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皮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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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那幢红白色建筑不大也不小,在拉斯维加斯的占地面积属于中等,工人区、主人区还有娱乐区划分得很清楚。绕过游泳池,就只剩下连翘和厉列侬两个人,连翘走在厉列侬后面。

他们那专业又尽责的管家早已经等在那里,站姿一看就是应当拿高薪的。包递到她面前,接走包的不是艾薇,而是另外一个人。

连翘心里暗自嘀咕着:这会儿厉先生怎么想起要向厉太太献殷勤了?艾薇和高云双陈丹妮差不多,都是阳奉阴违的家伙。

她看着加拿大女人,用娇滴滴的声音和厉列侬说着谢谢。厉列侬一动也不动,他的身体挡住了连翘去路。连翘抬头,皱眉。

“玫瑰花很漂亮,它应该被放在花瓶里。”厉列侬淡淡地说着。

眉开眼笑地把花递到厉列侬手里。厉先生今天是怎么了,该不会……一想到昨晚四片紧紧相互吸吮的唇瓣,她的手不自然地落在了鬓角上。

然而,厉列侬把她的包连同玫瑰花都交给了艾薇。连翘并没有看到方为其送给她的玫瑰花被插在花瓶里,倒是看到了它们躺在垃圾桶里面目全非的模样。

倒映在餐厅天花板上的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身影。连翘搁下碟子,看着对面的人。

厉列侬似乎没受到她目光的干扰,意面后浓汤,再之后是水,空了的水杯一寸也没偏移地放回原来的地方,他的脸朝着她:“有话说?”

“是不是有话和我说”“你有话和我说吗”哪句都比“有话说”来得可爱,厉先生偏偏挑了最不可爱的一句。

连翘心想,应该让互联网上那数百万名注册成为1942领导人粉丝团的妙龄女郎们来看看,她们的蓝色路西法是如此不解风情。

“厉列侬,为什么要把我的玫瑰花丢到垃圾桶去?”连翘的手指在桌面敲打着,“你的行为让我很不舒服。”

“抱歉。”嘴里说着抱歉的人语气中根本没半点的理亏,“我知道有这么一位女士,她很喜欢玫瑰花,她习惯每天早上在玫瑰花的花香中醒来,有一天早上,她死在了床上。”

连翘大约猜到了厉列侬接下来想说什么,她饶有兴致看着他:“这位女士的死该不会和玫瑰花有关吧?”

“我还知道,有些机构会在一些玫瑰花的花骨朵上注射有毒物体,这些有毒液体经过吸收转换之后就变成了致命的放射性药物,这位女士死去一年后,死因才被查出。”他身体微微朝着她靠近,瞅着她,这样姿态预示着后面有重磅炸弹。果然,“当时和她一起躺在那张床上的还有她丈夫,两个人差不多同一时间死亡,那些人的目标其实是那位女士的丈夫。”

餐厅百分之九十采用了白色为主色调,没有人移动时,它看起来就像一座天堂。连翘打了一个冷战:“厉列侬,你想表达些什么?他不是坏人。”

那个叫方为其的男人不是坏人,她见过他的眼睛,她知道那是一双代表着善良的眼睛,她就是知道。随着她的喃喃自语,由他身体缔造出来的咄咄逼人的气息渐渐消退,连翘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不就是两支玫瑰花吗?厉先生还真是草木皆兵!职业病?避开厉列侬的眼神,连翘说了一句:“厉列侬,我不是丑女人。”说完,连翘朝厉列侬抛了一个媚眼,意图再清楚不过:厉先生,男人给漂亮女人送玫瑰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还知道几个关于玫瑰花的事故,你想听吗?”他如是回应。

不不,她一点也不想听。这是餐桌,不是解剖台,还有把玫瑰花丢进垃圾桶的人不是她!对了,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让高云双卷铺盖走人。她拿出连家唯一继承人的气势:“厉列侬,我要你解雇高云双。”

“哦?”

厉先生的“哦”代表的就是“Why”或是“此话怎讲”。连翘从座位上离开,让自己脚步尽量往婀娜多姿这个类型靠拢。她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耳朵都快触到他耳垂了,怪委屈地说:“厉先生,那个高云双并没有把厉太太放在眼里。”

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副你要是不依的话我就哭就闹的样子。好像有点用,厉先生沉下表情,脸转向一边的艾薇:“让高云双进来。”

呃……厉列侬该不会想解雇高云双吧?细想起来,高云双好像没有犯错;再细想起来,高云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优点,比如说很安静,还有……据说被1942解除职务就意味着这个人从此和1942无任何关系,那些从小就被带进1942的孩子们把那群“种葡萄”的人当成自己的亲人。

“那个……厉……”现在她有点骑虎难下,“那个……”

高云双那声“厉先生”打断了连翘的话。这个臭娘儿们又是这副鬼样子,眼里永远只有厉先生,不会有厉太太。连翘吞下想说的话,抱着胳膊,身体半倚在厉列侬座位上,等着厉先生先出手了,她再来扮演好人的姿态——“看你可怜,我就拉你一把好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连翘无比庆幸刚刚她没有把话说完整。

“让你自以为是!”

