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忆起童年,很多难忘的记忆和吃有关。
我没办法告诉现在的人们那时吃什么,也无法让人理解那时为什么要吃这些。
我记忆最深的是经常吃绿豆面的饺子。绿豆面粘合性差,不能直接放在水里煮,直接放在水里粘合的地方会张开,这样的饺子要放在稀粥中,好像现在的馄饨一样,不过馄饨放的是清汤,再配上香菜、紫菜、虾皮,还有酱油、醋、香油、味精、精盐等,当然馄饨汤做法很多,南北差异也很大。
绿豆面的饺子个儿大,一个碗中装不了几个,所以要用大碗,墨绿的饺子漂浮在金灿灿的玉米粥上,颜色挺好看的,但吃时要关上门,怕串门的邻居看到,让人笑话。因为只有吃不起白面饺子的人才会这样吃。
我吃得最少的是榆皮面的面条,那面条是紫色的,吃在嘴里滑滑的,感觉食道就像现在的高速公路,那长长的面条呼的一声就跑到胃里去了,吃了也像没吃过一样。
榆皮面的面条并不是外面的皮的面粉,而是把粗糙的外皮剥掉,只留下里面白白的皮,凉干后,上碾子轧,把树皮里的面轧出来。榆树皮粉特别细,细得有些像空气中的粉尘。似有似无的。
榆树面条我只记得吃过一次,但吃时的感觉至今仍然记得,那种滑滑的感觉仿佛回头就能再次亲眼看到一样。
吃过苦苦菜,这种菜一般生长在田间的垅脊上,也许是这种菜自己都感觉自己太苦了,所以村庄的附近没有,而且一棵与另棵的距离很远,远得让人都感觉有点意外,怀疑它们不是同类,而是异类。
现在的苦苦菜是大棚种植的,味道不如野生的苦得纯粹,也不如野生的脆嫩。吃法当然更不相同。现在吃苦苦菜是为了清火气,换口味,一般是生吃或者蘸酱吃,而那时是做主食,放上粗玉米面,拌匀了在大锅上蒸熟了吃。条件好的吃时可加点蒜泥,一人一碗捧了去,可坐在炕上,或蹲在院里,一边看着鸡在面前望着自己的饭碗走来走去,那情景,有点像黑白照片。
吃得最多的是一种碱蓬菜,这种菜生长在盐碱地上,长得特别茂盛,一棵紧挨一棵,也许是我那时个子矮,也许是碱蓬菜真长得高,一走进蓬蓬棵里,总有找不到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
这种菜一般煮熟了,做菜团吃。这菜碱性大,挤菜时,手感觉特别光滑。
我记得还做过一次柳芽菜,就是把柳梢上刚生长出来的嫩柳叶采下来,用凉水泡洗多遍,去掉其苦味,只记得做过,没记得吃过。可能是做了,也许吃不习惯,没吃。
没吃过的还有很多,如猫肉,我家没吃过。一次邻居家的猫死了,宰了吃了,还给我家送来一碗,我们家没一个人肯吃。据说,猫肉是蒜瓣肉,也许是像蒜瓣一样,一块一块的吧。
没吃过鼠肉,但我听说有一家吃过,在鼠体的外面加一层泥,烤熟了吃。这肉我也吃不下。
但我吃过蝉,蝉也和飞蛾一样喜欢扑火,我村的大堤上是绵延数里的柳树,每到晚上便会蝉鸣四起,哇哇的,吱吱的,响彻整个夜空。一天晚上,我抱了很多干柴去大堤,火熊熊地燃起来了,只听蝉依然扯着嗓子唱着自己的歌,好像并没有一只蝉飞到火中。看来传说的东西有时是不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