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刘旦正在蓟城(今北京市西南)等候消息,忽来急报,说上官桀父子事败被诛。刘旦听后,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招来燕相平道:“现在事情已败,不如就此发兵,你看如何?”平道:“左将军已死,百姓都已知道,没有内应,不能轻易发兵。”刘旦也知事已难成,遂设席万载宫,外请众臣,内宴妃妾。酒入愁肠愁更愁,自作歌道:“归空城兮犬不吠,鸡不鸣,横术何广广兮,固知国中之无人!”宠姬华容夫人随歌起舞,环座闻歌,都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宴罢,刘旦欲拔剑自杀,左右慌忙上前阻住。正在这时,忽闻朝使到,刘旦只得出迎朝使。朝使入殿,呈上玺书。刘旦展开一看,只见上面说:“昔高皇帝王天下,封赏子弟,以此为藩,治理国家。先日诸吕,阴谋大逆,赖绛侯周勃诛灭贼乱,尊立孝文,以安宗庙。往者樊哙、曹参等,携剑摧锋,从高皇耘锄海内,受赏不过封侯。今宗室子孙,无暴衣露冠之劳,裂地而王之,分财而赐之,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封赏可谓极厚!况如王骨肉至亲,如同一体,乃与他姓异族,谋害社稷,亲其所疏,疏其所亲,生悖逆之心,无忠爱之意,如使古人有知,又有何面目去见高祖之庙?请王自行定夺。”
刘旦看完玺书,自悲自叹道:“死了!死了!”遂用绶带自缢而死,妃妾等随旦自杀者达二十余人。
使臣回报昭帝,昭帝遂谥旦为刺王,赦免旦子,废为庶人,削国为郡。至此,昭帝在霍光的辅佐下,彻底挫败了这次叛乱阴谋,巩固住了刘氏政权。
昭帝十八岁举行冠礼,朝政由霍光秉公主持,还算平静,但昭帝于二十一岁病死,并无子嗣。广陵王是昭帝的哥哥,霍光不愿立他为君,大面上的理由是因为武帝没有看中他,且不是昭帝的下一辈,实际上恐怕考虑到广陵王年纪已大,立为皇帝后无法驾驭,决定立武帝的李夫人之孙昌邑王刘贺为皇帝。
刘贺是个纵情声色、荒淫无度的人,专好游猎,半日能骑马奔驰三百里。一日,刘贺看见路面前有一只白犬,项下似人,股中无尾,而左右的人却偏偏并未看见。龚遂劝谏说:“这是暗示左右的人如犬戴冠,如不悔悟,恐要亡国了。”不久,刘贺又独见一大白熊入宫,龚遂又说:“野兽入宫如入无人之境,是说宫室要空了,这是凶兆。”未几又见血染席中,龚遂哭道:“血为阴象,阴象上升,宫室要空了。”等长安使臣到来,刘贺半夜得书,才看到数行,就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帮狐朋狗友都来趋奉。第二天,刘贺启程,独自一人策马跑在前面,沿途搜掠妇女,无恶不作。
刘贺即位以后,十分荒唐,毫无人君的样子,朝野上下深以为忧。霍光受群臣委托又联络杨敞等人,在朝会上忽然发难,借上官皇后的名义,历数刘贺罪状,把刘贺削去王号,另给食邑两千户,仍使居昌邑。只是刘贺的那帮帮闲小丑二百多人,全被绑赴市曹斩首,有人大喊:“当断不断,自取其乱!”意思是悔不当初杀霍光。
立君又成了大问题,有人提出,唯有武帝曾孙刘病已,流落民间,据说美丰仪,通经术,有才具,年已十八,可立为君。人们流传在这一年,泰山大石自立,上林苑中大柳树叶虫食成文,也辨认出“公孙病已立”字样。这皆是皇帝起于民间之兆。
霍光主持迎立了刘病已,是为宣帝。当时,霍光坐在宣帝的身边替他赶马车去祭拜祖庙,宣帝后来回忆说当时的感觉是“如芒针背”,等换了张安世驾车后,他才安心。其实,这一方面反映了霍光的权威之大,另一方面也为霍家的败亡埋下了伏笔。
