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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别惹回忆

陈晨外国语学院12级日语

我们都是踩着回忆走向未来的人,偶尔冷了寒了,便烧着回忆取暖。于它而言,有些残忍。

别惹回忆,回忆会痛……

倘若把日子倒过来写,我有千言万语难以诉说。淡淡的笔墨难以复原曾在生命里闪过的片段,既不能覆手成书,也不可染墨成图。

回忆是穿越时空的奇迹,曾经发生的事,因为有回忆,所以我们还记得,哪怕斑驳、残缺,也总有痕迹。

常常梦到高中时代,在校园里奔跑嬉闹,夹竹桃又开了,浓烈而夸张,大朵大朵地压弯了枝丫,和着夏末的风,有些淡淡的清香。

红色的跑道旁开满了夹竹桃,九月的天看不出秋。军训从这里开始,相遇从这里开始,离别在这里结束。

我记不大清楚分别时是怎样的忧伤,但似乎现在还有一些隐隐地痛,这是回忆在作祟。

再走近那个教室,已是别人的教室了。虽然还挂着十三班的班牌,但人已不同,讲台上的老师津津有味地讲着三角函数,奋笔疾书地写满了整个黑板,还不时地敲打着黑板,强调这是重点,讲台下的孩子除了认真听讲的,还有一些,或是假装听讲却昏昏欲睡,或是提心吊胆地玩着手机,或是忐忑不安地看着小说,偷偷地在桌子下进行着“地下活动”——太像当年的我们。

不记得是谁告诉我们,只要挨过高中三年就好了。于是怀着对未知美好的憧憬,从高一到高三,每天靠着刷题背书熬过十几个小时,梦里都会梦见自己身在考场,然后一身冷汗半夜惊醒,每天天还未亮,便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冲进教室,来迟半分,便要接受批评……

似乎那三年,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便是——你还想不想考大学啦?

各种励志标语,各种座右铭,充斥着整个校园。行色匆匆的人川流不息,曾经如此,现在如此。不出意外的未来,也是如此。他们不过是重复着我们的轨迹,在翻拍着我们的回忆。

如今身在大学,没有曾经幻想的那样美好。现实就是现实,总是比理想矮了许多,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未曾发育,只得默默无语的呵呵了。

这里比高中那块天地大得多,没有了固定的教室,甚至会常常走错教室;没有了熟悉你的老师,只要你不吭声,他教你四年都不会记得你的名字;没有了朝夕相处的同桌,你不知道下一次坐在你旁边的会是谁……

我常惹回忆,有些说不出的疼痛,那些人和事,你不敢相信地从你的身边溜走了,但我相信那不是感伤,而是留恋。

别惹回忆,回忆会哭!

回忆常常是个小娃娃,动不动就流泪,我怎么哄都哄不住。

高考放榜后,一天到晚躲在被子里,把窗帘拉上,不让阳光挤进屋子里,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我给自己的底线,除吃喝拉撒外绝对不能走出门,我怕别人耻笑,我怕父母失望。

没有太多的话语,爸爸妈妈都是少言寡语的人,仅仅几句话就可以让我防御的城墙崩塌倾倒。

他说,你自己作的孽,躲也躲不过,还不如面对。

她说,考得再差,天底下那么多学校,总有你读的。

我擦擦不争气的眼泪,没日没夜地坐在电脑前,查着各个学校的各种资料,不眠不休。

他说,你妈让你别走远了!

我没有应上一言半语,倔强地选择了远方,和妈妈争争吵吵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我日日夜夜盼着去上学,去新的学校,一切归零,一切重头来过。

上学的那一天,她坚持要送。

他说,太远了,让你妈送送你。语气里满满的乞求。

我说,不用了,从小就住读,已经习惯了。我说得很决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她说,那送你到车站吧!你粗心大意,大大咧咧,车站人多,东西丢了咋办?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没有一个字不是与我相关,而且还时不时地叹着气,每一句话都拖着长长的尾巴,飘到我的耳际,震痛了我的耳膜和心脏,血脉里的鲜血翻涌着,浑身上下暖呼呼,一直到忍不住的泪滴落了。

走的前一天晚上,她一夜未眠,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来踱,还翻箱倒柜地帮我收拾着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

她说,北方冷,得多带点冬天的衣服。

她说,那丫头花钱大手大脚的,孩子她爸,改天给她多打点钱。

她说,那边太干,那丫头皮肤不好,我这套化妆品给她装上。

她说……

她说了好多好多,迷迷糊糊中,夹着我的泪水,渗到了枕头里。遗落了、模糊了、消失了……只留下关心的痕迹。

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我冲她挥挥手,她冲我欣慰地笑了笑。

火车启动的那一刻,我拼命地拍打着玻璃,想要对她说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知道,即使我声嘶力竭地吼出来,她也未必能听到。

火车远离的那一刻,她追着火车,跑了好久好久,隔着透明的玻璃,我看到了一种叫作眼泪的东西,已经分不清是我的还是她的,大概都有。现在回想,还会有温热的液体滴落。

在崭新的环境里,第一次从异地的饭菜里,咀嚼出了思乡念家的苦涩。我常惹回忆,泪水忍不住翻涌,有些无法言说的思念和愧疚。

别惹回忆,回忆会累!

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有数月之久了,看着秋风绘尽秋色,绿叶片片飘零。我才知,现在所过的每一天,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变成了回忆。

当初的那股新奇和热忱似乎也渐渐被时光磨灭,每天忙忙碌碌却无所作为,白白辜负了锦色华年。常常会不自觉地拿过去和现在对比,把自己越比越低,百无聊赖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循环。

每天也会遇到各色各样的人,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而自己,每天像个木偶,机械般的上课下课,睡觉起床,吃饭玩乐,花了十二年的时间考了一个大学,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明白,大学了,得独立,你要做的事,都是由自己选择,忙与闲,都得明白自己要干吗,自己在干吗。

人常说,不要总是翻开回忆,小心灰尘迷了眼睛,惹出泪花。

我觉得,偶尔回头看看,才能看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才会明白未来该怎么走,人生总该如此,做一回残忍的人,踩着回忆走向未来。

但是,无论过去怎样,辉煌也好,落魄也罢,那一页已经在生命里翻过去了,值得回忆却不该太过留恋。别总惹回忆,回忆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