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英料到这两个丫鬟今天不会喝一滴酒,便把酒坛子里浸泡的那棵梦魂枝捞了出来,又从厨房里要来一碗鸡肉,放在大勺里炖了起来。
大约炖了半炷香的时间,见那棵梦魂枝已经变成了紫色,估计差不多了,用筷子把梦魂枝夹了出来,把鸡肉从新倒入碗中。
对端盘子的小二道:“你把这碗鸡肉端到老寿星那张桌去,就说这是厨师为寿星加的厚。”
雇佣的小二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主人吩咐了就是干活呗。小二把这碗鸡肉放在方盘上,快步来到屋子里,叫道:“油了!油了慢回身!”
人们赶快让开一条道,小二便把这碗鸡肉放在桌子上,对杨老爷子道:“老寿星,这是厨房专门给你加的厚,请慢用。”
杨老爷子问道:“厨房加厚了,用不用给赏钱啊?”
小二笑道:“这我可不知道。”
既然厨房给加了一道菜,那就吃呗。小翠和豆花身为狐仙,平时最得意的是鸡肉,在杨老太太一个劲的相让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两个丫鬟突然感到全身发热,五官全都麻痒痒的,突然觉得耳朵颤动了一下,用手一摸,毛茸茸的,赶紧用手一拍耳朵,嘴巴子又长了出来。
老爷子和老太太正忙着给还思明择鱼刺,也没留意对方。可她们脸上的变化却被小思明发现了。
孩子大吃一惊,扭头钻到爷爷的怀里,道:“我怕,我怕,姨,我想回家。”
老爷子一边用手拍着大孙子,一边笑问道:“怕啥呀?告诉爷爷。”
别人没留意,赵小英躲在门后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她们那张娇美的俏脸仿佛水中倒影,急剧荡漾摇晃。斜挑柳眉逐渐变成娥眉两点,继而又变成弯弯月眉,眼眉唇鼻变化下定,瞬息之间竟已变化成千万种模样。
那冰冷而柔软的身体紧紧地依靠着,身子不断地蜷缩,不断地变小,簌簌发抖。片刻之后,两个女子竟已如缩小了几圈,绵绵无力地倒在了炕上。突然,她那乌黑的长发逐渐缩短,颜色也渐渐转白。
杨老太太见小翠和豆花已经变了模样,“啊”地一声惊呼,险些霍然起身,只见她那娇靥上竟然迅速长出白毛来!继而玉臂皓腕、玲珑雪足都在刹那间长出细密的白毛来。
尖尖的下巴越来越尖,脸盘急剧变化,一阵水波般地摇荡之后,她竟化成一只雪白小巧的银狐!九条毛绒绒的尾巴柔软地扫过她的身体,麻痒难当。
惊愣了片刻,指着炕上的两只狐狸,大声叫道:“不好,有妖怪!”
屋子里赴席的人很多,听到了喊声,都放下碗筷,朝这边望去。果然有两只白狐狸倒在炕上。
好好的两个小姑娘突然变成了两只狐狸,谁不害怕?一时间,屋子里乱了起来,惊叫声,哭嚎声,盆碗破碎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人们都争先往外面跑,门口太小,登时拥挤成大一团。
后面有几个年轻人,见门口被堵死,都跳到炕上,开始用脚去踹窗户,一时间,窗户门一起响,眨眼间人都跑光了,屋子里一片狼藉。
“不好啦!妖怪来啦,快跑啊!”
席棚里的宾客们听到了喊声,也都往外面跑,一会儿的工夫,人们都跑光了。就连厨房里的厨子都不见了踪影。
杨老爷子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丫子,抱着孙子往就往门外跑。小思明见两个阿姨突然变成狐狸,又害怕又心疼,索性嚎啕大哭了起来。
刚一出门,正碰到了杨宗和赵小英,他们把杨老爷子拦了下来,道:“不要怕,小翠和豆花是千年修炼成仙的狐狸精,吃了我用梦魂枝炖的鸡肉,现出了原形,她们暂时动不了,即使醒了,也不会伤人的。况且你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狐狸崽子,更没事了。”
杨老爷子骇然一惊,看了看怀里的孩子,问道:“孩子也是……”
赵小英道:“不但他是,他妈更是!”
