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读懂中国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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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三编 道家智慧(4)

到了新亭,众人见桓温兵营阵容严密、队伍肃然,心里就更加紧张了。刚走进桓温大营,几位稍有声望的官员,唯恐得罪桓温,马上远远地向桓温叩拜,战战兢兢,脸都变了色。王坦之也吓出一身冷汗,他勉强移着脚步走到桓温面前,向他行礼,慌乱中竟然把手板都拿倒了。

只有谢安态度自若,不拘形迹。他稳步走到桓温前,不卑不亢地对桓温说:“明公别来无恙?”桓温虽然知道谢安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物,但未料到他居然能如此处变不惊,自己反倒有些吃惊了,连连说:“好,好,谢大人请坐,请坐。”

谢安从容就座。这时,王坦之等人惊魂未定,还在浑身哆嗦。谢安在席间说东道西,谈笑自如,所言之事,左右逢源,桓温和他的谋士们找不到茬儿,无法下手。而谢安却在闲谈时观察左右,早已看到壁后埋伏着武士。他见已经到了应该说破的时机,便转身笑着对桓温说:“我听人讲:‘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意思是说如果诸侯有道德的话,那么四邻都会帮你防守,是用不着自己到处设防的)。’明公又何须在壁后藏人呢?”

这是对桓温的绝大讽刺,他变得极为尴尬,急忙说:“在军中这已经成了习惯,恐怕有突然事变,不得不如此啊!既然谢大人这么说,就赶快撤走吧!”

谢安又和桓温谈笑了大半天,他那么风度翩翩、安祥稳重,使桓温始终不能加害于他。而王坦之却一直呆若木鸡,一言不发,待到和谢安一同回建康时,冷汗已把里衣都湿透了。王坦之与谢安本来在治国、为人等方面都是齐名的,但经过这次风波,两人的优劣便区分出来了。

不久,桓温生了重病,却还想向朝廷要“九锡”(按:古代帝王赐给有大功或有权势的诸侯大臣的九种礼器,后世权臣篡位前,常先赐九锡),便派人向朝廷请求。因为他再三催促,谢安只好让吏部郎袁宏起草。袁宏文才很好,起笔立就,谁知谢安偏偏故意找茬儿,吹毛求疵,要他一改再改,改了一个月还没改成。袁宏虽然文才极好,但在政治上却是个糊涂人,他觉得十分奇怪,自己怎么连个诏书都写不好,便暗中问仆射王彪之,究竟应该怎么写。王彪之说:“像你这样的大才,何用修饰,这是谢尚书故意要你一改再改,他知道桓公病势一天天加重,料定长不了,所以借此来拖延时间。”袁宏这才大悟,懂得了谢安的用心。由于谢安不动声色地用了拖延策略,致使后来桓温的野心未能得逞便死去。

谢安曾以八万之众破前秦近百万大军,又在不动声色中挫败了桓温,屡安晋室,实在算得上是有雅量的人。后世学者,恐怕只能徒望其项背!

(参见《晋书》、《世说新语》等)

6.慈·忍·变

在黄老道术中,慈忍之道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所谓慈,就是慈爱,这种慈爱就像父母对待儿女一样,是一种无私(甚至是无原则)的给予,比儒家讲究正义原则的以德为本又高出了一层。因此,慈爱对于个人的修养来说是一种达到了“精神内敛”、“智慧澄澈”的境界,但它与“不敢为天下先”一样都是一种处世的机谋,只是慈要比后者深刻得多。慈之服人,决不在外在的收服,而是要让被收服者充分领受到慈爱。它没有以理服人的外在性,因此也就避免了被收服者的内在情感的疏离,它会受到那些被收服者永远地、心甘情愿的报答和捍卫。

先说“慈”。

唐太宗在有些时候就表现得深通此道。

长孙顺德是太宗长孙皇后的族叔,曾仕隋,任右勋卫,后逃到太原,投奔了李渊,深得高祖、太宗的信任。后来太宗让他以讨贼为名,与刘弘基等人一起招募军队,两人不到一个月就招募了一万多人,在太原城下扎营。高祖由太原起兵时,拜长孙顺德为统军,跟从太宗攻克霍邑、临汾、绛郡。长孙顺德作战勇敢,屡有战功,不久与刘文静一起攻击并擒获隋将屈突通,后又平定了陕县。总之,在整个李唐反隋的过程中,他得到了充分的信任,确实也多有战功。