宣帝尚未立后,当时许多人都打算让霍光的小女儿做皇后,可宣帝却下令访求故剑,大家明白,这是宣帝不忘贫贱之交,只好立宣帝在民间时的结发夫人许氏为皇后。照例应该封许氏的父亲为侯,但霍光认为他已受过宫刑,是微贱之人,不能违例封侯。宣帝争执不过,只好作罢。
宣帝即位后两年,霍光见宣帝躬谨谦让,也还放心,就自请归政退休,皇帝偏不允许,并且还让众臣凡事先奏请霍光,然后再通报自己。这时,霍光的儿子霍禹以及霍光哥哥的孙子霍云、霍山及外孙等,陆续获取了官职,在朝廷上渐成盘踞之势。宣帝虽十分猜忌,但也只好暂且隐忍。
霍光的继室霍显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霍显原是霍光女儿的婢女,因长相姣好,为人狡猾,博得了霍光的喜欢,后生了几个子女,霍光就把她升为继室。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当皇后,霍显处心积虑地想谋害许皇后。恰巧许皇后将要分娩,忽感身体不适,霍显就趁机把自己的相识淳于衍推荐进宫,害死了许皇后。宣帝十分气愤,霍显极怕淳于衍吐露真情,连忙求霍光设法,霍光知道了也很害怕,但事已至此,只好去到宣帝那里游说,让他放了全部医官。
从此时开始,民间竟传闻霍家毒死了许皇后。不久,宣帝迎霍显之女入宫,一年后立为皇后。宣帝地节二年,霍光寿终正寝,他没有解决好的问题也就逐渐地暴发出来了。
霍后尚未生子之时,宣帝欲立许后所生的刘爽为太子,霍显对女儿说:“他是皇帝微贱时所生,怎能当太子?倘若你将来生了男孩,不是要为他所制吗?”霍显就交给她毒药,让她寻机毒死太子。无奈宣帝十分小心,霍后始终不得下手,她经常恼恨地咒骂,逐渐露出了不悦太子的神情。宣帝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又风闻是霍家毒死了许皇后,就加倍注意起来。
霍家一门三侯,霍显尚不满足。霍显做了太夫人之后,无视礼法,竟擅自扩大霍光的故制,自己的生活更是纸醉金迷。尤其是与俊仆冯殷私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她的这些做法引起了公愤,许多人上书弹劾。宣帝只是念着霍光的功劳,才隐忍未发。
宣帝怕霍家势力太大,将来生变,就逐步撤去霍禹等人的兵权。霍家已感觉到势头不好,尤其是弹劾之人越来越多,关于毒死许皇后的议论也越来越凶,霍云、霍山等就找霍显想办法。霍显说出下毒之事,他们非常震惊,认为唯一一条路就是联络霍氏及诸女婿一同起事,并借上官太后的名义废了宣帝,方可无虞。谁知隔墙有耳,马夫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夜里又与别人私议此事,他的朋友偷听到后,为了图谋富贵,就跑到皇帝那里告了密。霍家的谋划至此泄露。
宣帝立刻传令捉人,但又马上传命止捕,就是这样,霍家也知谋泄,急忙联络诸亲戚准备起事,诸亲戚知道谋反必致连坐,为求一线生路,也都纷纷同意。好在朝廷又无声息了,大家就又安定了一段时日。
其实宣帝是在一步步地实行计划。他怕霍家谋反之事尚未足以传信众人,贸然下令逮捕,会遭人议论,要等到霍家充分暴露出来,才好服众。果然,霍家的问题越来越多,名声也越来越臭。霍家便又密谋杀了魏相,废去宣帝,立霍禹为天子。又有人探得了这一消息,报知了宣帝。
宣帝见时机已成熟,立即派兵,凡霍氏宗族亲戚,一概拿办。霍山、霍云服毒自杀,霍显、霍禹被腰斩,霍氏女婿外孙,尽数处死,诛灭不下千家。
纵观霍光的一生,虽不能说真像周公辅佐成王那样尽善尽美,倒也确实能尽心尽力,秉公治朝治国,至于许多处理不当的涉及个人的事,细细地推敲起来,倒也未必是霍光原意,实在是情势所迫,无力回挽。应当说,周公辅政只是一个传说,一种理想,而到了霍光,是实实在在的具体操作,问题十分复杂,想以身作则而不得,能做到霍光这个样子,平心而论,已很不容易了。
