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步斯颖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你当时肯定不相信医生的话吧,你一定觉得妈妈永远都醒不过来。”
“不,我坚信妈妈一定会醒来。”
“那你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步渝带着些许期待引导着她,她真的希望步斯颖能够多想些,能够意识到蕖洪是个坏人。
步斯颖的确很聪明,她马上想到了什么,却是嘲讽地看着她说:“你不要再找借口了,你现在看到我和妈妈都过得好好的,有我干爸照顾我们,你眼红了吧?又想扭转你在我干爸心目中的印象,所以才跟我说这些,让我觉得你一定有什么难以言说的为难之处吧?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步斯颖说到这里,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不会原谅你,一定不会原谅你……你滚!你滚!”
对于步斯颖这种易暴易怒的情况,步渝无比担忧,从谈话中她已经看出来,步斯颖确实与以前的步斯颖有些不一样。
难道这就是蕖洪所说的,步斯颖得了某种心理疾病?
为了使她的情绪不至于继续崩溃下去,步渝只好告辞。
回到酒店时,意外地发现胡狸竟然已经在房间里了。
“狐狸,你不是应该在医院里吗?医生同意你出院了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听医生的话呢?”
胡狸媚笑地看着她,“放心,我不是蕖夜白那个不懂事的小子,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是医生同意我出院我才出来的啊。不过我的伤确实还没有好,你要多多关照我啊!”
步渝有些疲累地卧倒在沙发上,“好,要如何关照?”
胡狸看到她脸色憔悴沮丧,心里某处痛了下,叹道:“算了,我还是自己照顾自己吧。”说着他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顺利地给步渝也倒了杯水,“喝杯水吧,你的嘴唇都开裂了,这对美女来说可是大忌呀。”
步渝感激地笑了笑。
虽然她知道自己与胡狸之间是不可能的,以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将来更不可能,但是胡狸的关心时常让她觉得温暖。
她有时候很庆幸,在她最不幸的时候,身边仍然有个这样的好朋友。但有时候又觉得这对胡狸来说太残忍,这是上天跟他们两个开的玩笑。
……“过两天,是蕖洪的生日。”
步渝似乎无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胡狸笑道:“他的生日就他的生日吧,我们只是飞熊的职工而已,没有必要去给他拜大寿吧!况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讨厌死姓蕖的了!”
步渝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步渝悄悄地找到了妈妈。
她当时正在与邻居打麻将,步渝找到她的时候,她刚输了两把,因此心情很不好。两人从房子里出来,她也并没有要把步渝请进自己所居的屋子里坐会儿的打算,两人站在小区内的树荫下,就这样说开了话。
“妈,斯颖最近身体不太好吗?”
“你还知道关心她吗?不过已经五年了,你现在关心她已经太晚了。她有她干爸照顾,有我照顾,不用你操心了。”
“妈……”步渝内心苦涩,“斯颖是否心理方面出了问题,你知道她在看哪个心理医生吗?”
“你的心理才出了问题,她好好的!”
妈妈大概对这个女儿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希望,所以眼神冷冰冰的,仿佛看着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这目光如果真的是利剑,步渝已经死在这目光下千百回了。她知道很多事,蕖洪是瞒着她们的,甚至步斯颖的事,也不是全然清楚。
她不禁有些失望,好半晌终是低声道:“妈,我走了,您保重。”
她妈妈冷笑了声,转身先她而离开。
步渝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心里头如同破了个大洞,汩汩地流着血。
她从小区里走出来,就觉得世界很灰暗。
明天,她就要把自己送给一个,她原本仇恨着的老男人。
她会因此而被朋友误解,她会失去朋友——胡狸,会被蕖夜白厌恶,因为她即将成为他的后妈了……
她会被步斯颖鄙夷,会被妈妈痛恨……
但是,她似乎又没有别的选择。
七月初七,蕖洪的生日。
这一日,是中国人的情人节。真是没有想到,这个恶魔居然出生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日子里。街道上有人出售传统的情人节和玫瑰花,还有牡丹。步渝买了朵牡丹插在自己的头发里,有种很难言说的绝别感。
今日的自己,要跟从前的自己绝别。
今日后的自己,将是被人厌弃的自己。
她就这样,戴着朵牡丹,穿着漂亮的短裙,长发飘飘地来到了蕖家。蕖夜白对于她的到来很诧异,他的伤终于好些了,虽然伤口处还是贴着纱布,但他已经行动如常,只是脸色稍有些苍白而已。