杨老爷子听了,怕得打了个哆嗦,手一松,孩子落到了地上,小思明哭叫着,向家里跑去。
上千人奔跑喊叫,香玲哪能听不见?她暗叫一声不好,急急忙忙的往老宅子这边跑来。一路上碰到许多屯里的熟人,见到她如同见到瘟神一样,都远远地躲避。
香玲知道出大事了,明知很危险,但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她刚跑到后街的村口时,见小思明光着两脚,哭着跑了过来。
香玲把儿子抱了起来,用手握住两只冰凉的小脚,问道:“宝宝,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小思明抽噎地道:“我,我姨变,变狐狸了。”
香玲听完,如同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揽崩舟一般,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没晕厥过去。
香玲栽了两栽,晃了两晃,勉强站稳脚步。对孩子道:“儿子,妈把你送到老许家你大妈家去,我去救你姨去。”
思明道:“妈妈,你去吧,我就和小亮哥哥玩。”
香玲晕头胀脑,抱着孩子一路狂奔,刚到前街村口,正好许大胆的媳妇素萍着急忙慌地朝这边跑来。
香玲叫道:“素萍姐,你给我带一会儿孩子,我去一趟后街。”
素萍道:“香玲妹子,我正想去找你呢,你赶快看看去吧。孩子我来照看。”
事情紧急,香玲来不及多说什么,放下孩子,莫有就往后街跑。
此时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显得异常的寂静。她迈步如飞,须臾之间来到了杨家的大门口。
一进大门,正碰上杨老太太,她左手掐着腰,右手拿着个笤帚疙瘩,指着香玲骂道:“狐狸精!你来我家干什么?”
抡起笤帚疙瘩便打,香玲心急如焚,哪里还有闲心搭理她,只是挥左手一个格挡,径直往院子里走。
杨老太太见拦她不住,从后面追了过来,嘴里不住地喊着:“狐狸精来啦!快来人啊!”
把手中的笤帚疙瘩高高举起,照着香玲的后脑就是一下子。香玲忽觉疾风袭背,知道她在背后暗算,身子微微一扭,反手一个大巴掌,整好糊在杨老太太的脸上。
“妈呀”的叫了一声,杨老太太双臂一张,在地上转了半圈,手中的笤帚扔出多远,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趴在了地上。
杨老爷子见老伴被香玲打到,从墙边拾起一把小镐子来,怒目而视,大声骂道:“死狐狸,你敢打我老伴,我一镐头子削死你!”
香玲也不理他,抬头一看,见房门不远处,摆着一大堆干柴。
房门一开,杨宗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拎着一只不死不活的狐狸,从屋里走了出来。猛一抬头,见香玲怒气冲冲地闯了过来,吓得“妈呀”的叫了一声,惶恐地对赵小英喊道:“不好,香玲来啦!”
转身刚想往屋里跑,却被赵小英给拦住,激励似的说道:“没事,有你爸呐,赶快出去。”
说话间,下面抬腿就是一脚,正踹在杨宗的屁股上,肚子一腆,向前踉跄了几步,整好来到柴堆前。把右臂一张,腋下的狐狸正好掉在柴堆上。
赵小英也夹着一只狐狸跑了出来,还没到柴堆前,就把手中的狐狸扔了出去,转身往屋里就跑。嘴里还喊着:“老秧子快点火!”
香玲眼看着两个姐妹就要被活活地烧死,她心急如焚,撒腿就往门前跑。
杨老爷子半路拦截,抡起镐头照着香玲打了过来。情急之下,香玲那还管什么原来的父女之情,“呀”的一声暴吼。
纵身向前一跃,跃起半丈多高,身在空中,把双手同时推出,正推在杨老爷子的肩头上。老爷子身子向后一仰,摔了一个仰八叉。两手撒开,手中的小镐子飞出多远。
杨宗骇然地喊道:“爸,快起来,一镐头子削死她!”
杨老爷子翻过身子,两手拄着地,试想爬起来,可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站起身子,对杨宗道:“不行啊,我拦不住她呀!”
此刻杨宗都被吓傻了,手握着火把,哆哆嗦嗦地站在柴堆前,就是不肯点火。
赵小英躲在门里大声的喊道:“老秧子,还愣着干什么!点火啊!快点火!”
喊了几声,杨宗依然没有反应。情急之下便跑了出来,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火把,往柴堆上一扔,莫头就跑。
由于过分的着急,火把只扔到柴堆的边缘上,没能点燃干柴。回头一看,见火没有着起来,便对杨宗嚷道:“用脚往里踢一下。”
就在抬脚的刹那间,香玲已经冲到了跟前,一脚将火把踢起一丈多远。杨宗见香玲已经到了近前,“妈呀”的叫了一声,莫头想跑。
香玲哪里肯让,飞身踹出一脚,正蹬在杨宗的屁股上,登时闹了一个狗吃屎。随即弾身一跃,纵起一丈多高。
不等赵小英进门,半空中蓦地探出右臂,劈手将她的头发揪住,用力向后一拽,赵小英向后倒退了几步,仰面倒在了地上,就地一滚,想要起身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