但霍光是只知谋国,不知谋家的。他完全有理由考虑到身后家族的败亡。其一,毒死许皇后留下了祸根;其二,二十多年的执政结怨太多,且有许多越权之事;其三,妻子霍显起自微贱,欲壑难填,狂悖残忍;其四,诸子孙多是轻狂之人;其五,子婿盘踞朝廷,势力太大,极易遭忌;其六,不知收敛。这六条中的任何一条,均足以使家族败灭,霍光却未对任何一条作出具体的安排,更无任何善后措施,其败亡是无可避免的。不灭在宣帝的手里,也会灭在别人的手里。别说还要谋反,就是谨慎处世,也决计逃脱不了,只是谋反使败亡来得快一点儿、彻底一点儿罢了。
霍光只知谋国,不知谋家,按中国传统观点来看,他不是一个上档次的人物。至于霍光是忠臣还是奸臣,正如开篇所言,在意愿上他想做忠臣,但却往往做出一些奸臣的事来,有些并不是霍光的错,而是封建正统观念给人设定了一个两难的处境:家与国的统一与背离。在一定情况下,家与国是统一的,忠于皇帝一家,就是忠于国家人民;但在很多情况下是背离的,这就出现了上述的矛盾。
宦海之中,霍光并不以功业胜,但他的生前身后的遭际,却极具特色,看看霍光,再返观现实,在某些方面或许是意味深长的!
(参见《资治通鉴》、《汉书》等)
12.变法就像变戏法
“百日维新”又称“戊戌变法”,这场变革对中国的影响之大,直到今天,我们仍不能忽视它,甚至不能绕过它而进行改革。
但这场改革的主角光绪皇帝却是一位没有权力的改革者。通过分析“百日维新”失败的过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中国古代自上而下的改革到底失败在什么地方。
同治皇帝年仅十九岁时病亡,其母慈禧太后怕如果立了同治帝的儿子当皇帝自己就要失去权力,就选中了醇亲王四岁的儿子载湉即位,这就是光绪帝。光绪的父亲是咸丰帝的弟弟,因此,光绪就是慈禧的侄子,而光绪的母亲又是慈禧的亲妹妹,因此,光绪又是慈禧的外甥。光绪即位时年仅四岁,大权完全操于慈禧一人之手。
慈禧教光绪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叫他畏惧自己;二是让他学习。慈禧对光绪管教很严,企图把他培养成自己驯服的工具。她让光绪叫自己“亲爸爸”,不让其称太后,并经常训斥教导他,可谓“教子有方”。
光绪倒是十分主动好学。他不仅认真完成宫廷规定的学习科目,在上课时努力学习,就是假期和课外,也总是手不离卷,口不离经、史、子、集。有时,慈禧让他去看戏,他表面上答应,但到戏园子遛了一圈之后,就又回去学习了。连慈禧太后都称赞他“可谓好学”,宫廷内外更是交口称誉。
在老师翁同龢等人的悉心指导下,光绪于十多岁就深通经史易理,能写一手好文章,而且在文章中经常表露出宏图大志。尤其令他的老师等人惊讶的是,他还能时不时提出一些深刻的见解。由此,翁同龢等人断定他将来必是一位有为皇帝。
1887年(光绪十三年),光绪十六岁,按照传统,光绪应该“亲政”,慈禧太后也做出姿态,“撤帘归政”。但实际上,朝廷的军政大权仍把持在慈禧的手里。光绪“亲政”之时,正是帝国主义列强企图瓜分中国的关键时刻,清朝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而帝国主义得陇望蜀,其志在彻底灭亡中国。中日海战的惨败,使中国的有识之士彻底看清了中国与世界的局势,认识到不变法就要亡国的必然趋势。于是,知识分子中间首先掀起了一股倡导变法的热潮。
