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壮素来粗犷狂放,对于儿女情长之事毫不在行。遇到此事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只能选择退避三尺。
一个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一个是自己一生中最要好的兄弟,一经牵手,倍感欣慰。可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暗自躲在门后偷偷地向外张望。
此时此景,却让他黯然神伤。
郭瑶琳对杨思明情深一往,但那小子却对白姑娘情真意切。虽然蓦然分手,但从他的情绪上来看,这份情他终究是永难忘去。那么郭瑶琳注定是要成为弹不出曲调的瑶琴!
忽然想到了自己,不禁自问自己:“我和李娟之间的爱情是什么?什么也没有,便如大山里的白雾,抓上一把,空无冰凉!”
谁知杨思明的情绪经过一阵波动后,脸色不但转为温和,而且还主动去牵郭瑶琳的手,虽然觉得有些反常,但毕竟没在打击下倒下,令所有人都放下心来。
吴家的厨房里,热气腾腾,一迈门槛便闻到浓浓的肉香味。原来吴家特意为他们买来十斤牛肉,满满地炖了一大铁锅。
吴家主人是个郎中,对调料的使用上很有讲究,炖出的牛肉别有一番滋味,一口咬下去,脂香四溢,回味无穷,说不出的好吃。
为了排遣心中的苦闷,当晚杨思明喝得是酩酊大醉。
一觉醒来,已是日出三竿,他活动活动筋骨,感觉刑伤并无大碍,三个人简单地吃顿早饭,给吴家扔下一些银两,便匆匆地上路了。
清风山坐落在海州和宜县的交界处,距离牛头营子足有三百里,杨思明急于离开这痛苦之地,一出柳城,就卖掉了车马,在军马场买了三匹坐骑,想尽快回到清风山。
郭瑶琳自幼在山村里长大,更没学过骑术,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马背,马匹一动,便引来一阵尖叫。
杨思明轻摇了一下子头,鼓励道:“瑶琳妹子,你不用怕,我牵着马走,习惯了就好了。”
郭瑶琳是一个要强的人,知道杨大哥铁心要征战疆场,日后骑马长奔是常见的事情,自己不会骑马怎么能行?我也要像白姑娘一样,与他共赴沙场!
在他的引导下,向前走了一二里,发觉骑马并非多大的难事,便把手一挥,大声叫道:“杨大哥,你把手撒开,我要纵马驰骋!”杨思明把缰绳交到他的手中。
郭大壮一直骑马在后面跟着,沉闷了好久,心想:“这样走下去还不如马车来得快呢。”忽听瑶琳说出这话,大声叫道:“来吧!小琳!”回手打马一鞭,一马当先往前奔去。
郭瑶琳被这样一激,兴致大起,两脚一磕马镫,追了前去。
杨思明生怕她从马上摔下来,跳上了战马,嘴里大喊一声:“驾!”扬起马鞭也飞驰向前。
一时间,郭大壮、郭瑶琳、杨思明三骑连成了一条直线,奔驰着,奔驰着。
马蹄翻飞,烟尘滚滚,三个年轻人都忘形的吆喝着,呼叫着。郭瑶琳被这样的策马狂奔所振奋了,她忘记了山村、忘记了苦痛、忘记了自己、甚至忘记了自己这是第一次骑马。
她纵马狂奔,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一点将要赶上了玲儿,她开始笑了。她的笑声如清泉奔流,如风铃乍响,那么清清脆脆的流泻出来。
这可爱的、难得的笑声使舅舅多么兴奋呀!他叫着、闹着、尽兴狂奔着。
奔了好大一阵子,三个人都并驾齐驱,郭大壮把马放慢了下来,郭瑶琳和杨思明也就跟着把马放慢了。
郭大壮竖起了拇指,大声说道:“我家小琳这份的!”
杨思明责怪似的说道:“你还有意思夸呐?你这是再拿你外甥女的命开玩笑!”
郭大壮道:“我也没想到这丫头胆子这么大呀!谁知道逗逗她,她就追上来了。这样也好,以后也就会骑马了。”
傍晚时分,三个人到达了牤牛镇,在向前走,尽是崇山峻岭。一路走来,人困马乏,杨思明决定在镇上休息一夜,明晨上山。
三个人找了一家客栈,要了几样可口的饭菜,吃饱喝足,就甜甜地睡上了一觉。次日正是牤牛镇大集。
一晃离家已有月余,恐怕山上粮米等物早已发霉,幸好几个人的身上还有足够的银两,便在集市上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一路风尘仆仆,杨思明见二人身上衣服满是征尘,便偷偷地为他们买了两套衣服,藏在货物中间,然后就牵着马上山了。
走了一天的山路,终于见到自己的家园。千情百感丛集在他的心头,想起升天的师傅、想起大师兄痛楚的吼叫……不禁泪水打湿了双眼。
他们沿着小路正缓缓前行,忽听山谷里传来马的“咴咴”叫声,杨思明抬头一看,迎面奔来一匹白马,正是自己的宝马良驹———墨顶银河兽。
这匹马是由龙马演变而成,与杨思明感情极深,分别一个月之久,颇为想念。杨思明正待挥手招喊,白影一闪,狂风卷来,已被白马扑倒在地。
一条湿嗒嗒的舌头随之舔将上来,将他从头到颈彻底扫上一番。温热的鼻息喷得他瘙痒难当。
杨思明哈哈大笑,搂着白马的脖子叫道:“龙兄,我可想死你了!”
