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国学十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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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再释读经之异议(2)

宋立学校,在仁宗时,胡安定辈即于是时显名。若宋之衰,则在神宗以后,仁宗时固未衰也。明用《五经》取士,末世虽时起党争(神宗以前,尚无党争),然东林与非东林之争,其鹄的在政治,不在学术。即不用儒术,政治上之事实具在,当时亦必引起争端。近观民国初载,国会议员之争,亦甚剧烈矣,斯岂因经学致然?然则明之亡,虽由于党争,而党争本无关于经术、儒术也。余详察全史,觉提倡经学致国势衰颓,实为子虚乌有之事,不知今之人何所见而云然。至于人之操行,本难一致,无论提倡何种学说,其流有善士,亦必兼有凶人。评议之士,不应以一人之操行不端,抹杀诸多善良之士。

汉重经术,在位之人,固有匡衡、张禹、孔光辈之阘茸无能,然亦有魏相、师丹之守正不阿。今人乃举明末洪承畴、钱谦益事,以归咎经学,无论洪与钱皆无当儒术,即以为儒,亦岂能以一二人之短,掩数十百人之长哉?洪承畴以知兵任用,稍有历史知识者皆知之,不知何所见而称之曰负理学重望也。

钱本文人,不事经学,即以钱论,其人自身失节则信矣,而明之亡也,岂钱氏为之哉?况钱之弟子瞿式耜、郑成功等,亡国之后,志节皎然,尚能支持半壁,与胡清相抗,何以但论钱氏而遗瞿、郑乎?昔西晋之末,人人皆遗弃《六经》,务为清谈,致西晋之亡者,王衍之属也,何以又讳而不举耶?总之,经学于开创之初,关系较少,而于光复之关系则深。此意前已明言,若无《春秋》夷夏之防,宋亡则朱明不能起,明亡则民国不能兴矣。

上所云云,多就消极方面言之。至于积极方面,儒者身居上位,而功业卓著者,亦难更仆。约举之,则西汉宣帝时,魏相以明《周易》显闻,卒能废黜霍氏,致中兴之盛。哀帝时,师丹虽无大效,然守正自持,四方瞻印。后汉袁安,始则平反楚狱,后则力抗窦氏,为世所称。其后杨震、杨秉、杨赐,三世立朝,皆称清正,震尝有“关西孔子”之目。安帝以后,外戚、宦官,更互用事,其能独立不倚,使正人犹有所恃者,非杨氏三世之力乎?三国时,魏、蜀任法,吴独任儒,顾雍德量,殊绝于人。陆逊反对先刑后礼,武功卓著而外,亦以相业见称。

此后南北纷争,无足称述。至唐,魏徵以儒家佐太宗成太平之业,观徵所著书,《群书治要》而外,因《小戴礼》综汇不伦,更作《类礼》二十篇,盖纯乎其为经术之士也。尝侍宴,太宗奏破阵武德舞,徵俛首不顾,至庆善舞,则谛玩无敦。又,太宗宴群臣积翠池,酣乐赋诗,徵赋西汉,其卒章曰:“终藉叔孙礼,方知皇帝尊。”太宗曰:“徵言未尝不约我以礼。”(均见《唐书》本传)其以儒术致太平,厥功最伟。其后则有杨绾,以清德化俗,郭子仪在邠州行营,方大会,闻绾除平章事,即散音乐五之四,其佗闻风而靡者,不可胜纪。(见《唐书》本传)惜为相数月即卒,致有天不使朕致太平之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