高祖即位,拜长孙顺德为左骁卫大将军,封为薛国公。

武德九年(626年),长孙顺德与秦叔宝等参加了李世民发动的玄武门政变,为唐太宗即位立了大功。太宗登上皇位以后,特赐给长孙顺德宫女,长孙顺德也受到特别的允许,常在皇宫内住宿。后来长孙顺德让自己的管家接受了别人的赠绢,被人告发,按照唐朝的法律,要受到严重的处罚。但太宗不忍心处置他,对身边的近侍大臣说:“长孙顺德处在外戚的地位,功劳属于开国元勋之列,官位高,俸禄丰厚,可以称得上富有尊贵,可惜的是他读书太少。他若能勤于读书,通览古今之事,将其作为自己的鉴戒,就会与现在不一样了。他如此不遵守节操,不顾名声,而贪图一点儿贿赂,使丑闻暴露,真让我觉得难为情啊!”

在长孙顺德受贿的事被告发以后,太宗不仅没有加以惩处,还在朝廷上当众赐给他绢数十匹,使他内心感到非常的惭愧。大理寺少卿胡演进谏说:“长孙顺德违法受贿,罪过不能饶恕,为什么又赐给他绢呢?”太宗说:“人是有良知、有悟性的,得到绢比受惩处更难过;如果不知惭愧,就不过是一头禽兽罢了。如果是一头禽兽,即使杀了他,又有什么益处?”

不久,长孙顺德与李孝常勾结犯罪,这回唐太宗无法回护他了,将他除名。过了一年多,太宗看功臣图,见到了长孙顺德的画像,于是对他产生了怜悯之心,于是派宇文士及去察看长孙顺德的生活情况,宇文士及见长孙顺德精神很不好,经常醉酒、自责,朝中大臣都认为他已经悔悟,太宗又将他召回京,授予泽州刺史的官职,恢复了他的封爵和食邑。

对这件事,朝中的大臣们十分感慨,觉得唐太宗实在像一位慈爱的父亲,对待孩子的过错总是给予改正的机会,没有责罚的念头。由此,大臣们对唐太宗就更加心悦诚服了。

东吴的孙权对待吕蒙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也许,孙权更多的是出于真正的感情,但这种感情本身就是符合慈忍之道的,只要这种感情不在一定的时候完全失去控制就可以了。

吕蒙是孙权手下的得力干将,勇敢且有智谋,对孙权也非常忠诚,为东吴立有大功,孙权极其爱护这位将军。

吕蒙活捉关羽、平定荆州之后,被孙权任命为南郡太守,封为孱陵侯,赏赐钱财达一亿之多,并黄金五百斤。吕蒙推辞不受,孙权一定要他接受。但是,册封爵位的行文还没有颁布,吕蒙就旧病发作。孙权听说后,异常着急,立即把吕蒙接到自己的宫殿中,千方百计给他治病。孙权不仅亲自请医问药,还贴榜招募名医,并布告天下:谁能治愈吕蒙的病,就赏给他黄金千两。有个医生采取针灸的方法给吕蒙治病,孙权在一旁看到他受折磨而难过落泪。孙权关心吕蒙的病情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为了能经常观看他的面色,但又怕他为迎接自己受累,就在室外悄悄地通过墙上的洞眼察看吕蒙的病情。当他见吕蒙稍微能吃下一点儿饭菜时,心情就特别好,高兴地与身边侍从又说又笑;如果发现吕蒙吃不下东西,心情马上就坏起来,愁容满面,唉声叹气,晚上牵挂得睡不着觉。有一阵,吕蒙病情好像有所好转,孙权就特别高兴,竟然宣颁赦免令,并请大臣们前来庆贺。后来,吕蒙的病情越来越重,孙权每天请道士在星空下为其祈祷,并亲自守护在他的病榻前。吕蒙的病最终没有治愈,不幸去世。孙权极其悲恸,自己穿上素白丧服,为吕蒙守灵,很多日子都心神恍惚,不思饮食。