那白马嘶鸣不已,似是再说:“我也想死你了。”
郭瑶琳瞧那白马通晓人性,颇为喜欢,上前抚摸它的头,笑着对杨思明说道:“杨大哥,它是你的好朋友吗?它和人一样懂得感情。”
杨思明道:“正是,大山里我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师傅,再有就是我的龙兄。”
那白马似乎对郭瑶琳颇为喜欢,眯着眼睛任她抚摩,低嘶不已。郭大壮大为讶异,郭瑶琳则得意不已,咯咯笑个不停。
暖阳谷温暖如春,比起山外的早春时节的景象,可好上百倍,郭家爷俩赞叹不已,郭大壮脱口说道:“这里一点也不比阳春山庄差。别以为她白小玲……”
杨思明和白小玲有过在此安度一生打算,谁知世事难料,本以为天长地久,眨眼共同的期愿想来竟是镜花水月。不禁黯然神伤,低下头来。
郭瑶琳心思缜密,早已看出杨大哥被此话所触动,急忙用手拉了一下二舅的衣襟,又瞟了他一眼。
郭大壮登时醒悟了过来,急忙岔开了话题:“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鸟有兽,真是神仙住的好地方啊!思明,你说我们在这里组建一支组建的队伍行不行啊?”
杨思明道:“这里山高路险,易守难攻。当然行可以了,只是眼下组建队伍还不知效力于谁。”
郭大壮道:“谁******也不效力,就为咱自己!哪个王八蛋欺负老百姓,咱就揍他!这叫替天行道!”
杨思明道:“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说。眼下要说的就是喝酒吃饭。”
郭瑶琳道:“杨大哥,三人同行,小妹受苦。这做饭的事就交给我吧。”
杨思明每时每刻都被郭瑶琳给感动着,他也想努力去爱上她,但每一想爱她的时候,都被白小玲占据了心房。自己也暗暗地劝着自己:“时间会改变一切的。”
呆立之中,忽听郭大壮道:“你不说湖里有很多大鱼吗?抓两条,我外甥女做鱼、做菜可是一流的呀!”
杨思明笑道:“想吃鱼那太容易了,不像你们村子,还得砸冰窟窿,把我的两脚都要冻掉了。”
郭大壮道:“管说话不动窝,走啊!”
杨思明道:“我是心疼瑶琳妹子,她还得烧火做鱼。要不吃鱼向来不用我下河。”
转身走到龙马的身旁,拍了拍它脑门,低声说道:“龙兄,这位仁兄要吃鱼,麻烦龙兄下湖给我捉一条大鱼来。”
龙马把头一扬,尾巴一甩,旋风一般向东跑去。不到半炷香的工夫,龙马返回,嘴里叼着一条四五斤重的大草鱼,到了杨思明的身前,把口一张,把鱼丢在地上,那鱼还未完全死去,头尾仍在乱动。
郭大壮倍感惊奇,指着杨思明道:“你真不是吹牛,这么大的鱼我还是头回看过。”
杨思明道:“既然教你开了眼界,马上拿到河边给鱼开膛刮鳞。”
残阳如血,群山似海。黛蓝色的天空中蝙蝠穿梭!偶有晚归鸟群如乌云掠过。郭瑶琳在木屋的外面放上了一张桌子,把一盘一盘的菜端到桌子上。
暖阳谷四季如春,郭瑶琳身上还穿着棉衣,加之生火做饭,已是大汗淋漓。杨思明见她满脸是汗,很是心疼。
想到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自己又不能全心全意的去爱她,愧疚之念方起,心如刀绞一般,心里暗道:“瑶琳妹子,我该怎么待你才好?”
郭大壮坐在桌子前,见摆放的尽是一盘盘的青菜,问道:“鱼呢?鱼呢?”
杨思明道:“鱼先别往桌子上端,我看你们都穿着棉衣,吃顿饭都吃不好,我给你们找一身单衣来。”
郭大壮霍地站起身子,兴奋地道:“这可不错,方才我还寻思着,要知道暖阳谷这么暖和,我买几件单衣穿。寻思、寻思这衣服就来了。”
杨思明道:“换新衣服之前,先到河边洗洗脸去。”
“哎哎!”郭大壮连连应了两声,跑到河边洗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