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她才发现,虽然几年来密切地关注他们,但是得到的消息依旧还是太少了。她不知道步斯颖做什么工作,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是否结婚?
算算年龄,就算步斯颖现在结婚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五年……
对步斯颖和步芷晶来说,步渝在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五年。
空白的五年,如何填补?
这一刻,步渝终于停住了脚步,理智控制住了自己冲动的想与亲人相见的情绪,她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等事情完结了,一定回来,把自己的苦楚和心酸,全部都告诉妈妈和妹妹,她们一定会理解她的。
一定会。
……
第二天,是蕖氏与飞熊高层再次碰头,做项目启动前预备最后的一次会议。胡狸难得地脱掉了休闲服,穿上西装,一本正经的样子,严肃起来的他竟然也有种令人着迷的气质,特别是那双看起来很澄明的眼睛,仿佛永远带着温暖的笑意。
与胡狸一样,蕖夜白的打扮也是一丝不苟。
两人的穿衣风格甚至是接近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男子服装,特别 是男子在重要场合的着装风格太单调所致。
与胡狸不同的是,蕖夜白身上始终有种淡淡的冷意,而他沉静的双眸,更仿若千年寒冰,只有在看向步渝时,才会迸射出一点微微的热度。
这真是,两个极端的男子。
大清早的,两人一见面,就相互打量着对方,眼晴里的火花僻里啪拉,相互不甘示弱。步渝装做看不见,只提醒道:“时间快到了哦!”
蕖夜白拉拉衣襟,哼了声,就走了出去。
胡狸却笑着咳了下,“呃,那个,阿步……”
大概是听到他唤了步渝的名字,蕖夜白不由自主地回了下头,就听到胡狸接着说:“我的领带似乎有点紧,勒得我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帮帮我?”
步渝只好停下手中的工作,无奈地走到他的面前,替他松松领带。
蕖夜白忍不住又冷冷地哼了声,这才继续往前走。
步渝这才停下动作,嗔怪地说:“狐狸,用得着这样吗?”
胡狸装糊涂,“阿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领带被你这样一弄,真是让我舒服多了。谢谢你啊!”
说完,他也意气风发地往前走,发现步渝居然跟在他的后面,忙问了句:“你今天肚子不痛?”
步渝茫然,“不痛。”
“那……你头有没有一点不舒服?”
“我的头很舒服。”
“那你的腰,有没有被扭到?”
“没有。”
“那你总有个什么地方,不太舒服吧?”
“狐狸,我今天哪里都很舒服。”
“可是,以前像这样的会议,你不是都不愿在场的吗?”
“以前是真的很巧,身体不舒服,但是今天,我身体很舒服,怎么能借病不参加会议呢?再说,今天飞熊就只有你和我,以及几个刚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经理,如果我再不参加会议的话不是会被蕖洪小看我们飞熊 没人了吗。”
“蕖洪……对,没错,不能被他小看,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其实步渝之前不出现,是因为害怕蕖夜白看见了她,最终要把遇见她的事告诉他的爸爸,导致项目不能成功。
项目谈判成功,到了S市,她不参加高层会议,是害怕遇见蕖洪,害怕他再次对她或者她身边的人下毒手。
但是,现在她回到S市,半个多月过去了,项目已经进入实际操作与施行的阶段,而且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她知道原来蕖夜白对于当年他爸爸对她所做的事,居然是一点都不知情,他只知道他的爸爸或许会对她不利,后来得知她失去工作,也仅仅以为是他爸爸让步渝失去了工作而已,根本没有想到中间还夹杂着有关赵子文之死的事儿。
当然,她也没有傻到,现在就把这些事告诉蕖夜白。
相信如果有可能的话,蕖洪也想将真相掩藏一辈子,以至于不要让自己的儿子知道。
她相信,以她在飞熊举足轻重的地位及蕖夜白的保护,现在的她,是有资格与蕖洪这个老狐狸斗一斗了。
她想象了无数次,如果蕖洪发现她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会是怎样的表情。
一定是惊讶、愕然和难以置信。
所以她坐得很端正,满脸微笑的迎接蕖洪的注视。
没想到蕖洪的目光只落在她的脸上两秒,就移开了,甚至他的讲话都在继续,没有丝毫的停顿。
整个会议很无聊,无非就是由蕖洪讲讲两个集团应该精诚合作,以质为先的门面话,步渝越坐越觉得难以忍受,而且有种莫名的失败感。好几次都想拿出镜子照照自己的脸,难道五年的时间,居然让她变老太多,变得连蕖洪这个老狐狸都认不出她来了?
