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魔界议事大厅门口。
潘夏紧张地陪着铭站在门外等待魔父的召唤。潘夏抱紧铭的手臂并时不时地四处张望,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不难看出她的不安。
铭心疼又无奈地说:“潘夏,我早说过你不用跟来,我很快就回去了。本来没什么事,我都被你弄得紧张起来了。”
潘夏闻言抬头瞪铭一眼:“能一样吗?上次你跟凯约战,你不也说不会有事,结果我去的时候是哪个这么差劲晕倒在地上的?还有,又是谁失踪这么久,还捎带上金贵的桃花运啊?”
潘夏喘口气,正准备继续数落下去,铭急忙松开被潘夏抱紧的手,抬手捂住潘夏的嘴,苦笑:“好好,是我不对。我什么都听你的。”
潘夏得意地仰头哼了一声,算你识相!总算肯放过铭,扭头看向一边。
铭松口气,却又不得不再次开口挑战潘夏的“权威”,“但是,这次你真的不用陪着我,我可以自己进去的。”
潘夏刷的回过头,双眼冒火正要张口,铭先发制人:“……父亲,这次只是要求我到场不是吗?你在门口等就行了,起码你就在门外而不是相隔几万里不是吗?”
潘夏嘟嘴,铭连忙安抚:“听话。”潘夏瞬间安静下来,只是神情还有些不情愿。
噹——不知从何处传来钟鸣声,同时从各个方向走进来许许多多的恶魔,几乎是潘夏见过的所有恶魔的总和。眼看着恶魔们如河流入海般涌入议事大厅,站在河流分岔口的铭显得更加形单影只,似乎随时都会被卷入某个危险的漩涡。潘夏的心一沉,犹如握不住手里的沙一样空虚与惊慌。
潘夏想要伸手抓住铭的手,铭却已经随着恶魔的脚步瞬间进入了议事大厅。
门发出一声闷响,在潘夏眼前关上,顷刻间门外便只剩下潘夏跟两个恶魔守卫。这两个从未见过的恶魔守卫全副武装,神情肃穆,不安令潘夏的心沉到谷底。
与门外焦躁不安的潘夏不同,议事大厅里站着除去门外的恶魔守卫外,应魔父召唤的所有魔界自由身的恶魔,几乎塞满议事大厅的数量却个个一言不发,表情凝重。
能让魔父发下无上召集令,召集全魔界包括犯错受罚的恶魔全部到场就足见此次事情的严重程度,也不能怪众恶魔惴惴不安。距离上次魔父如此郑重其事地发下无上召集令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众恶魔仍清楚记得那次事件最后的结果。那般惨烈的境况造成的恐惧深入众恶魔的灵魂,至今震慑魔界。
看到议事大厅中央独自站立的铭,大家明了这次引起魔父滔天大怒的,必定是铭。
虽然铭在魔界也算排的上号的冷酷恶魔,但意外人缘不错。众恶魔复杂的眼神投向铭,尤其是上次与铭一起曾被帝禁锢的恶魔们,更是担忧不已。
挺立在大厅中央的铭仿佛感觉不到其他恶魔投来的各种视线,始终安静地微微垂首看着不远处的台阶,脸上有着一种奇异的坚定光芒。他就像一个早知前路艰难,却已准备好迎接大海带来的重重危险甚至死亡的水手,淡定从容。
即使仍不清楚铭到底所犯何事,铭的从容也令众恶魔心生好感。而知道一点内幕,猜到此次绝不可能善了的少数恶魔担心之余又无法不对铭由衷佩服。
试问有几个能大胆说出爱,又能勇敢承受爱呢?
不管心思各异的众恶魔如何猜想,出现在大厅第二主位(第一主位的魔神几乎从不出现)的魔父便已等同宣告此次使用到无上召集令的魔界大事正式拉开帷幕。
原本就鸦雀无声的议事大厅现下更是因为魔父的出现变得更加沉寂,连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也被众恶魔小心翼翼地克制着,由此大厅中央那个恶魔平缓的呼吸声堪比惊雷,传遍所有恶魔的耳边。台阶上高坐的魔父脸上的神色越加高深莫测。
魔父低垂的视线移向台阶下的铭,淡漠的声音在大厅回响:“铭,三天已过。”
语焉不详,其他恶魔不明白,铭自己清楚得很——魔父这是要他给出一个令魔父满意的答复。
没有直接挑明已经是魔父最大的宽容,只是铭注定要让魔父失望了。他甚至眉毛都未动一分,坦然道:“这是我早就确认的选择。父亲,请允许我脱离魔界。我愿意舍弃恶魔之身,换取与我主人潘夏的结合。”
魔父闻言皱起眉头,其他恶魔的反应相比起来要大得多,众恶魔吃惊地倒吸口气——他们今天被召集到这里竟然是因为铭要叛出魔界!