“让你自作多情!”

连翘心里碎碎念着,看着高云双,高云双也在看着她。

她主子刚问了她一个问题:“那两支玫瑰是谁给的?”原来,问题还在那两支玫瑰身上。

高云双可是聪明人,聪明且细心。离开前,她曾经找过福利院那位负责志愿者的工作人员,这个连翘是知道的。她冷冷地看着高云双。

高云双开口:“是福利院的孩子。”

从高云双口中说出的答案让连翘觉得意外。1942每一位成员都对他们的领导人忠心耿耿,不过,现在连翘没心思去探讨高云双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她的目光转向厉列侬,这下这位不会再怀疑玫瑰花有毒了吧?不会怀疑有人想通过厉太太毒死厉先生了吧?

她冷冷的目光并没让厉列侬脸上有任何不自在的表情,像安抚孩子般,厉列侬应付式地说了一句:“如果你再惹厉太太生气的话,我会考虑换人。”

“是的,厉先生。”

“你可以走了。”

“是的,厉先生。”

等高云双的身影消失之后,厉列侬说了句:“最近这段时间比较不平静。”为他刚刚行为做出了解释。

连翘弯下腰,和厉列侬靠得更近。她垂下眼睛,很近的距离,她再次看到他又浓又密的眼睫毛。曾经有好几次,她趁他睡觉时窥探过他。从鼻梁到眉形、从眉形再到他的眼睫毛,之后目光总是舍不得离开。它们总是静止着,现在那半垂着的眼睫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着,而她呆站在那里,任凭他拿掉她领口的餐巾,目光从他的眼睫毛移至他唇瓣。

依稀间,有人在她耳边耳语,细声细气:“我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我,但我总是拿他有办法,哭、闹、亲。”那声音似远又近。那是谁说的,到底是谁说过这样的话来着?等看到声音主人时,她瞬间汗淋淋的。

在汗流浃背中,连翘似乎看到了几分钟前的自己,倚靠在厉列侬身边的分明就是许戈昔日的模样,一模一样的手段和伎俩:你要是不依我,我就哭、我就闹,再不就亲你。

不,不,她是连翘,她是连翘!

“怎么了?”他问她。

伸向她的手近在眼前,眼看就要触到她额头了,她从他另外一只手上抢走餐巾,把餐巾往他身上扔去,头也不回。厉列侬你现在高兴了吧?你已经逐渐把连翘变成了许戈。

她飞快地跑向楼梯,飞快地找到卧室,打开浴室门,背靠在门上,手去触额头,一手的汗。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慢悠悠地往着床的方向走去。停在床头柜前,弯下腰面对着十八岁的许戈扮了一个鬼脸:不要来缠着我,我可是认识一个很了不起的驱魔师!

关于那些道听途说的事连翘从来就不相信,但许戈,她相信,许戈的灵魂即使被打入到十八层地狱,她也会踩着那些人的头颅一步一步来到厉列侬面前。

“我从一出生就爱他了!”许戈说。

在厉列侬书房门口徘徊着,连翘在考虑着要不要敲门。刚刚她看到捷政府又拿1942出来大做文章的新闻,那些政客一旦拿1942出来说事,目的就只有一个——增加税款,而且每次都是狮子大开口。据说这次开出来的数目把厉列侬惹怒了,他把捷政府派来的官员晾了十个钟头之后干脆利索地给出“NO”。这样一来,想必是把那些人惹怒了吧?