又或者,蕖洪早就忘了她?
一个被他害得背景离乡,离开亲人五年的女孩子?
她越想越愤怒,那愤怒甚至就要忍不住挂在脸上了。
盯着蕖洪的眼睛仿佛要冒出火来,蕖洪比五年前并没有明显地衰老,只是鬓角多了几缕花白头发而已。
就在这时候,蕖洪却忽然下达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指示,大意是如此:这个项目原本是由我的儿子蕖夜白亲自执行,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他毕竟还是过于稚嫩,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感情用事。所以,今日撤去他在此项目执行董事的职位,由我蕖氏集团另行推举合适人选,明天再报上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引起了在座所有人议论纷纷。
而步渝却忽然放松了,唇角甚至掩饰不住微微的笑意。
原来,蕖洪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她,他注意到了,他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废话就是给自己争取时间,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他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既然不能控制步渝,那就控制自己的儿子。
可是,蕖夜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他还愿意听从他的控制吗?
果然,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不行!”
“不行!”
两个人同时双双站起,原来是蕖夜白和胡狸同时喊了声“不行”,并都站了起来。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不能做到喜怒不行于色,看看蕖洪老狐狸吧,就算被他视为瘟神的步渝出现在面前,也是稳如泰山呢!
蕖洪眼睛微眯,打量着两个年青人,然后摆摆手,“坐下,坐下,有话慢慢说。”
蕖夜白与胡狸互看了眼,都坐了下去。
倒好,两人都没话了。
蕖洪倒也有耐心,等了两分钟,才道:“你们谁先说?”
蕖夜白道:“说到底,胡狸是客人,他先说。”他是很想知道,胡狸这个情敌为什么也不希望他离开现在这个岗位?如果他现在离开这个岗位 的话,那么他与步渝见面的机会将大大减少,甚至有可能被调到别的城市里,他没机会与步渝见面,这对胡狸来说不是更好吗?
胡狸向他笑笑,大方道:“好,我先说。”
他直接面向蕖洪,“蕖先生,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贵公子蕖夜白与我方接洽、联系、谈判所有细节,研究所有的实施步骤及后来的销售销路等,可以说,这个项目是我方和蕖夜白我们双方精诚合作,才有的结果。现在临时换将,不免动摇军心,而且让我们对蕖氏集团的诚意产生质疑。
第二,蕖夜白工作仔细,优秀,就连我这个合作伙伴也很佩服他,因为有许多事都是由他亲自来促成,如果他离开这个项目,中间很可能产生很多无法预测的问题,甚至有可能导致项目瘫痪。
所以总体来说,我不建议撤走蕖夜白,如果蕖董执意要如此做,那么我们不得再耽误些时间,把一切都从头再来。”
从商之人,谁不知道从头再来意味着什么呢?
时间即金钱,况且大量的人力、物力和契机的流失……及所有已经敲定的东西,转眼又有可能变成巨大的争议……
他说完,会议上的其他人又是一阵议论,多数人都在暗暗点头。
连步渝都不由自主地投去钦佩的目光。
这目光正好落在蕖夜白的眼里,又忍不住暗暗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发白。蕖洪又转向蕖夜白,“夜白,你怎么说?”
