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诺如约为阿曼达擦了一周的鞋,并且在清晨为她准备可口的早餐。每天,当阳光穿过灰色的天空,缓慢地移到餐桌上时,鱼诺都感觉到好似回到了宁静的童年——虽然严格来说,对于没有记忆的他,童年虚无缥缈。
阿曼达的餐桌反而没有那么枯燥,上面铺着带有彩色方框的桌布,桌子正中有一只充满童趣的花瓶——一只小猴子伸出长而细右臂揽住花瓶上伸出的树枝,另一只手臂则尝试着去够一只飞在空中的蜻蜓,那只蜻蜓的尾巴刚好拂过小猴的头顶。而且阿曼达的早餐虽然简朴,但她要求鱼诺一定尽他的想象将它们摆成最天马行空的造型。
鱼诺不知道这是她的刁难,还是她对自己古板的补偿。但每天他将早餐摆好后,总要在餐桌旁观察自己已经留下深深疤痕的胳膊。那些痕迹割裂了他尚且泛着青春痕迹的皮肤,在阿曼达可爱而绚丽的早餐旁对鱼诺嘲笑,也越加增添了旁边童真的美丽。残酷与纯真,当它们并存时,鱼诺从未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属于人类的灵魂,完全没有魔神的份儿。或许,只因为他是创始者,那些原本就是他的造物。
“他们为何不干脆消灭我?看起来我是唯一的威胁了。”有一天,鱼诺这样对来到他身后的阿曼达问道,“你,也可以轻松一点。”
“这个……”阿曼达经过他身旁,摆弄着桌上的早餐。过了片刻,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神圣起来,“创始者,这世界不能缺少你。无论你受难或者快乐,伟大或者邪恶……这是来自守护者的传承。”她最后补充了一句,重新恢复了平日的语调,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轻松。
“我是这个世界的象征?”鱼诺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阻止自己的好奇,虽然阿曼达的回答也许会让他更绝望。一个象征?他们为什么不去雕刻一件没有生命的石像!
“这取决于你。你,嗯……总知道这个世界始于你,对吗?”说完,阿曼达喝了一口牛奶,正式开始她的早餐,“如果有机会,你可能会充分理解这句话。创始者的力量已经衰弱至极,但并非像你所想的那般低贱。”
“然后,咳咳,听说你最近和萨米基纳结盟了?”字斟句酌地讲解完毕后,阿曼达迅速打断了鱼诺的好奇心,轻咳两声问道,“米歇尔甚至直接请求我,要我照顾你。”
“……萨米基纳只是正式开始与我接触,而米歇尔大概与我比较投缘。”鱼诺望着阿曼达的双眼,从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任何喜悦或者厌恶。可能两者都有,所以达成了微妙的平衡——鱼诺宁可相信是这样。
“今天我已经履行了承诺,那么我出去了。”对视了片刻,鱼诺放下了一直按在伤痕上的手,轻声对阿曼达说道。
“学员鱼诺,你可能听说过所罗门之匙伟大的公平,但你要清楚,学生间的争斗在某种程度上受到鼓励,而且因为领导属地的需要,所罗门之匙绝不会干扰他们自己选择追随者。”阿曼达在鱼诺转过身去的瞬间开口,轻轻搅动着银质的勺子,“通常,有震慑力的家族不会有太多耐心。我方才说过,你活着,就好。我希望你认真思考这句话。”
“我准备好流浪了,导师。”鱼诺点点头,却没有转过身,“我将安琪带出巴贝卓,从未打算将她还回去。”
“哦,也好。你的下一个题目是‘妒忌’。不过,出于各方面的均衡,我想你会对口袋里的资料有点兴趣。”阿曼达继续喝着牛奶,让杯子完全遮住自己的双眼。同时,一个魔法阵在鱼诺脚下亮起,光芒慢慢吞没了他的身影。这次,他连递交申请也免了。
“聪明,可也离万劫不复更近。”阿曼达放下杯子,想起她年轻时为曾经的鱼诺们留下的泪,每一个。他们几乎都喜欢纯真的东西。
“然而这就是家族的‘以礼相待’,他们总是天真地赴死。”阿曼达将手伸到桌布下,熄灭了一块紫色金属上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