连翘想了想,转过身去。在她转过身去的同时,背后那扇门却打开了。她回头,为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找了一个借口:“我想找本书看。”

她跟着他进了书房,在书架前装模作样地找书,小小的心思转动着,手伸往书架最高那层。

她如愿听到了那句:“我来吧。”

臂膀横过她的头顶,墨绿色描着银色花纹的书被搁在她手上。她把书抱在怀里,昂起头瞅他。他也正在看着她,他们的身影被灯影投射在地板上,它们在地板上相互依偎。

“别……别太晚。”她结结巴巴地说出。

“嗯。”

“那我走了。”

他没有应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侧过身,撑在书架上的手一横,挡住了她。

“做……做什么?”她结结巴巴说出。那时她觉得在自己心里住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在面对心上人时,是如此的怯弱。

“在这里也可以。”

其实,这话也是连翘内心盼望听的,说不定……说不定他会像昨晚那样,把她抱回房间;说不定……他会吻她,就像昨晚那样。

远远地有一座山,在夜里,风从那座山呼啸而过,迅速分散,向着城市的大街小巷。年纪最小的风是小姑娘,小姑娘总是很贪玩,在飞翔中展开翅膀,去轻敲谁家的窗户。

她的睫毛在那声响中抖了抖,有轻轻的脚步声来到她身边,淡淡的阴影遮挡住铺在她脸上的灯光。睫毛再次抖了抖,眼睛就是不愿意睁开。

午夜钟声敲响,轻轻抚上她脸颊的手力道有多么温柔她内心里就有多么绝望,绝望到她想狠狠地拿开他的手,冲着他大喊大叫:“厉列侬,请你睁大眼睛看,看看我到底是谁!”

她垂落在沙发上的手逐渐收紧。

“以前你总是想方设法打开我书房的门,打开我书房的门后呢,又千方百计地想如何才能在我的书房待更久的时间。一切一切都还在,就是……”那道呵气声钻进她耳畔,“你却不在。”

看来,厉先生又发病了。

厉列侬也只有在发病时手指力道才会这么温柔,才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即使听起来是极其普通的话,但语气甜蜜如斯。

一旦绝望到了鼎盛时期就会变成麻木,她紧紧握着的拳头松开,指尖冰冷一片。

竖着耳朵,连翘还想听点从厉列侬口中听到点更加肉麻的话,最好他能顺便回忆一下他和许戈上床的姿势,等有一天她和他撕破脸了,她也许可以拿这些话来嘲笑他。

可他没有。

他抱起了她,他抱着她在午夜的长廊里行走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就生怕脚步一重了,她就会像是那颗易碎的珍珠一样破碎、变成粉末,消失不见。

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为她脱下拖鞋、为她整理头发、再用唇轻轻触碰她的唇,这一系列动作都让连翘忍不住在心里怀疑: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厉列侬?

白色衬衫、黑色牛仔裤、遮住额头的黑色毛线帽,站在广场上,被古老的建筑群包围着,乍看让人会直接联想到少女们心目中的优质偶像。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丰富的内心世界让他看起来像一位国王:他会在危难中毫不犹豫地向身边的人伸出援手,会和你分享他喜欢的音乐和旅行图片,会微笑地拍着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的肩膀告诉他那没什么,会在人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掏光裤兜里所有的钱……

“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许戈曾经和连翘这么说,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连翘,手伸向天空,让正午的日光从指缝里穿过,“他比谁都冷酷,冷酷到偶尔会让人觉得他脑组织是钢筋架构。”

那天在旷野中,和她们在一起的还有1942的几位女成员,都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其中最小的那位叫伊莎贝尔。伊莎贝尔是一名凯尔特后裔,也是前领导人从爱尔兰带回来的孩子。她说她以后要嫁给她们年轻的领导人,就像电影《燃情岁月》里最终和布拉德皮特结婚的印第安纳小姑娘一样。巧的是,那位印第安纳小姑娘也叫伊莎贝尔。

许戈面朝着落日方向:“他呀,曾经把我关进水牢里一个礼拜,一百六十八个小时,不多一秒、不少一秒,谁说都没有用。”

提出反驳的人是比伊莎贝尔大一些的姑娘,她去年刚刚来到1942:“我不信。我妈妈说,厉先生最听你的话。”

许戈挑了挑眉头:“我也以为他最听我的话。”

载着孩子的农用车在田埂上颠簸着,许戈开车,连翘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小姑娘们在露天的后车厢里唱着民谣。

许戈问连翘:我刚刚说的那些你听了心里应该有点高兴,对吧?

几天后,连翘才知道1942的水牢和水没任何关联。所谓水牢,是人为操作类似于冰室的房间。他们按照身体能承受的范围计算出房间温度,曾经在水牢里待过的人形容:“就像是大冬天站在及腰的河里,冷得牙关都在发抖。以为会将被寒冷击倒时,有人会递给你一颗巧克力,如此循环着。”

连翘还知道,许戈真的曾经在水牢里待过一个礼拜,是厉列侬亲自下的惩戒,原因是由于她的疏忽,导致1942一名成员失去了双腿。许戈是在经期来的时候接受的惩戒,她曾经用这个原因请求能把时间延迟几天,但被厉列侬驳回了。

当时,连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打听这件事情,等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连翘发现自己还真被许戈说中了:其实她心里有点小小的快活。

再过一阵子之后,连翘明白了许戈说的“他比谁都冷酷”。厉列侬的冷酷也许与生俱来,这种与生俱来就表现在他即使对你微笑,眼眸里也凝结着薄薄的冰。

眼前这位把唇轻轻贴上她额头的人,真的是厉列侬吗?

