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一碗清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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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艰难的老鼠

小时候,常唱一首儿歌: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不过偷油吃的老鼠我没见过,偷粮食吃的老鼠却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玉米地里,说玉米地其实也不准确,因为每两行玉米,中间加种了一行绿豆,也许叫玉豆间作地更准确一些。

我当时正在砍草,抬头擦汗时,就看到一只浅灰色的老鼠趴在绿豆叶下剥豆子吃呢,我学了一声猫叫,它吓得“哧溜”一下跑开了。

还有一次,也是在玉米地,当时玉米已经成熟,玉米穗上棕色的须子也干了。有一只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爬上去,头冲下,两只小细爪配合着尖尖的嘴,把苞皮剥开,这次因它在高处,看得清楚,我发现老鼠吃东西不像往嘴里咽,而是像从嘴里往外吐一样。不一会儿就吃得嘴里满满的了。像是在嘴里吹起了一个气泡。

还是大田里的老鼠好呀,有粮食吃,哪里像家里的老鼠,什么也吃不上。

回到家,我和姥姥说在地里看到老鼠吃粮食的情形,姥姥说,它哪里是吃粮食,它是往洞里运粮食呢。

老鼠又不像人,运粮食会找个口袋,老鼠想往洞里运粮食,大小就是它那张嘴了。如此说来,老鼠也够辛苦的。

我也纳闷,既然去地里就有粮食可吃,为什么家里的老鼠却不肯出去呢!姥姥说,家鼠就是家鼠,去了地里,它哪是田鼠的对手呀。

看来也是鼠各有命呀。

我村地多,人均十多亩吧,可那时地里的收成很差,一亩麦子好的也就是收几十斤,玉米也只有一二百斤左右,还有很多是盐碱地,根本就不长粮食。所以能分到每家每户的也就不多。

因为分得粮食少,粮食也就显得特别金贵。

我记得当时我家里有两口大缸,一个是空的,另一个也从没满过,因那时个子小,有时母亲让我去缸里取粮食,我要把半个身子探进去,那时我总有要掉进去的感觉。

取完粮食,还要盖上水泥盖。

做好的饭常不够吃,自然没有剩余。父母当年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是“管了不管饱”。每天吃过饭,碗是净的,锅是空的,看看家里四周,空荡荡的,真不知道老鼠还能吃到什么。

在白天,我在家里只看到过一次老鼠,当时它正趴在和面的大瓷盆上,头探进盆里,尾巴紧贴在盆沿上,久久不动。我不清楚它在哪里呆那么久干什么,那里面可是一个粮食渣也没有呀。

更多是晚上听到老鼠蹬爬上高的声音,在柜子上,在方桌上,有时甚至是在房梁上。

老鼠去的最多的地方是装粮食的那口缸上,它们也知道那里面有粮食,为了吃到里面的粮食,它们急得在上面团团乱转,那声音,就像有人在上面跑步一样,咚咚地响。响声过后,有时还会有老鼠撕咬的声音,发出像声带被撕裂了一般的“吱吱”声。

每到这时,我就会学猫叫,“喵”的一声,屋里就会安静好长时间,然后鼠闹声又起。

我家里大约有三个鼠洞,一个在外屋,那儿是个碗柜,洞口就紧贴碗柜靠墙的右腿旁。这个洞好像很久不用了,因为洞口没有新土。另一个在屋门的台阶左侧,是从屋里通出来的。最后一个就在粮缸后面,那个洞老鼠经常用,几天不看,就会见到那里有一堆被它们挖出来的新土。有时我也不明白,没得吃,没得喝,它们挖这么多洞干什么呀!

老鼠总是一种令人讨厌的动物,因为它不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它却硬要鼠头獐脑地挤进来,还有比这更讨厌的吗?

曾用过好多办法灭鼠,下过老鼠夹子,但没夹住过老鼠。在那个空缸里灌上半缸水,上面撒一层麦糠,以为老鼠会跳进去吃,结果也没有。后来向邻居借过一只猫,我只记得那猫趴在炕上睡觉了,它“呼噜呼噜”打着鼾,还没等到吃晚饭,它睡醒了,伸个懒腰,跳窗户走了。

每到隆冬,很多家断了口粮,地里也没野菜可挖,饿红了眼的人就会打田鼠的主意,挖鼠洞。

冬天的鼠洞不好挖,因为地表也上冻了,很硬,等挖开地表,下面的土就软多了。挖鼠洞都是从洞口挖起,沿鼠洞一路挖下去,直到找到老鼠的贮藏室,那里面藏满了粮食,大约有二三十斤吧。从外表看,那粮食特别干净。但吃时要用水洗多遍,因为那粮食是老鼠用嘴含过来的。

我看到过被人挖出来的粮食,有金灿灿的玉米,也有红豆、绿豆。但没看到老鼠,也许在人们挖它的窝时,它已经从另外的洞口逃跑了。

田鼠断了口粮,家也没有了,看着渐渐西落的太阳,那太阳像包裹了一层冰,真不知道今夜的田鼠能去哪里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