蕖夜白知道小羽说的爸爸,是指胡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略微沉重了下。这五年来,是胡狸一直在照顾步渝和小羽吧?刹那间,他对胡狸的感觉也复杂起来,他是应该谢谢他呢?还是应该恨他呢?
谢他照顾步渝母子,可是又恨他让小羽叫他爸爸!
一路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森林公园……他看到了刘警司的车就跟在后面,心情是越来越沉重,甚至把车子停在路边。
这一去,一家三口固然可以团聚,可是阿步……
如果不去,阿步也会怨他,因为他们不可能隔着两条人命,陌视一切, 硬生生的在一起。阿步说的对,只有解决了眼前的事,他们才有未来。
他无奈地看了眼停在不远处却不肯再接近的刘警司的车,还是启动了车子。
竹苑深深,在这秋意深隆的季节,竹叶铺满小路。
温玲首先发现了蕖夜白和小羽的到来,立刻迎了出来,“蕖先生,您来了。这位小朋友是……”
蕖夜白很亲和地说:“这是小羽。”
温玲哦了声,又喜道:“蕖先生,您终于来了,竹苑里只有我和步小姐两个人,实在无聊得很。”
“阿步呢?”
“她好像在生谁的气,不愿意走出房间呢。”
“这样啊……”
他把那包蜜制橄榄拿出来,放在温玲的手中,“你把这个给她,就说我来了,她肯定会出来的。”
温玲嗯了声,把他和小羽带到廊前的竹亭坐了,又沏好了茶,这才往步渝的房间走去。其实步渝真的是在生气,几天来温玲无故挑衅,又不给做饭,步渝只拿些冷食裹腹,这时候便觉得身体虚弱,眼冒金星,而且气郁于心,真如同又大病了起来,躺在床上什么精神也提不起来。
温玲把那包橄榄放到自己的屋子里,然后才来唤步渝,“步小姐,蕖先生来了。”
步渝听了,马上坐了起来。
因为不想被蕖夜白看到自己憔悴的样子,她坐到镜子里对自己的容颜稍做整理。温玲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烦地说:“蕖先生好不容易才来一次,是你自己不给他面子。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去对他说,你不想见他。”
其实这是温玲自己的想法,如果步渝不想见蕖夜白的话,蕖夜白应该不会硬闯进去见她。所以她没有等步渝回答,就已经出了房间到了竹亭。
“蕖先生,她说她不想见你。”
“什么?”蕖夜白微感诧异,那天夜里,步渝给他打电话,明明就是 想要解决问题的态度吗,怎么会又不想见他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听小羽欢呼了声,从他的身边箭一般冲向温玲的身后,原来步渝穿了一袭白裙子,此时静静地站在那里,眼里含泪,张开双臂拥住扑向她的小羽。
“小羽,妈妈想死你了……”她紧紧地拥住他。
“妈妈,我也想你!妈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给小羽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去看小羽……”
这真是一言难尽,步渝没法从头说起。
蕖夜白接过话头,“小羽,不管怎么样,妈妈现在出现在你的面前,证明叔叔没有骗你,不知道小羽应该怎么奖励一下叔叔呢?”
小羽很认真地走到蕖夜白跟前,伸出短胳膊攀住他的脖子,忽然仰头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下。
那轻盈的触觉,让蕖夜白几乎立刻就败倒了。
眼睛涩涩的很想哭,这是他的孩子,他能感觉到,那种只有父子间才会有的特殊感觉。小羽吻了他后又说:“你是个好叔叔。”
这时候,温玲也发现,这个小家伙竟然与蕖夜白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呢!又听小家伙叫步渝妈妈,内心立刻充溢着失望。原来他们之间还有个小孩子在维系,自己可能真的是痴心妄想了。
这时候,步渝和蕖夜白很默契地不去提那些沉重的话题,和小羽热闹地聊着,看起来那么和谐、美丽。
“温小姐,帮我们拿些水果和点心来吃吧,小羽饿了。”
“哦,好。”
温玲郁郁地转身离去。
蕖夜白和步渝不约而同地往锦鲤池那边走去,小羽立刻就被里面五颜六色的鱼儿吸引了,拿着小竹杆不断地在水里头搅动。这时候,蕖夜白和步渝总算能够好好的聊几句了,蕖夜白有些尴尬地问:“你那天夜里说的话,我明白了。之前,是我对不起你。”
步渝倒没有再纠缠当夜的事,只说:“狐狸怎么肯把小羽交给你?”
