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更大力的,要不要试试?”
余男在心里问候他祖宗。人果真不能心太软,刚着了地,就故态萌发。怎么没吓死他呢?
她一根根掰开他手指,皮笑肉不笑:“好,试呗,等你活着下去在说吧。”
前面是一节节木栈道,扶手不牢靠,危机四伏。
游松大步跟上“怎么,想杀人灭口?”
余男说:“不用我动手,下山索道更刺激,一定爽死你。”
游松来了兴趣:“爽死的?这死法我喜欢。”
余男快步超过他:“有种下山再说你喜欢。”
游松微眯着眼:“你别激我。”
二十分钟后,两人登上山顶观景台,泸沽湖全貌尽现眼前。
微风吹散乌云,太阳露面,洒下一束微光,眼前景致立即发生变化。
蓝天,云朵,丛山全部倒映在湖面,湖水纹丝不动,如同镜面。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呈现给人类一个虚幻的‘天空之镜’。
霾后初晴,原本失落的心情得到半刻感动。
游客像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迅速占领整个山角。
余男看一眼游松:“要不要上柱香?”
山顶有女神庙和女神洞。
游松目光看过去,“能求什么?”
余男说;“幸福安康、风调雨顺、婚姻美满”
游松看回来“有用?”
余男说“一种寄托。”
游松勾下唇“我有病?寄托在石头上。”
余男皱眉:“这是摩梭人顶礼膜拜的天神,即使不信也别乱说。”
游松看着她,忽然笑了,他说:“我要的太奢侈。”所以天神未必满足他。
余男不说话了,半晌,游松忽地问:“能求别的吗?”
她瞪他一眼:“不是不信?”看了看他:“你想求什么?”
游松没说,直接从兜里翻出一张钞票,递给她:“去买柱香。”
余男:“……”
从女神庙出来回到观景台,游松在后面找了块岩石坐下。
日光强烈,晃的睁不开眼,游松眯着,点了根烟。
烟快抽完时,他问:“还有水么?”
余男说:“没了。”
游松抬抬下巴:“包后面那是什么?”
余男背包侧面插一瓶开了封的农夫山泉。
她答:“我喝过的。”
游松看了她一会儿,“嫌我?”
余男说:“怕你嫌我。”
游松说:“我不嫌。”
余男装没听见,也没给他。
游松碾灭烟,低下头,她影子在他面前晃,距他脚尖还有几厘米,强光下能看见她脖颈旁的细小毛发。
游松迎着光看她:“介绍介绍这山。”
余男顿了下,介绍说;“格姆女神山也叫狮子山,山势雄伟壮观,倚卧大地。摩梭人把女神山神化,看作是女性的化身,顶礼膜拜,每年的农历七月二十五日,作为隆重的节日,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说点别的。”
余男看他一眼:“传说格姆女仙美丽脱俗,常和众男神来此湖中嬉戏,待到天将破晓时飞回北方。一日,众男神久等,格姆女神姗姗来迟,刚要共浴仙湖,却破晓将近,他们再也飞不回去。于是格姆化作神山,横卧于泸沽湖畔,众男仙则簇拥在她的周围,分别变成了哈瓦男神山、则支男神山、阿沙男神山等。”
“然后呢?”
“她与周围的男山神成为‘阿夏’,过着随性、自由的生活。”
“完了?”
“啊,完了。”
“什么是‘阿夏’?”
“情侣。”
游松抬手:“那是哈瓦男神山?”
“不是,在右边。”余男指给他看。
“则支男神山呢?”
“前面小的那个。”余男直接告诉他:“左后方是阿沙男神山。”
游松点点头,“你经常来这?”
“你说泸沽湖?”余男找了个位置坐下,“以前就是跑这条线的,经常来。”
“能在这儿住着不错。”
余男偏头看他:“你喜欢这里?”
游松淡淡地‘嗯’一声,隔了会儿,忽又说:“这儿的男人挺幸福的。”
余男:“……”
时间很快就到中午,人越聚越多,簇拥在围栏旁,他们在后面,被挡了个彻底。
游松说:“下山吧。”
余男想了想,问:“要给你拍张照吗?”
“不用。”人已经往前走了。
下山的路与来时不同,游松记性好,很快发现不对。
他问:“怎么下去?”
余男说:“走下去。”
“怎么不坐索道?”
余男还在往下走:“别明知故问。”
他恐高,下山索道俯冲视角,感觉上更恐怖可怕,所以,她带他走下去。
很少有人选择徒步下山,这而根本没路,只有当地村民开拓的只够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沿途陡峭,道路坑洼,很考验腿力和耐力。
余男走在前面,游松揪住她背包,把她拎上来。
他说:“坐索道。”
余男哼一声:“你别逞强。”
游松说:“你怕了?”
