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从师大毕业后，分到了县小当语文老师。虽说县小是全县最好的小学，名牌大学本科毕业的老师还是不多，很多老师的第一文凭都只有中专，尽管他们手里也有这样那样的本科文凭，但那不是函授的就是自考的，含金量自然大打折扣。
张老师一进学校，便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优越感。
学校为张老师安排的是一年级的班主任，教语文。这很正常，张老师学的就是汉语言文学专业，让她当班主任既是学校对她的看重，也是她这个高材生应尽的职责。
初为人师自然有很多难处，尤其是一年级的孩子，刚从幼儿园进入校园，一个完全陌生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挑战，而如何尽快让孩子们进入小学生的角色，也是对张老师的挑战。张老师记住一个信条：严师出高徒。对待孩子，就得从小严字当头。
一年级的课程并不重，课文短，生字也不多。张老师教一课，就要求学生当天回家背下来，第二天抽查，查到谁背不出来，张老师就让他离开座位，站到后头去。开始的时候，张老师只罚不会背的学生站五分钟，可是每课都有好几个不会背，张老师觉得罚站的时间太短了，收不到效果，就把罚站时间延长为十分钟，后来又延长为十五分钟、二十分钟。让张老师意想不到的是，罚站的时间越长，被罚站的学生却越多。一些成绩比较好的学生也加入了被罚站的队伍。其实问题在于那些课文，因为越到后面，课文就越长了，张老师只给一个晚上，背诵下来的难度自然越大。
可张老师没想到这一点，只觉得自己不够严，使得学生不够用功。事情陷入了恶性循环的状态。张老师越是想教好学生，学生却越是不长进，张老师感觉自己累极了，甚至怀疑自己当初选择读师范是不是一个错误。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张老师又开始抽查前一天的背诵情况，全班竟然只有三分之一的同学勉强背出来，其他同学不是站在那里发傻，就是结结巴巴嘴里吐出不来字。甚至有几个同学在张老师叫到名字时，很自觉就站到教室后边去，他们已经习惯被罚站了。
课，让张老师上得身心俱疲。
张老师一脸倦态回到家时，心爱的小狗像是了解她心思似的，为她衔来了拖鞋。张老师穿上拖鞋，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张老师的母亲知道女儿当班主任很辛苦，为她买来了鱼肝油。吃鱼肝油解乏，张老师吃了几次感觉不错。
张老师换下沾满粉笔灰的衣服，穿上一件舒适的便装。然后从橱窗里拿出鱼肝油瓶子，舀了一调羹，张开嘴吞下，一股腥味从鼻孔里冲了出来。小狗看见她吃鱼肝油，跑到她跟前双脚离地，像人一样站起来，盯着她手里的调羹，哈喇子都要流出来的样子。
张老师说，你也要吃啊，小乖乖，那我就舀一点喂你吃。张老师左手把小狗抱在怀里，右手强行用调羹撬开小狗的嘴巴，小狗两只脚在空中乱舞，显出很痛苦的样子。张老师的左手稍一放松，小狗就挣脱了她的怀抱，头一抬把调羹顶落下来，鱼肝油撒了一地。张老师生气了，说，你不是要吃嘛，我好好喂你，还这么不识抬举，真是狗东西。说完到卫生间，拿了一块湿毛巾，准备把满地的鱼肝油擦干净。出来时，张老师发现小狗已经把调羹上的鱼肝油舔得干干净净，又开始舔起了地板。
张老师拿布的手僵在了那里，其实小狗是非常喜欢吃鱼肝油的，只是不喜欢她喂食的方法罢了。
看着小狗，张老师想到了学生。
第二天张老师检查背书情况时，让会背的同学自己主动举手，她叫了一个，背得不错，就及时表扬了一番，还奖励了一个本子。张老师说，以后我再也不罚同学们站了，背出来的同学踊跃举手，我会轮过来叫到大家的，背得好的，就给你们奖励本子。
学期结束时，全班四十多个同学，每个人都拿到了本子。至于那只小狗，在张老师的调养下，也更加健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