“公车上书”运动就是中国近代知识分子要求变革社会的一次著名的大举措。《马关条约》的签订,引起了中国正直知识分子极大的愤怒,康有为联合在京参加科举考试的举人一千二百多人联名上书,要求变法、拒和、迁都,是为“公车上书”。这次上书,不仅使清廷的顽固大臣感到震惊,还使妄图瓜分中国的帝国主义列强看到了中国人的觉醒,在当时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但因清廷等级森严,“公车上书”的奏章没有送到光绪手里。康有为等人十分气愤,在二十多天后,又写了一篇万余言的长篇奏章,经过辗转反复,光绪终于看到了这篇奏章。光绪对康有为提出的许多观点十分赞赏,并发出“上谕”,实行改革新政。当然,这种“上谕”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了,如果用来罢一个人的官或是杀一个人的头则可,要想改变积年陈旧的封建官僚体制,实行所谓的新政,那就如清风吹泰山一般的无济于事。
康有为见自己的奏章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就又于1897年(光绪二十三年)愤然上书。在八九年以前,康有为就曾向光绪上书,一直如石沉大海,他想起多次上书的经历,心中十分愤慨,在此封奏章中,他措词十分激烈,指出日本国会及报纸天天讨论如何瓜分中国的问题,而中国却无动于衷,再不变法图强,中国亡国有日。但这一奏章又被顽固大臣压住不报,光绪没有看见。后来,奏章传开,在舆论界引起巨大反响,许多报纸杂志都加以介绍转摘。光绪也从报纸上看到了这篇奏章,深为感动,就要马上召见康有为。
恭亲王奕坚决反对召见康有为,其理由是引用祖宗成例,非四品以上官员不得召见。光绪无奈,只得派了翁同龢、李鸿章以及荣禄等人对康有为进行问话,其中翁同龢是光绪的老师,属于主张变法的一派。他把康有为的答辞如实地报告了光绪,光绪再次为康有为的理论和态度所深深地打动。他下令收集康有为的著作文章,自己认真阅读,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坚定了变法的信念,并特别下诏,凡康有为的奏章,随到随送,不得扣压。
光绪急于变法革新,但实权却控制在慈禧的手里,光绪实际上是个徒有虚名的皇帝。为了能够推行新法,他多次向慈禧太后索要权力,甚至有一次说出了这样的话:“太后若不给我权力,让我变法强国,我宁愿不做这个皇帝,也决不做亡国之君。”
当时的形势是变法的呼声极为高涨,而朝中的守旧派却紧紧靠在慈禧太后的周围,不愿变“祖宗之法”。为形势所迫,慈禧不能不暂时放一点儿权力给光绪,让他先变一变法,等变不成功,她再以收拾残局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整治光绪。这种做法,要比她死命阻挠变法高明得多。于是,慈禧太后在加以严格限制的前提下,同意光绪试行变法。
中国的变法者往往都是十分幼稚的。光绪和梁启超等人获悉慈禧太后同意变法,惊喜若狂,以为变法就可成功了。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6月11日,光绪皇帝颁布了《定国是诏》,这实质上是变法的宣言书,诏书斥责了顽固守旧的官僚,指出变法图强是救国的必由之路,还对顽固官僚空有救国之言而无救国之实的虚伪情状进行了揭露。
这道《定国是诏》既表示了光绪变法革新的坚定信念,也使以慈禧太后为首的保守势力感到了极大的震惊。从这一时刻开始,光绪帝接连不断地下诏进行变革,慈禧太后则在调兵遣将,准备用武力扼杀革新运动。
光绪在6月11日下诏以后,于6月16日不顾守旧大臣的阻挠,召见了康有为,破了皇帝不召见四品以下官员的成例,并且长谈达两三个小时。在这次召见以后,光绪不仅对变法有了更强的信心,对变法的内容也有了一定的认识。这样,光绪就坐在他的龙椅之上,大发革新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