他站在坡上,她在坡下。树叶间,有斑驳光点落在他脸上。
游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表情半笑不笑,一脸的挑衅,就像恐高那人是她,而不是他。
余男说:“怕个鬼。”
两人往回返了一段儿,乘索道上山的人多,回去的却没人。
索道没防护措施,简单的座椅,双脚悬空,两边仅有扶手供人支撑。
游松坐上去,俯身在她耳边说:“一会儿太爽,你别叫。”
余男低声说“……叫你妹。”
“什么?”
余男不说话。
索道慢慢启动,周围景色不断变化,丛山峻岭,绿意央央。
再次悬在空中,却比去时更加惊险刺激。
脚上栓根绳子,能蹦极。肩上背个伞包,能跳伞。
余男扭过头,游松目光笔直的盯着她笑。
索道匀速前行,与旁边上山人群擦身而过,一个越来越高,一个慢慢俯冲,在一条直线上背道而驰。
余男说:“原来看我能治恐高。”
游松一直看着她眼睛,笑说:“才发现自己是宝贝?”
仍然是轻佻口气,但额头密的细汗,暴露他此刻并不轻松。
余男叹口气:“其实不用一直看着我,你看看天空,远处的山和水,别看脚下,别看近处,就不会……”
“这样会好点儿。”
他打断她,忽然抓住身侧的手,十指相扣,放在他腿上,用力握了握。
他说“这样比较好。”
余男低头去看两人相握的手,他手掌宽大,指节粗长,是她的两倍。
十指相扣,黑与白交错,她手指合不拢,以诡异的姿势张开着。
她明显感觉手心儿相贴的皮肤,已经一片濡湿。
余男想抽回手:“说了别逞能,你行么?”
游松眼睛微眯:“我不行?”
他看到她微微上扬的眼尾,和清亮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不屑。
她手被他捏紧。
余男吃痛,咬牙:“难道我不行?”
他笑了下:“说了,别激我。”
游松盯着她,另一手抬起,紧紧攀住身后椅背。分开相握的手,从后面穿过去勾住她的腰,突然一个大力把她轮起来,余男外侧的腿在空中滑过180度。
她包侧的农夫山泉随惯性飞出,被行进中的索道快速抛在后面,落在脚下,听不见回音。
余男心脏瞬间紧缩,身体仿佛和那水瓶共同跌落山谷。
一个转身,游松手臂回勾,稳稳把她扣在胸前。
余男一声低呼“啊——”
下一秒,她跨坐在他腿上。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她几乎下意识寻找依附,搂住他脖颈。
周围游客频频侧目,有的分开老远还回头好奇张望。
游松笑的既贱又邪恶:“说了不让你叫,还叫的这么大声。”
他一手抓着椅背,一手勾着她的腰,手臂坚实有力,坐的稳如泰山。
她两腿跪在他身侧,臀在他上方,两人胸膛紧紧相贴,她的唇只在咫尺之遥。
一道走来的暧昧,随他刚刚动作点破。
“喜欢么?”
有风吹来,游松声音被吹散。
索道摇摇欲坠,天空下,他们轻的像羽毛。
余男搂紧他脖颈,世界的声音单调极了,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隐藏在那背后咚咚的心跳声。
——喜欢么?
喜欢什么?刺激?兴奋?还是那个轻轻的吻?
游松没有放过她,他盯着她的唇,她看着他的眼。
身后幻化,一切虚无缥缈。离得太近,他们眼中只剩彼此。
游松还在靠近。
太近了,她闻到他的呼吸,温热的,强烈的。
她有一瞬随心的念头。
周围变的很安静,云无声的过,女神山在倒退,身体不断下坠。
然而,她背后的前路却是一个未知。
最后一秒,余男偏开了头。
回到客栈,余男几乎摊在床上。
浑身脱力,身体不像是她的。
在山上,他问她,有怕的么?
她说,没有。
其实,她有怕的,她怕死。就像很多年以前,即使生活没什么憧憬,可那一刻,她祈求生,希望活着,渴望他……
但是却没有。
余男又想起在风中紧紧相拥那一刻,仿佛全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可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她在床上挺了许久,勉强支起身体,口干舌燥,那瓶水掉进山谷。
余男起身去浴室,打开龙头,用手捧起自来水,送到嘴边喝下,冷水彻骨,蔓延整个口腔。
反复几次后,方活了过来。她又用冷水掬了把脸,才转身出去。
这时,电话铃响。拿起来看,她不禁抿了抿唇。
余男吸一口气,按了接听键。
那边是个男声:“男男?”
她声音平静:“白振阳?”
白振阳顿了顿:“你在大理?”
“没。”她答,“我在带团。”
对方故意把声调放轻松:“在哪里带团呢?”
“泸沽湖。”
沉默了几秒,余男问:“你回来了?”
“嗯,在大理,昨天上午刚到。”
“看过阿婆了没?她很挂念你。”
白振阳说:“还没抽出时间,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回去?”停顿两秒,又问:“……你哪天回来?”
余男看了眼窗外:“大概后天吧。”
那边语气轻松了些:“我们半年没见了吧,你回来,我们见一面?”
余男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