因为众人的关注,她到门口时,还是稍微地停留了下。
蕖夜白于是迎了出来,笑道:“阿步,你能来太好了,今天是我爸的大寿,正好有些重要的事,我们可以在今天宣布。”
步渝目光灼灼,笑道;“是的,蕖同学,今天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
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他“蕖同学”,在刹那间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 离,蕖夜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袋里的东西。他从医院里出来后,觉得与步渝之间还是尽快有个结果比较好,事实上,步渝那日被蕖洪威胁,电话的内容他都听到了。
但是他是蕖洪的儿子,他能怎么样呢?于是借口手机坏了,说没有听到,逃避那些令他难堪的现实。
不过这几天,他终于又想清楚了。
或许是因为二人的关系没有定下来,才会导致爸爸始终觊觎步渝,如果两个人的关系在重要场合经众人见证而定下来,或许爸爸就会放过她,让她和他过上幸福的生活。
不能不说,蕖夜白的想法太天真,也太简单。
关键,他面对的是他的爸爸,即便是听到了爸爸对步渝说出那样的混帐话,他依旧对他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他会为了儿子的幸福,放过这个女人。
所以他准备了钻戒。
一只,名贵的,漂亮的钻戒。
本来是打算在蕖洪的生日过后,再找机会向众人摊牌的,但是既然步渝来到了这个祝寿现场,他就临时打算在这里宣布这件重要的事。只是步渝那句“蕖同学”,顿时让他忐忑不安,而且步渝的目光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挪到了蕖洪的脸上,并且还很熟识似的说:“老蕖,生日快乐!”
老蕖!
蕖同学!!
亲疏立现!
步斯颖和妈妈,还有蕖夜白,就都愣住了。
蕖洪却笑得很热情,伸手把步渝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阿步,你来得这么晚,我差点以为你不来了呢!今天如果你不来,我这个大寿还不如不做了呢!”
步渝笑得很灿烂,“老蕖,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不来呢。”
蕖洪紧握着她的小手,她也没有挣扎。蕖夜白看到这一幕,脸色立 刻如寒冰似的,同时还有深深的不解。他坐下来,端起酒杯直接就喝了口,步渝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紧提了下,提醒道:“蕖同学,你才刚刚从医院里出来,还在打抗生素吧,是不能喝酒的,酒精与抗生素会产生过敏反应。”
蕖夜白盯着她被蕖洪紧握的手,冷冷地哂笑,“不劳步老师关心!”
步斯颖似乎越看越觉得这一幕好笑,唇角挂着嘲讽的笑容,向妈妈说:“妈,你看,我干爸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干女儿,我们都不知道呢。”
蕖洪笑道:“错了,错了,不是干女儿……我蕖洪这辈子,只有一个干女儿,也是亲女儿,那就是斯颖你呀。”
步斯颖疑惑道:“那,你们这是……”
蕖洪笑道:“别急,听我说呀……”
蕖洪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其实今天,我是想借着我的五十岁大寿,向大家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我和阿步准备在下个月订婚,之后我们可能会结婚。”他的话音尚未落下,蕖夜白的酒杯仿若千金重的,蓦然重重搁在桌子上。
他脸色煞白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和步渝,这两人的脸上,居然还都带着笑容。
他难以置信的脆弱地问道:“爸,你说什么?”
蕖洪有点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夜白,我知道这件事你一时难以接受。从你很小的时候,你就反对我和任何女人交往。前两任后妈也都被你用各种手段赶走,但是怎么办呢?爸爸也是个男人,也需要家庭的温暖,我和阿步是真心相爱的……我已经这么大年龄了,不能再错过真爱,夜白,希望你能理解爸爸,并且接受我和你的步老师相爱的事实。”
蕖夜白看向步渝,步渝本不敢与他的眼睛相对,但是这一刻,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眸。
“呵呵……步老师……我尊敬的步老师,我爸说的,可是真的?”
步渝点点头,“不错。”
蕖夜白蓦地站了起来,“这不可能!”
他两步跃到步渝的面前,将她一把从座位上提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肩,“我告诉过你,我可以保护你!无论是谁,都不能在我的面前伤害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逼的!是不是我爸爸逼你的!”