1942领导人会去拥抱从战场回来的士兵,会和饱受病痛折磨的老人握手给予鼓励,会亲吻那位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的手背,会把正在哭泣的孩子拥抱在怀里。但,这些都是被编进他日程记录表里,类似于某政要带着大批媒体记者去探望某福利机构的行为。不同的是,历列侬把他的行为演绎得比那些政客们更为逼真。

那么,现在贴在她额头上的吻又代表着什么?愧疚吗?是不是类似于:“啊!亲爱的,我悔不当初,不该在那样的时刻把你关进水牢一个礼拜。”据说许戈离开水牢后就住进了医院里,厉列侬去医院看她时,她和他说:“要是我们以后没有孩子,你可不能怪我。”1942成员们曾经听到过从那个病房房间传来的哭泣声。

现在,许戈死了,厉列侬应该悔不当初了。

次日站在门口,听着厉列侬用一成不变的声音和她说着过几天就回来。连翘在厉列侬说这些话时偷偷地观察他,发现他的表情和声音一样,淡淡地,不带什么感情。

这个人明明有另外一种表情及另外一种声音,不见得有多温柔,但像漩涡。

有时,连翘觉得高云双和厉列侬更像是一对,他们配合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熟知彼此的意思。在厉列侬脸转向高云双时,高云双适时往前几步,他们开始低声交流,交流时间比连翘和他之间还要久。

连翘目送着厉列侬坐上车,目送着车队鱼贯驶进地下车库。这里地下车库有两个方向,往左的车道和这里的住宅没什么两样,一出门就是公路;往右则是地下车道,一英里的地下车道连接着另外一处公寓式的住宅,每天会有很多车辆从那处住宅驶出。

厉列侬的车是拉斯维加斯最常见的车款之一,五成新的丰田车。可那款丰田车是用坦克材料改装而成的防弹车。

不管进来还是出去,厉列侬的车都是经过右边车道,荣耀背后,是万丈深渊。

每次连翘都会偷偷地拿着放大镜去检查那辆防弹车有没有新的子弹擦伤痕迹,这一次,从上次的六处增加到了十三处,整整多了一倍多。从子弹留下的痕迹看,都是一些重型武器。

不要问连翘为什么会懂这些,因为这些现象曾经在某段时间在连赫身上出现过。

这次厉列侬身边的随从中多了一张新面孔,有着方正下巴的男人取代了之前浓眉大眼的男人。之前浓眉大眼的男人去了哪里呢?不是死了就是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连翘很害怕有一天厉列侬会像那个浓眉大眼男人一样,她也曾经用厉太太的身份向他施压,像所有的普通妻子面对即将出远门的丈夫时一样。

“有一些东西我必须遵守。”他和她说。

在厉列侬口中必须遵守的事件就包括1942领导人的行踪。除了随从外,1942内部就只有三个人知道,遗憾的是,这三个人之中不包括其配偶。

就像现在一样,每次她只能目送他离开,心惊胆战地担心着这会不会是她见他的最后一眼。

三辆黑色丰田车被黑暗吞噬,连翘回过神来,在心里暗暗发誓:“厉列侬,你等着吧。”每次她都这样说,说完后又开始心惊胆战地留意那些新闻。连翘总是在想,假如有一天厉列侬出事了,她也许得从电视媒体上看到才会知道。

让人比较气恼的是1942发言人大多数时间都像个哑巴,偶尔发一条不痛不痒的新闻应付大家。也许正是如此,越低调,关于1942领导人的具体特征就被传得越神。

有人说他每次出现在公共场所时都戴着面具,有人说他有数十个替身,更有人说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某当红演艺界人物。

意外的是,四月末,1942组织这个名称多次被媒体引用。

在厉列侬离开拉斯维加斯十几个小时后,1942发言人对外宣称:他们的领导人现在正在斯洛伐克。三个小时后,斯总理办公室发出声明:1942领导人是他们总理的朋友,他们将在周末一起搭乘电气火车前往维也纳观看音乐会,他们将会在电气火车上商讨未来的合作问题。

这段新闻还附有两张斯总理派出的代表和1942领导人在机场时的远景配图。

这次1942一反常态的高调被一些国际观察家解读为:“年轻的领导人正在对狮子大开口的捷政府示威。”

