏宝阁的方位后,阿媚便挑了个离藏宝阁近的院落。刚好这时候喜娘回话,说是城主应允了,阿媚更是理直气壮地入住。
接着她又以还未真正拜堂不是真正少夫人为理由,把所有镜都的下人都赶了出去。
屋里头便只剩下她还有璟流明渊蓝松三人。
璟流说道:“如今外头人多,不好行动,待入夜了再探藏宝阁。”说着,他对阿媚道:“你与云川传音密符试一试。”他取出镜花仙镜,因着上回被魔气入侵,填了一丝裂痕,不过倒也不碍事,还能用。
他注入法力。
阿媚也取出东珠。
渐渐的,镜花仙镜又再度呈现出那一日的森然黑气。阿媚面上一喜,道:“又连上了!”她连忙道:“云川?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镜花仙镜中的黑气愈发浓郁。
然而,并没有云川的回应。
阿媚不死心,又迭声唤了几次,依旧没有回复。此时,镜花仙镜又添了一丝裂痕,璟流顿收。“奇了,倘若问天鼎在藏宝阁,而云川也在问天鼎里,魔气如此严重,我们离藏宝阁如此近,不可能感受不到。”
阿媚不由蹙起眉头,正想说什么时,尚未收起的东珠响起了虚弱的声音。
“快……快走……”
阿媚立即反应过来,道:“云川,你莫要担心,我现在马上来救你!”
“不要救我……快……”传音密符又被掐断了。明渊说道:“看来是魔气影响了传音密符。”蓝松也紧张地问:“云川莫非被魔物缠上了?”
阿媚看了璟流一眼,道:“只能待入夜了,去藏宝阁探一探。蓝松,藏宝阁里当真有问天鼎?”
蓝松点头道:“对的,是雪枝告诉我的。她说镜都的藏宝阁珍宝无数,问天鼎也在其中。城主格外喜欢问天鼎,以前不叫问天的,也因为问天鼎才改了名字。”
阿媚将蛮横的命阁千金演得入木三分,让府邸的下人对她颇为忌惮,得了她的吩咐都不敢靠近。只有傍晚时分,那一位喜娘过来跟她说了下一个吉日,说是二十日之后。
阿媚为难了喜娘一番,才让喜娘离去。
瞧见她松了口气的模样,阿媚颇是欢喜,觉得算是小小地为雪枝出了口气。
入夜后,闹腾了一整日的府邸安静了下来。
阿媚与璟流悄悄地溜进藏宝阁,明渊与蓝松并未一起来,毕竟这般偷鸡摸狗的事儿人多倒是不好办了。
说来也是怪,府邸外有不属于五界的结界,璟流难以解开,然而这个小小的藏宝阁的结界与五界里的结界却颇有异曲同工之处,璟流轻而易举地解开了。
璟流道:“倒是有些像魔界的结界……”
阿媚说:“不管了,先找到云川再说。问天鼎既然是城主的心头宝,想必放在难以寻找的地方。”不过两人一进藏宝阁,就不又愣住了。
那么大的一个青铜鼎堂而皇之地放在两人面前,不费吹灰之力便看见了,简直就差在青铜鼎上刻下“鼎在此,快来偷”六字。
阿媚探前一看。
青铜鼎内哪里有云川的身影?
她道:“不对,这个不是问天鼎。”尽管与那一日在镜花仙镜里一闪而过的问天鼎一模一样,可是眼前的这个青铜鼎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电光火石间,阿媚蓦然想起一事。
她咬牙切齿地道:“雪枝骗了我们!”她从乾坤袋取出定坤墨,“这个定也是假的!焰灵玉,十方土,清光毫,哪一样法器不是有法器之魂?这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墨砚!她先前如此珍惜定坤墨,今日离开时又怎会不叮嘱我们要小心护好定坤墨?居然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