蕖夜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呃,他不知道。”
“你——”步渝噎住,看着他,好半晌才说:“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你已经长大了,大到我都不敢认识你了。有时候我又觉得你还很小,还是当初不肯上课,在课堂上胡思乱想的那个孩子。”
“阿步,对不起,小羽他……”
“没错,他是你的孩子。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你应该记得……当初我在你爸爸的胁迫下,离开这座城市,以为至少可以把你们当成完全的仇人。没想到我怀孕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做亲子鉴定,我知道,我会坐牢的,希望在坐牢期间,你能够照顾好他。”
“阿步……”
这时候,蕖夜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步渝消瘦了很多,虽然有妆容的掩盖,还是能够看出她的憔悴,蕖夜白想要搂住她,她扭身躲开了,“夜白,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要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但是事实上,这个机会是不存在的。我犯了这么重的罪,一定会坐很多年的牢,你要照顾好小羽,以后也不要再提起我了,我不能成为你们父子的污点,你们承受不住这个结果的。”
“阿步,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是男子汉,后面的事交给我吧。”
“总之,我不想让小羽知道,她有个犯了罪的妈妈。也不想让所有人知道,一个女人在嫁给了一个父亲后又与父亲的儿子发生关系……”
“你不要再说了,一切有我。”
他坚定的眼神,让她微微感动。
隔了片刻,又说:“我看到抽屉里的那些彩泥小屋了……我知道你仍然是你自己,不是蕖洪……从那一刻起,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小羽,让他也做个重情重义的人。我想无论如何,让小羽留在自己的爸爸的身边是对的,狐狸终究是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的,我们母子已经拖累他很多了。”
“阿步……”蕖夜白的心里蓦然很痛苦,原来步渝一直不肯告诉他,“羽”是谁,竟然是害怕他是第二个蕖洪,而他会把小羽教坏。
“阿步,我爸爸,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让你如此害怕……”
“都过去了,我不想提了。”
“阿步,我真高兴,我有儿子了。”
“阿步,我们会在一起的,一定会在一起。”
……
蕖夜白当晚在竹苑留宿。
他虽然数次很想把步渝抱在怀里,可是每次又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在竹苑内,他屡次强行要她,这已经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很浓重的阴影。想让她再次接受他,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他们的未来,是有了一线生机。
只是,想要将这线生机,培养成活色生香的美好生活,还需要时间。
晚饭由温玲整治,别说,这丫头的手艺倒不错,蕖夜白也深知这餐的意义之重大,这可是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吃饭呢。期间,蕖夜白不断地给小羽和步渝夹菜,好像想把自己所有的幸福与爱,全部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奉献出去。
直到夜深人静,他看着步渝哄了小羽睡着,才恋恋不舍地送她回房。在进入房门的刹那,她闪身而入后把门推住,只留了条小缝儿,目光中却有惧怕之情。
这让蕖夜白的心狠狠痛起来,却情神自然地说:“没关系,我不进去,我在隔壁,今晚我不会离开。”
互道了晚安,步渝默默地关上了门。
蕖夜白心潮起伏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很久很久,才觉得平静了些,给刘警司打了个电话,“刘警司,我知道你们就在外面。”
“没错,我们是在,不过看在蕖总您的份上,没有立刻冲进去罢了。虽然我们当警察的,应该铁面无私,但是时代不同了,人情世故也是要顾的,而且我想你也应该想好怎么做了。”
“谢谢你,其实这次不是我想好怎么做,而是阿步决定自首。”
“那很好,有些事早早解决好,免得大家都费心劳神。”
“明早,能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蕖总,做人可不能得寸进尺呀。”
“我只是想多点时间和她在一起罢了。我们不会跑的,如果你能够现在撤走,她一定会去自首的。我想,被你们逮捕和自首,是两个概念吧,我只是想让她争取宽大处理罢了。”蕖夜白这样一说,刘警司也有些犹豫了,据他这段时间的调查,其实步渝这个女孩子的为人,很多时候还是让他很佩服的。
这个女孩子经历太多事,让人不由得不怜惜,他也希望法律在维护公正的同时,能够给这个女孩子宽大处理的机会。
好半晌,他才说:“好,我们会退走。但是你一定不能食言。否则我们警方会连同蕖总一起起诉的。”
“我明白,谢谢刘警司。”
刘警司挂了电话后,还是留了两个人在这里,“你们看好出入口,如果步渝出来,先不要逮捕她,跟着她就是了。”
“是,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