机场配图没有近景镜头,但厉列侬史无前例的亮相在社交网上引爆了一场狂欢。

他的支持者们单凭他走下飞机的一幕便哭爹喊娘:看!我们蓝色路西法的身材可以秒杀任何一位T台上的男模特。

这话有点夸张成分,可图片在经过一次次放大之后,厉列侬下舷梯时的姿态足以迷倒万千少女——舷梯被布置成红色,他一身黑色正装,头顶上天蓝云白,他正顺阶而下。

让厉列侬支持者们骄傲的是接下来的几条新闻:厉列侬和斯总理前往维也纳途中,数十位从海上被救上来的叙利亚难民站在一艘刻有1942字样的搜救艇上,表达对救援人员的感激。

2015年开春,西方世界迎来了自二战以来最为严峻的“难民问题”,从叙利亚、伊拉克等战乱国家逃离的民众成为西方媒体热衷的报道对象。

几个小时后,那一艘刻有1942字样的搜救艇被证实了为1942组织所有。

在西方大多数国家袖手旁观时,1942组织已经和一些民间组织合作朝难民们伸出了援手。他们给逃离自己国家、倾家荡产的人们提供食物、车票,掏钱在边界区设置临时帐篷,他们还在车站附近租下仓库还有废弃球场,充当难民们的落脚点。

这些报道被传到捷,部分捷克民众也从最初的支持捷政府倒向支持1942组织,他们相信那样一群人不会对他们人身安全构成威胁。短短几天时间,捷议会对给1942加税政策闭口不谈。他们比谁都清楚,一旦1942总部从捷搬离,就意味着他们每年将失去一笔不小的税款。

在捷议会闭口不谈的几天里,厉列侬和斯互动良好。

滑雪场的一名工作人员用手机偷偷拍下厉列侬和斯总理一起滑雪的照片:铺天盖地的白色世界中有三个小点,深蓝色的是斯洛伐克总理,黑色的是1942组织领导人,而亮红色身影的身份不得而知,但从那娇小的身形及滑雪服颜色判断,那肯定是一名女性。

很快,这名因为把照片贴到网上而被解雇的工作人员证实了大家的猜想:“那是一名年轻女孩。”在那位工作人员口中,那位那年轻女孩的长相十分漂亮。不仅漂亮,冲着她喊总理为“叔叔”就可以断定,年轻女孩非富即贵。

至于1942领导人的具体长相还有特点,工作人员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这位工作人员很肯定:那是一位很有耐心而且很有风度的绅士——在滑雪场的三个半小时里,1942领导人把前三个小时都用在教年轻女孩滑雪上了,那女孩的运动细胞可没她的长相那么优秀。

这个下午,连翘也是无数潜水党之一,她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看着那位滑雪场的工作人员说厉列侬用了三个小时教那女孩滑雪时,她摸了摸搁在一边的手机,下一秒手就从手机移开。

眼睛继续盯着屏幕,她在心里碎碎念着:滑雪场发生的一切一定是来自于厉列侬背后所谓的智囊团。厉列侬背后有一个团体,那些人负责出谋划策,他们的脑子里全是今天要和这个国家谈利益合作、明天要从另外一个国家的腰包里榨点油水。

滑雪场工作人员继续讲解,当讲到那位年轻女孩有一张娃娃般可爱的脸蛋时,连翘关掉了电脑,娃娃一般可爱的脸蛋这样的形象总是让她很容易联想到许戈。

在电脑前发呆片刻,连翘来到镜子前,细细地瞅着自己的脸。她和许戈明明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她极少听到人们说她长得像娃娃,大多数人在说起连赫家的继承人时都会用类似“漂亮、独立、积极性强”之类的词汇。

“你多笑笑,在别人眼中就会变成那款娃娃了。”许戈曾经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说完之后还给她表演了特属于许戈式的笑容。

先笑的是眼睛,再之后才是扬起的嘴角。这世界上的甜蜜滋味有多甜,许戈的笑就有多甜。

当时是什么月份来着?当时许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来着?白色还是黄色?

目光无意识地游走着,最终聚焦在倒映在平滑无波的湖面的那张甜蜜面孔上,那张甜蜜面孔似曾相识,凝神细看,那一看,她立马汗淋淋的。

那哪里是什么湖面?那分明镜面,而镜面上那张甜蜜面孔的人赫然是她!

拿起口红,拼命在镜片上摩擦着,一遍又一遍,直到在镜子中瞧不到那张甜蜜的面孔。让连翘觉得更为毛骨悚然的是,她曾经不少次在镜子里见过这张甜蜜的面孔。

许戈,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