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寒夜,在行宫的一处暖阁里,秦彦景早已命人备好了一桌酒菜,心情大好的和凌霄坐着饮酒。
自从幽州那边传来捷报,秦彦景几乎每晚都在宫中歌舞饮宴,冷清了好久的皇宫这些日尤为喧闹浮华。
今夜只有他们两人对饮,凌霄更喜欢这般安静惬意。
秦彦景一直在喝酒,只一会功夫已喝了不少,眼里透着醉意的迷离,说着他还是景王时的一些往事。
凌霄陪他喝了几杯,只觉身上暖哄哄的,带着淡淡的醉意倾听。
“在皇陵时我最爱这般喝酒,直到把自己灌醉,在母后的陵墓前唯见满天的星辰,拔剑起舞。”秦彦景说着握着酒杯站了起来,即兴阁内起舞,“星光耀夜空,遥天人飘渺,晚风拢微尘,龙行无处所,天高空余恨,海阔难遨游”
凌霄安静专注的听他唱着,见他步履不稳撞到了桌子,她顾不得杯中洒出的酒,扶住秦彦景,“陛下,你醉了。我这就叫人来伺候你歇息”
秦彦景温热的唇似无意擦过了她的唇,凝视着她,柔声道:“别让人打扰我们,还记得在河边的木屋你最喜欢看我舞剑,那时你的眼神和今夜一样的专注。”
凌霄也想起了那时的自己,笑得妩媚,道:“那时的我总幻想着能碰到个倜傥侠士,带着我仗剑天涯。当时竟没看出陛下的身份,真是好傻。”
“我喜欢那时的你,也想过做你身边的侠士,可我终究没做到。”秦彦景借着醉意紧紧的拥住她,“可惜我生来就背负了太多太多。成王败寇,即便明知是万丈深渊,我也要成为这大兴天下的主人。”
凌霄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强势的帝王,同时也是可怜的,低声道:“你醉了,事事早都如你所愿了。”
秦彦景恍然笑道:“如愿?朕是皇上,朕是天子,可朕还想依然是你心中的严景,但始终都回不去了。”
凌霄微醉的有些分不清他是皇上还是严景,伸手一点点触及他的脸颊、他的额头、他的冠发,轻轻的道:“严景,你也很傻。”
秦彦景等她这声严景,等了很久,久得宛如一世,他轻掐了下她酥红的脸颊,将她拥得更紧。
他那温柔中夹着痛楚的吻,开始一寸寸侵蚀着她的唇、她的耳、她的身体。
那温情有力的手,抚过她光滑的肌肤,让她在纠结中的挣扎渐渐瓦解,如入幻境般迷蒙的呻吟。
这夜他们在缠绵中一同沉醉、一同澎湃。
激缠过后,凌霄依偎在秦彦景的怀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镇国府,回到了紫竹院,那里的一草一木还是那样的熟悉。
羽宏就站在院中的树下,冷冷的看着她,阴鹜的双眸全是恨,让她望而却步。
她没脸再见他,只想逃,可紫竹院的门却自动合上了,羽宏一步步向她逼近,“顾凌霄,你欠我的,我要向你一件一件的讨回来!”
“阿宏,我这样活着不过是为了”
羽宏已牢牢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挣扎着想告诉他,他们的孩子由九叔养着,想让他去认回孩子,她便死也无憾。
一时惊醒过来,只觉嘴里咸咸的,满脸是泪。
再看身旁的秦彦景还睡的很沉,便挣开他的怀抱,披衣坐了起来,原来是一场梦。
这辈子大抵是不可能再见到羽宏了,他是反贼,她是皇妃,只求他若兵败也能安好的活下来。
暖阁外响起了敲门声,凌霄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到门边,轻声道:“陛下睡得正沉,有事明日再禀。”
门外的元江焦急的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幽州失守。”
凌霄有点惊讶的小声问:“不是胜了吗?怎么又失守了?”
“吐浑人佯败,诱我大军追击到平州,趁机再奇袭幽州。”
凌霄心中发凉,这果然是木克惯用的伎俩,平静的道:“再大的事也明日再禀。”
“可失了幽州,京城也会岌岌可危,若不立刻禀明陛下”
“陛下已很久没睡过安稳觉,此刻离天亮也没多久了,难道明早吐浑人就能打到京城!”