蕖夜白也不愧是历练了几年,神色竟然在刹那间恢复正常,“我觉得胡兄说得有道理,他将我想说的基本都说出来了。不过最重要的,这次的项目对我确实太重要,耗费我不少心血,我早已经将它变成我的一个目标。
我希望董事长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有哪里做得不好我会更加努力,不过我很想继续留在此项目中。”
蕖洪一时陷入沉默中。
与会之人,多数都是蕖洪的老臣子,现在蕖洪未退,蕖夜白未正式接手蕖氏,相信多数人还是站在蕖洪那边的,虽然他们刚才对两个年青人的 看法都表示同意,真正表决时,蕖夜白肯定吃亏。
而飞熊集团这边的人,除了胡狸,其他人对这件事的影响力,可以说全无。
步渝想了想,忽然朗声向蕖洪说:“蕖夜白先生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我们飞熊也与之合作愉快!蕖老先生难道不相信年轻人之智?那我们飞熊这边,来的可都是年青人,不知道蕖老先生对我们这次的合作,是否真的心存意见?如此的话,及早后悔,现在还是来得及的。”
蕖洪的目光中,终于忍不住迸射出一股寒光,在步渝的脸上一闪而没。
她称他为蕖老先生……
暗示他已老迈……
她说他不相信年青人之智……
即说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蕖洪的手指紧了紧,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终于,他笑了笑,“好,既然你们几个年青人合作得很愉快,就继续合作下去。但是有一点,将来出了什么事可别跟我蕖老先生哭哦!我可是等着看你们给蕖氏和飞熊做出成绩来呢!”
蕖夜白道:“我会努力的。”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从会议室里出来,步渝直接跟到了胡狸的办公室里,“狐狸,刚才你为什么那么激动?看来你与蕖夜白真的合作得很开心吗!”
步渝的眸中有种希翼一闪而没,似乎有点期待某种答案。
但是胡狸反而满面狐疑,摸着下巴说:“蕖洪这个老狐狸果然名不虚传,真不明白他到底要搞什么名堂?难道今天只是虚晃一枪?我保蕖夜白到底是不是保错了?或许应该把他换了更好?”
步渝似乎发现自己是自做多情了,给他倒了杯咖啡,“放心吧,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千方百计地想掩盖而已。”
“什么?”胡狸的眸光一下子落在她的脸上。
“没什么啊?”步渝笑得眼睛眯起来,“我原来以为,你这么激烈 的要留住他在这个项目,是因为要和他正面竞争我这个小女人呢!”她半真半假开着玩笑,果然将话题成功转移,胡狸的眼睛又变得像狐狸,“是吗?我现在倒是猜测,那小子要留在这个项目的目的,会不会是因为觊觎我身边的女人。可恶!”
“你现在才想到这点不是太晚喽?人都已经留了下来。”
“唉呀,真是上了这大小两只狐狸的恶当!”胡狸满脸沮丧,猛拍桌子。
步渝凉凉地说:“哼哼,是大小三只狐狸,你别忘了,你也是狐狸……”
……
步渝刚踏进酒店客房,就接到了陌生的电话。
接听起来,原来是蕖洪打来的,他大概害怕有人偷听,竟然用了公用电话的号码,声音里是浓浓的阴聿味道:“步小姐,你胆子好大,竟然还敢回来!”
“蕖先生,我早说过,我不能离开S市,我的亲人,我的根在这里,我不可能不回来。”
“当初,是我太小看你了。”
“蕖先生,现在不是谈当初的时候。我这次回来,也并不是要找你的麻烦的,我只是想要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你能当以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已经发生过的事,又怎么可能当没发生过?不过,我们都不要触及彼此的底线罢了。你要知道,我的要求就是我身边的人安全,不会再突发车祸什么的。”
“那你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吗?”
“蕖先生,一直以来,受害者其实只是我,我不明白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有要求,不过你且说说,我且听听。”
她这无所谓的语气,让蕖洪沉默了好一会儿,估计已经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才道:“我的要求就是,你离我的儿子远一点。”
“为什么?难道我配不上你的儿子吗?难道你是觉得因为我做过舞女,所以,身份过于低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其实经过这么多事,步渝对蕖夜白的感情——真的很多,但是在很多样的感情里,唯独没有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