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五岁了,顽皮、淘气,尤善模仿成人的举止,那稚嫩的“老成”常会让我忍俊不禁。儿子是个追星族,什么长头发的刘欢、“幸运52”的李咏,卖“泄痢停”的本山大叔,都是儿子的所爱。不过最爱的当属大师傅刘仪伟,只要刘师傅一露面,儿子就扎好围裙、备好锅碗瓢盆,接受师傅的远程教育,那中规中矩的架势,常令我捧腹。儿子最喜欢的电视节目当属球类,无论大球小球,逢球必看,且边看边练,尤其那投篮的动作和准确度,很有水准。为了不影响一代球星的成长,我只好咬牙跺脚地购回了篮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保龄球等。而从儿子处获益最多的当属家中的老球迷——我的岳父,每当看电视因球而与岳母发生冲突时,就怂恿外孙调台,使岳母无计可施。儿子还很爱国,每当新闻联播之前,儿子就会准时在电视机前立正站好,随着铿锵的国歌向国旗敬礼,即使走出户外,也是见旗即礼,常引得路人侧目。儿子很爱我,每当我吃完早饭,儿子就将我的鞋子摆在门口,推我出门上班。而下班时,儿子又准时在门口候我回家,一进门,儿子就以热情的拥抱来迎接我,常令妻子“忌妒”不已。儿子的可爱之处很多,儿子带给我的欢乐也无法尽述,然而,儿子之于我的欢乐与忧虑相比,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每每使我正笑着的时候,苦恼已悄悄地袭上心头,真可谓苦恼人的笑了。
1997年3月,仅仅在母腹中孕育了八个月的儿子提前来到了人世,由于不足月且营养不良,儿子的体重只有4.8市斤,出了产房即被送进了保温箱里。当时,我对儿子的状况虽不甚满意,但初为人父,心中还是漾着一丝喜悦与激动。不断地为如何调养儿子、教诲儿子做着各种各样的远期规划。但,就在一家人都在为儿子的降生而欣喜时,医生的诊断却令我们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先天性心脏病。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我很不理智地质问那位医生。医生理解我的心情,耐心地对我解释着,但我又怎能听得进去呢?又怎能一下子接受得了呢?
为了不影响妻的身体康复,妈和岳母先期将儿子抱回了家中。冷静之后的我,终于承认了这一事实,默默地劝告自己。你是男人,你要勇敢地面对一切。于是,我一遍遍地向躺在病床上的妻子描述着经过了我的“艺术加工”后的儿子的模样,可每次看见妻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时,我的心有如刀割。一周后,妻终于得知了真相。笑容没有了,泪水却常常浸湿了枕头。意外的打击已使妻的神经变得异常脆弱敏感,往往别人一句不经意的话都会使她产生不正常的联想,眉眼中也时常流露出凄婉的愁绪,以往温柔且善良的她时常莫名其妙地发起脾气。我理解她的心情,这是初作母亲的人在此种情况下的正常反应。但,这更加重了我心灵的负荷。为使妻那颗受伤的心避免更大的刺激,我只有在默默地忍受之外,在生活上给予她更多的关怀和爱护,甚至在她和我的母亲之间发生矛盾时,也往往有意地偏袒她。这也是做丈夫的在此种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那段时间,我的心绪异常糟糕。白天,无论是在家里、单位,还是在亲朋间,要展示一个男人的乐观、豁达和无所畏惧。而夜里,只能一个人独自承受着这份痛苦与无奈。书,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和医治心灵创伤的良药,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但读了很多健康有益的书籍,且完成了成人高考的大专学业。读书和学习,在缓解了我的心痛之余,也让我更深刻地领悟了生活的真谛,增强了直面人生、承受苦难的信心和勇气。由于身心的双重劳累,一度,我的面容日显憔悴。曾有人善意地提示我,这孩子恐怕将累你一生,能否……我理解他们对我的关爱,也理解他们的话外之音,但我却固执地认为,我没有权利将刚刚来到人世的儿子的生命剥夺,而只有义务和责任将他养大,还他健康。之后的日子里,我查阅了很多有关心脏病方面的书籍和医学资料,以儿子的各种表征与书上对比,并每天给儿子记日记,从饮食、睡眠以及大小便的次数、质量,只要是儿子的行为,统统记录在案,且一记就是三年。三年来,在妻和岳母的精心照料下,儿子很少染病,身体颇为健壮。
1999年9月,根据儿子的身体状况及医生的建议,我和妻经反复思虑,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儿子到沈阳陆军总院为儿子进行手术治疗。这是需要一番勇气的,毕竟儿子只有3岁,而手术的却是心脏,我清楚地记得,中秋节那天,当儿子被推进手术室的一刹那,我的心骤然间仿佛紧紧地缩成了一团……漫长的等待,焦急的期盼,长长的走廊里不知留下我多少关切的脚印。两小时后,儿子被推出手术室,我看见儿子小小的身体上插了三根维系生命的管子,胸脯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地睡着。那一刻我多想将儿子搂进怀里啊!当医生告诉我手术非常成功的一刻,我的眼泪已无可抑止地流了出来。儿子,爸爸三年的担忧,医院里20多个难眠之夜,在这一刻终于因还了你一个健康完整的身体而得以慰藉。儿子被送进了监护室,需隔离三天,而我却怎么也不忍离去,久久地徘徊在楼前的小路上,遥遥地望着儿子所在的那间病房的窗户。中秋的月真圆啊,是在预示着儿子一生的圆满吗?如水的月光里,我无数次地在心里默默地对儿子说:“儿子,你痛吗?害怕吗?孤独吗?你一定要坚强些,今天是中秋节,爸爸就在你窗前的月光下陪伴着你呢!”十一过后,儿子出院了,身体恢复得很好,虽然花去了我的所有积蓄且欠下了沉重的债务,但我为自己尽到了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且还了儿子一个健康而欣慰。妻的脸上也重新绽出了笑靥。然而短暂的欢乐之后,新的忧虑再次笼罩了我,儿子虽然3岁了,依然不会说话,连简单的爸爸、妈妈也难于出口,这如此违背常规的现象怎不令人心急如焚呢?上帝啊!你为什么如此屡屡地折磨我啊!为什么要让我这个刚刚做了父亲的人品尝这么多的苦难呢?当然,责怪上帝是无用的,面对现实,我只有再次踏上寻医问诊之路。几番检查,几番测试,结论却是生理上无任何阻碍语言、发音之症状。迷茫,对此结论,我只有迷茫。但,这没有原因的结果更令我忐忑不安。为了减轻我的压力,许多好心的朋友、亲人无数次地对我列举所见所闻的孩子说话晚的事例。我感谢他们,但我明白,那不过是友爱的宽慰罢了,可是,现实面前,他们除了宽慰又能如何呢?而我自己不也时常以儿子必将大器晚成来安慰自己和妻子吗?
时光飞逝,转眼间,儿子五岁了,也只能说简单的“爸爸、妈妈”单音节的词,任我百般教导,依然进展缓慢,这与同龄的孩子相比,显然已相差甚远。但可喜的是,儿子的思维、行为及身体状况均属正常,而且我也获知,像儿子的这种情况,已有了专门的语音培训处所。我相信,随着医学技术的不断发展,儿子一定会早日说出动听流畅的话来。唉!儿子,你这个可爱的小东西,自你来到人世,虽然给了我许多欢乐,但也给了我如此多的担忧,要等到何时,你才能让父母,让亲人们完全释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