元江不敢硬闯暖阁,只好道:“陛下是该好好歇息,若陛下醒来,请娘娘即刻禀明。”
“本宫知道了。”
凌霄再也睡不着了,桌上的酒菜已凉透。
她坐下倒了一杯微温的茶,缓缓的喝着,如今吐浑人接连攻下平州、幽州,看来皇上必定会集中所有兵力抵挡吐浑如破竹之势的进攻,那就无法彻底剿灭南边的叛军,这样羽宏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秦彦景在睡梦中翻身,忽觉身旁空空的,惊醒的坐了起来。
凌霄见他起身,上前道:“陛下,你醒了。”
秦彦景看到凌霄还在暖阁内,便放松了下来,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头有些痛,“天还没亮,你怎么就起了?”
“臣妾感觉口渴,起来喝口水。”凌霄给秦彦景也倒了杯茶水,看他喝了下去,才又道:“陛下,刚才元江来禀告说说幽州那边传来消息吐浑人用计大举攻打幽州幽州失守了。”
秦彦景手中的杯子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即刻回宫。”
前朝军情告急,皇上已有月余无暇来后宫。
嫔妃们虽心中都隐隐的有些担忧,可日子还是如常的过着。
吐浑每隔几年就会在北面边境闹腾一时,一般过了冬天就会平息,所有人都觉得吐浑终究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这日天气晴朗,凌霄一个人坐在庭院里摆棋,一个宫女来到候在一旁的秋娘跟前,附在秋娘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便退下了。
凌霄拈起一枚黑字,轻放在玉质的棋盘上,问:“什么事?”
秋娘答道:“素心又偷偷到凤栖宫去了。”
凌霄抬起头,若有所思的道:“正好今日闲来无事,不如我们也去凤栖宫那边走走。”
“小姐想去见皇后娘娘,把素心逮个正着?”
凌霄笑道:“去见皇后不过是自找没趣,我们就在凤栖宫外散散步,等着素心出来,看她如何辩解。子樱妹妹已被禁足数月,也该是时候从祥瑞宫中出来透透气了。”
“娘娘说得是,可素心既有嫌疑,娘娘为何不告知皇上?”
凌霄又下了一枚白子,道:“皇上本不让我管这事,我不便插手。况且素心是宸恩宫里的人,若让皇上知道只怕会牵累到整个宸恩宫。还是我们自己查清楚后再禀明皇上也不迟。”
“还是娘娘思虑周全。”秋娘扶起凌霄,正要朝凤栖宫方向去,庆蓉过来有事要禀告,凌霄便让庆蓉跟着一起去。
凤栖宫的侧门果然僻静,不过这边的景致倒是不错,天气虽寒冷,但这一带的松树林依然苍翠,凌霄沿着松林的小道散了一会步。
秋娘眼尖的道:“小姐,你看,有人出来了。”
凌霄忙躲在一棵松树后,见侧门敞开,是皇后的贴身宫女柳莺亲自将素心送了出来。
柳莺警觉的看四下无人,又目送素心走远,才掩上了侧门。
凌霄对秋娘、庆蓉使了使眼色,她们忙穿过松林,走到了素心前面截住了她。
突然从松林中冒了出来的人,令素心大吃一惊,心慌的行礼道:“奴婢参见宸妃娘娘。”
“你慌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秋娘冷眼看她道。
素心立刻跪下道:“奴婢不知宸妃娘娘在此散步,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凌霄不紧不慢的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本宫记得宫女处所不在这块吧?”
“今日奴婢轮休,闲着没事就四处乱逛。”
庆蓉跟来时并不清楚凌霄为何突然要在凤栖宫外散步,看素心从凤栖宫出来,又如此心慌的样子,她便明白了个大概,只觉脸上无光。
没想自己看重又一心调教出来的宫女,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上前伸手狠打了素心一耳光,问:“还敢撒谎,适才我们三双眼睛分明见你从凤栖宫出来!狼心狗肺的东西,能伺候宸妃娘娘还不知足,整日里往皇后那里跑想做什么?还不快说!”
素心捂着脸,心知已被发现,再也躲不过了,哭道:“娘娘饶命,奴婢是迫不得已的。奴婢的娘被睿妃命人接到了孟府,若奴婢不听皇后和睿妃的,孟府里的人就会折磨奴婢的娘亲。”
凌霄听她提到娘亲,便有些不忍心,问道:“本宫问你血燕里的落胎药是不是你放的?”
“是皇后娘娘命奴婢做的,奴婢不敢不听奴婢”
“庆蓉、秋娘,把素心先带回宸恩宫关起来,命人日夜看守着,不得有任何闪失。”凌霄不想再听素心说下去,心里堵着慌道,“本宫要想想如何将此事向皇上禀告。”
“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奴婢一命,奴婢若死了,娘亲一人在宫外便也活不成了”
秋娘和庆蓉抓起素心,堵住她的嘴,连推带拖的将她带回宸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