孙权对吕蒙身后的安排想得十分周到,为他修筑了很好的坟墓,还安排了三百户人家守墓。

如果对慈作为一种御人之术还不清楚,再回到唐太宗来看看,毕竟他做得更露骨了一点儿。

李勣出身平民,后来受到了唐太宗的重用,武德八年(625年)、贞观三年(629年)两次出击突厥,立下大功。当时,高宗为晋王,遥领并州大都督,太宗授李勣为光禄大夫,兼任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勣在并州共十六年,令行禁止,人们皆称其称职。太宗对近臣称赞他说:“隋炀帝不能精选贤臣良将安抚边境,只知道修筑长城以防备突厥的侵扰,头脑昏惑,竟至于此!我现在委任李勣镇守并州,遂使突厥畏惧他的威势而远远逃遁,边境得保安宁,这岂不远远胜过修筑长城吗?”

贞观十五年(641年),太宗征召李勣,拜为兵部尚书。李勣尚未赴京城,适逢薛延陀派遣他的儿子大度设率骑兵八万人南侵李思摩部落。太宗命李勣为朔州行军总管,率领轻装的骑兵三千人追击薛延陀至青山,大破敌人,斩其名王一人,俘获了他们的首领,俘虏五万余人。当时李勣突然生病,依照医生的处方,把胡须烧成灰配药可以治疗他的病。太宗就把自己的胡须全都剪下来,为李勣配药。李勣深受感动,叩头流血,哭着对太宗恳切地表示谢意。太宗说:“你也是为国家的前途着想,不必烦劳你深表谢意。”

贞观十七年(643年),高宗被立为皇太子,太宗调李勣在太子詹事兼左卫率,同中书门下三品。太宗对李勣说:“我儿新登储位,您原是他部下的长史,现在把太子宫的事委托给您,所以才这样任命。委屈了您的官阶、资历,请您不要见怪。”太宗还曾在一次宴会上对李勣说:“我将要把太子托付给朝廷重臣,思来想去,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了。您过去不肯遗弃李密,现在岂能辜负我的重托啊!”李勣泣不成声地表达心愿,并咬破手指发誓,一定竭忠尽智辅佐太子。过了一会儿,李勣沉醉不醒,太宗就脱下自己的御衣,给李勣盖上。

贞观二十三年(649年),太宗卧病在床,对高宗说:“你对李勣没有恩惠,他是个可靠的人,为了让你结恩于他,我现在要责罚他离开京城。我死后,你要把他再召回来,授给他仆射的官职。他蒙受了你的恩惠,必定会为你尽忠竭力。”于是太宗真的将李勣责出京城,任垒州都督。高宗即位,当月即召李勣拜洛州刺史,不久,加开府仪同三司,令同中书、门下,参与掌管机密大事。当年,册拜李勣为尚书左仆射,完全如太宗临终安排的一样。

李勣是中国历史上传奇般的智谋人物,以他的才智,他是不会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但明知被利用而又心甘情愿,这既是慈忍之道的高明之处,也是人性的弱点之一。

再说“忍”。

与慈相关的就是忍。在这里,忍,指的不是残忍,而是忍耐。这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忍耐,它是人在处于劣势或不得意时为了将来的发展而采取的一种策略,这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策略,而是在洞察了一切世事变化的规律以后发自内心深处的一种情志。这种忍不仅包括忍受逆境、苦难和屈辱,还包括“乐之忍”、“富之忍”、“权之忍”、“安之忍”、“快之忍”等等。总之,它是一种修养之忍,是一种趋吉避凶的深刻的智谋,是圆融无害、圆融无碍的处世智慧。

大家都知道,在三国时期的三个开国君主中,刘备是最不容易的。他以一个织席贩履之徒最终成为蜀国的开国君主,其间经历的磨难是可想而知的。刘备之所以最后取得了成功,其最重要的策略便是忍。俗话说,刘备的天下是哭出来的,由此也可见刘备忍术之深。他自己也说过:“操以急,吾以缓;操以谲,吾以仁;操以刑,吾以德。”其实,不是刘备不愿意实行曹操的策略,在很大程度上是他没有曹操那样的条件。