知道已无法挽回铭,魔父衣袖一挥站起身来:“恶魔叛出魔界历来为魔界所不容,绝无可能轻易离开。”魔父声音虽轻,却仿佛砸在所有恶魔的心上,众恶魔顺从地垂下头,心里不知是为谁而慌乱。
魔父两眼轻轻扫过全场,气势展露无遗,直接宣判铭的刑罚:“恶魔铭处以‘断羽’之刑。众恶魔旁观行刑,以此为鉴。”
在场的所有恶魔心里一凉,所有视线不敢置信地望向魔父,魔父竟是要对铭处以“断羽”!
“断羽”顾名思义是指生生折下恶魔背后自出世以来便相生相伴的两翼。“断羽”是魔界三大刑罚之一,行刑时的惨状与痛苦使得这种过于残酷的刑罚几乎从不动用。哪怕是以前叛出魔界的恶魔也极少用到此刑罚,每次动用都是绝对震慑。偶尔倒霉在场观看到行刑过程的恶魔无不留下阴影,至今也不敢惹任何一点小麻烦。
今天要对铭处以“断羽”,还要求所有恶魔旁观,魔父这是要动真格的,无差别血腥震慑所有恶魔。
铭听到自己的处罚时也是一僵,咬咬牙强自镇定下来。想叛出魔界就不该心存侥幸,收获永远与付出挂钩。退一步,他就得跟潘夏强行分开或者潘夏奉献灵魂给魔神,成为半魔入驻魔界。他,早已没有退路。
魔父可不管在场恶魔的想法,魔界绝不容许有背叛魔神的存在,即使铭是他疼爱的孩子也一样。
魔父举足步下台阶,手腕微转,铭便被控制着身体转了个方向面向大门跪下,视线所及是围成半圈神色不安的众恶魔。
铭抬头看一眼大门,眼神深邃悠远,仿佛能透过厚重的大门看到在门外焦急等待的潘夏。
一眨眼的功夫,魔父已来到铭的身后。魔父慢条斯理地卷起宽大的衣袖,长长的下摆抵着铭跪着的脚尖。站在一边的众恶魔脸上是恨不得马上逃离的欲望,脚上却被恐惧定在原地。
终于卷好衣袖的魔父伸出长年累月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白皙的手掌,精致修长的手掌在此刻恶魔们的眼里比锋利无比的大刀更令人胆战心惊。
魔父手心向下停在铭的背上,些微红光从魔父的手心里透出,慢慢地红光把铭背上两翼的位置覆盖住。魔父神情不变,双手往铭身后两边一挥,铭的两翼被魔父强行抽出。铭巨大的两翼抽出时带起的小飓风,让对自己平时羽翼展开会带起风早已习以为常的众恶魔惊了一跳。即便众恶魔反应过来是自己过于紧张,心里仍旧砰砰直跳。
议事大厅的紧张气氛让众人有点草木皆兵,对接下来的场面的恐慌更使得众恶魔暗自叫苦不已。魔神在上,他们绝对会做个好孩子,可不可以不要让他们看这个?!
魔父把手放回铭背后时双掌已然红光大盛,犹如燃烧着火焰般缠绕在魔父的手上。仿佛感应到什么,铭仰起头紧盯着大门,眼睛一眨不眨看向记忆中潘夏所站的位置。
魔父把手放到铭两翼与后背相接的骨节点上方,手里一握,把两翼的根部包住。铭的两翼根部瞬间如遭火烤般发出肉类烧灼的声音,两缕白烟从魔父与铭两翼接触的地方升起,同时一股烧焦味袭来。
众恶魔眼里尽是恐惧,明明不想看,眼睛却像被谁控制住一般无法闭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父的手抓住了铭的两翼、看着铭的羽翼被烧灼起烟,鼻子里闻到那股特殊的味道。
魔父脸上毫无表情,眼眸中波澜不惊,手上开始用力,铭眉头紧皱,脸上也变得有些扭曲,眼睛却一刻不曾偏离门的方向。炙烤声越来越响,越加增多的白烟也带来越加浓郁的烧焦味。
魔父的手不再单纯地握紧,而是慢慢地往外拔,鲜红的血液从撕开的伤口汹涌而出,不一会儿便染红了铭身上那件潘夏亲手挑选的象牙白休闲衫。故意被放慢的动作使得铭的痛苦增加了好几倍,铭的脸因凌迟的巨大痛苦变得明显扭曲,紧紧咬住的牙关中不受控制地逸出了声。
不远处的众恶魔睁大的眼睛已经发红,却仍然无法闭上不看。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对铭的痛苦他们仿佛感同身受,不少的恶魔身体微微发着抖。
被拔出的两翼根部在血液河流中露出森森的白色骨节,似乎觉得还不够,魔父手腕一转,铭的两翼骨节被折向下,再猛力一扯,铭的背上顿时徒留两个大窟窿。数不清的蓝色光芒从铭背上的窟窿里流泻而出,同时还伴随着喷射状、似乎要一泄而尽的鲜血,恶魔们能感觉到铭的力量在以极快的速度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