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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尤会计

尤会计是三江村的老会计。尤会计当了四十年的会计,数钱数得比点钞机还快。村民们都觉得看尤会计数钱像看杂技和魔术一样过瘾。但村民也怕尤会计数钱。怕什么呢?就怕尤会计数着数着突然停了下来,像点钞机发现假币一样。尤会计的手比点钞机还灵,只要他突然停下来,准是发现假币了,村民的心就会咯噔一下,一张大钞就算泡汤了。

尤会计还是个热心人,本来收钱的事是出纳干的,他怕出纳年轻认不出假币,碰到收什么宅基地费、提留款或农药化肥钱,就主动承担起点钱收钱的任务。尤会计点钱的手只要一停下来,就会马上抽出假币放到验钞机里,验钞机就发出一阵尖叫声。尤会计接着把脸一拉,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说:“法律规定使用假币是犯法的,这张钱我先没收了,一会儿一起交信用社。”这时候有的农民会说:“钱是别人刚还过来的,你先还给我吧,我找他要张真的回来。”尤会计就微微一抬头:“谁叫你当时不看清楚?我发现了假币不没收,你想叫我也犯法吗?”那人就会闭上嘴,吃了哑巴亏,只好自认倒霉。

有一次村长的二哥张二娃也被尤会计点出了假币,张二娃恳求说:“这钱我拿回去不用,就让全家人看看假币是什么样的,以后也像你一样学会认识假钱,少受别人的蒙骗,行吗?”尤会计笑着说:“学我就不必了,以后收钱怕收到假币,跟我打声招呼,我给你家当验钞机去。但这钱我必须要交到信用社去。你弟是村长,你更要遵纪守法,给人家做榜样,知道不?”一句话说得张二娃哑口无言。

这句话也提醒了张二娃,张二娃说:“那好吧,就冲你这句话,你要帮我个忙。下个月我儿子结婚,我家亲戚朋友多,来的客人也杂,你就当个账房先生,为我儿子的婚礼记账收人情。”尤会计哈哈一笑:“收人情,好啊,万一谁给了假币我也可以及时发现。”张二娃连忙说:“那是那是。可谁会拿那玩意儿送人情呢?”尤会计故意说:“现在的人,谁知道呢?你信得过我就去,信不过我就拉倒。”张二娃就拍着尤会计的肩膀说:“说哪里话?你是咱村的老会计了,咋能不相信你呢?”

从张二娃这里开始,尤会计就成了三江村的专业账房先生,不管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都请尤会计去记账收人情。尤会计凭着多年的会计经验,记账有条不紊,收入支出明明白白,没出过任何差错。更重要的是,尤会计每次都能从收入的红包中拆出几张假币,他说,这是你们民间的人情来往,我没权利没收,就不交信用社了。当然尤会计也从没有把送假币的人揭穿出来。他说,都是亲戚朋友,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去年冬天,村支书李大柱的母亲因病身亡。来吊唁送人情的特别多,李大柱怕尤会计一人忙不过来,就安排外甥女小欣来帮忙。小欣是县信用社的营业员,尽管三江村的户头也开在信用社,但那是乡信用社,所以尤会计并不认识小欣,但尤会计的事小欣已早有耳闻。小欣帮忙做的事就是,尤会计拆开红包清点数目,她记下送人情者的姓名和数额。村里常收到假币红包的事小欣也曾听说过,她就多了一个心眼,偷偷备了一张清单,专门记钞票上的号码。收完人情,小欣保存账簿,尤会计则保存现金。

第二天,喜事完后结账时,尤会计懊恼地对李大柱说:“昨天又收到了两张假的。这些人胆子忒大,竟然敢往村书记家送假币。”当大家问他是谁时,尤会计还是那句话:“都是亲戚朋友,伤了和气不好,我怎么能说呢?”

众人散后,小欣拿出清单一对,发现清单里记着的钞票少了两张,而那两张假币的号码里面根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