刘备所忍、所哭之处甚多,下面仅举一例。

东汉兴平元年(194年),益州牧刘焉重病去世,朝廷下诏书,任命刘璋为益州牧。刘璋性格软弱,没有主见。驻守在川西地区的张鲁不肯顺从刘璋,刘璋就杀了张鲁的母亲和弟弟,从此与张鲁结下仇恨。刘璋几次派人攻打张鲁,都被打败,而其军队内部又发生兵变,时局很难维持。当时曹操正征伐荆州,平定汉中,刘璋就想借助曹操的力量讨伐张鲁。

一天,刘璋得到消息,说张鲁领兵准备夺取四川,心中十分忧虑,于是召集众谋臣商量对策。忽然有一人自荐说:“主公放心,我有办法去求见曹操,请曹操出兵对付张鲁,定叫张鲁不敢正眼来看西川。”说话的人原来是益州别驾张松。于是刘璋派张松为大使,带上金银珠宝、锦缎丝绸等贡物,去晋见曹操。张松别有打算,就私下又画了一张西川地理图,藏在身上,带着随从赶赴许都。

张松到许都后,每天都到相府求见曹操,但直到第三天才被召见,到了堂上,张松拜见曹操。曹操问:“刘璋为何好几年不来进贡?”张松说:“路途艰险,贼寇猖狂,无法前来。”曹操训斥说:“我已扫清中原,还有什么盗贼?”张松说:“还有孙权、张鲁、刘备,每人都带兵十多万人,怎么能说已太平了呢?”曹操见张松长得尖头猴脑,身短五尺,本来就不喜,再听到他那冲撞的话语,很是生气,一挥衣袖起身就进了后堂。左右的人责备张松说:“你是使者,语言不恭,惹丞相生气,幸亏丞相看你远道而来,不加罪于你。还不赶快回去!”

张松正要走,后堂出来一人传曹操的话,让张松第二天去西校场点军,见识见识曹兵的军容风貌。第二天,张松来到西教场。曹操点雄兵五万,布置在校场中。果然衣袍斑斓,盔甲闪光,旌旗飘扬。过了一会儿,曹操指着四面八方的队伍问张松:“你们西川有这样的军队吗?”张松说:“我蜀军中没有这样的兵和武器,但讲究仁义道德。”曹操一听就变了脸色大声说:“我视天下无能的人如同草芥一样,我的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懂吗?”张松用轻蔑的口气回答说:“我一向知道丞相的军队所到之处,攻必克,战必胜。过去你们在赤壁遇到周郎,华容道与关羽相逢,在潼关割须丢袍,渭水夺船避箭……这都是无敌于天下啊?”

这都是曹操一生中最不得意的事,曹操听了大怒道:“你竟敢揭我的短处!”命令手下人用棍棒把张松打了出去。张松回到旅馆,当晚就收拾行装准备回西川。一路上张松想:“我本来想把西川州郡献给曹操,谁料想他如此藐视我。来时我向刘璋夸过口,现在一事无成,回去岂不被人笑话。听说荆州刘备待人仁义,不如去那里看看这人会怎样待我?”于是朝荆州方向走去。

张松风尘仆仆,一路不停来到郢州地界边。但见前面奔来一队人马,为首一员大将,勒住马问张松:“你莫非就是张别驾?”张松答:“正是。”那人赶紧下马说:“赵云我等候半天了。”张松说:“莫非你就是赵子龙?”赵云答:“是啊,我奉主公的命令,前来迎接。”赵云将张松领到事先安排好的客店,酒筵招待,当晚安排他住下。张松暗自欢喜:“人们都说刘备宽厚仁义,果然不假,我这趟也许不会白来!”

第二天早上,赵云陪同张松继续前进,上马行进刚有四五里路程,前方又来了一队人马。原来是刘备带着诸葛亮等亲自前来迎接张松,这使张松受宠若惊。刘备远远地就下马等候,张松急忙下马拜见。刘备说:“久闻大名,无法相见。听说您路过我处,如不嫌弃,请到荆州暂歇,叙叙仰慕之情,我会感到荣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