步渝还没有回答,蕖洪已经把步渝推到一边,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蕖夜白的脸上,“混帐!你说的什么话!你把你爸爸看成什么人了!”
蕖夜白捂着脸,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爸,我知道你一直在逼她!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既然我这样说,好,现在我给你机会,你亲自问她,让她自己选择,如果步渝说是我蕖洪逼她,那么我可以立刻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从此以后再也不骚扰她!”
蕖洪说得义正言词,仿若要在儿子面前做个顶天立地的父亲。
蕖夜白再次走到步渝的面前,但是他仿若是很害怕,好半晌都没有问出来。步渝在这一刻,似乎能够感觉到他内心里的矛盾和恐惧。
而这时候,蕖洪忽然有些紧张地问,“斯颖,你怎么了?”
步斯颖可能一时无法接受,步渝居然快要成为她的干妈了,她止不住地发抖,嘴里还低喃着什么,谁也听不清,只觉得她仿佛很气愤,很沮丧,很郁闷又很激动。
步渝的眼睛蓦地酸涩。
“斯颖,你……”
蕖洪用眼神制止了她,她不好再多说什么。
转目看到蕖夜白终于鼓起勇气,张口欲言,她不忍心让这个年青人受这种污辱,笑着说:“夜白,你什么都不必问了。我只能告诉你,你爸爸说的是真的。从前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我和你之间注定是要做亲人的,所以……”
“无耻!”蕖夜白没等她的话说完,已经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步渝从来没有因为挨打而觉得痛快,但是在这一刻,她竟然觉得很痛快,蕖夜白打得很对……
所以她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悲凉的笑意。
这笑意没有躲过蕖夜白的眼睛,他微怔了下,忽然将目光狠狠地落在蕖洪的身上,但也只是刹那,他就恢复了常态。
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默默地喝掉面前杯中的酒。
……
晚上的时候,步渝与蕖洪坐在凉亭里,望着远处的星辰。
蕖夜白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若有所思地盯着二人。
蕖洪轻轻地摸索着步渝的手,“阿步,今天的戏演得不错,我真怕你会中途改变主意,那样的话对大家都是太不好了。”
步渝忍耐着心中的恶心,任他抚着她的手,淡漠地说:“以前我总觉得父爱应该是最伟大的,虽然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但是看到你对待自己的儿子,我觉得很多事或许并不是我看到的那个样子。是不是所有的爸爸,都会与儿子抢夺所爱的女人,或者是,世界上只此一例,别无他人?”
“你在讽刺我?”
“不是,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其实,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苦心,我是在救我的儿子,因为你不适合当他的妻子,他那么优秀,他应该有更好的女人爱他,比如斯颖。”
“他不爱斯颖。”
“没有关系,相处的时间久了,久到他们必须认命的时候,就会爱上她了。”
“你真可怕。”
“哈哈哈……我喜欢你给我的这个评价。”
“为什么是斯颖?”
“这是个秘密,以后你会知道的。”
“你这样看中斯颖,一定不会让她死吧?如果我执意要与夜白交往,你会不会真的对斯颖不利,让心理医生杀死她,却好像她自杀一样?”
“或许会,或许不会,你舍得让她冒险吗?”
没错,蕖洪早就已经算定,步渝是绝不会再冒险的。
赵子文的事,给她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
“你有没有对你做过的事,后悔过?”
“没有,一件都没有,我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事。”蕖洪很笃定地回应她。
步渝的唇角,却忽然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
当晚,步渝没有离开,就住在蕖宅。
她好像已经是这里的女主人似的,佣人们都对她毕恭毕敬。
她所居的卧室,也是极大极豪华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这是个罪恶的地方。
可能到底还是顾忌蕖夜白的想法,蕖洪并没有进入房间骚扰她。第二天,步渝一下楼就听到步斯颖脆生生地喊:“干妈早上好!”
步渝的脸像被谁打了两个耳光般火辣辣的痛,“斯颖,妈妈呢?”
“哦,你是在问我的妈妈吗?她出去散步了,之后可能和别人打麻将,不到中午是不会回来的。”
“干妈,你还有没有其他想问的?”步斯颖特意将干妈两个字说得很重。
正巧看到蕖夜白也下楼,步斯颖于是又笑道:“夜白,怎么办,以后你不能把她叫步老师了,要叫妈妈。唉!长到这么大才改口,一定很不习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