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只听羽宏在里面吩咐杜鹃道:“倒杯茶来。”
杜鹃有了脚步声,说:“二爷,这茶都凉了,奴婢再去给您沏壶热的。”
“那你快去,我口渴了。”羽宏道。
杜鹃已走到了门边,羽谦赶紧拥住绿荷,带着她躲到侧墙面,看杜鹃去了厨房,慌忙道:“你趁现在快进去!”
绿荷声音极低的说了声好,但没有动。
羽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的搂着绿荷的腰,不好意思的马上松开,也红了脸,只道:“快去,我在门口给你守着。”
羽宏听到开门声,以为是杜鹃回来了,眼睛都没抬的道:“沏好了?这么快?”
虽然羽宏受伤趴在床上,可绿荷见了他还是有些腿软,小声道:“姑爷,是奴婢。”
羽宏侧头看向她,愣了愣道:“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是你家小姐有事!”
绿荷跪在了地上道:“小姐没事,不过明天就有事了。奴婢有事向姑爷禀告!”
羽宏抬了抬手指让她继续说。
绿荷小心的瞄了他一眼,就怕他一发起火来,又会冲着她来,不过为了小姐也就豁出去了,说道:“姑爷你快想办法救救小姐,明日小姐去相府拜别大夫人后,就要出家为尼了!”
“什么?什么出家为尼?她的夫君我又没死,好好的出什么家!”
绿荷难过的快掉眼泪道:“奴婢不识字,但也还认得休书两个字。姑爷已写了休书,将小姐休了。小姐说皇后娘娘也下了旨,封了她出家的法号,她肯定是得出家的!”
“这不可能,我什么时候给过她休书!”羽宏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也顾不得背上的伤,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这么大的事她竟一个字也没跟我说过!”
绿荷落泪道:“小姐不告诉姑爷,也是为姑爷着想。如今小姐名节已毁,她是怕留在姑爷身边害姑爷被人耻笑,又会误了姑爷的前程。再说就算姑爷不介意,老爷和夫人也不能再要小姐做儿媳,似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小姐出家是最好的出路,小姐也是没有办才要去的。”
羽宏抓出枕下的寝衣,整个人都僵僵的,眼中似在喷火。
绿荷有点害怕,又放低了声音,怯怯的道:“夫人已派人将东院把守了起来,奴婢多亏谦少爷帮忙才能见姑爷一面。奴婢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就这样出家,只求姑爷想想法子,看能不能留住小姐……”
“这事还有谁知道?”羽宏揪心的问。
“老爷、夫人、谦少爷、如意、杜鹃…….”
“全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羽宏笑了一声,“心不在我这儿,强留也没用,她若想出家,就让她去吧,这倒是随了她的愿,她本就不喜欢留在我身边。”
“姑爷不是这样的!奴婢敢以性命担保,小姐的心里是有姑爷的。今日一回去,小姐一个人躲在屋里哭得好伤心。还有小姐若心里没有姑爷,怎么会将平日穿得贴身衣物相赠……”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姑爷你一定要想想法子,小姐她才十七,在那冷清的雪花庵如何熬一辈子。小姐她从小就是这样,宁愿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也不愿向大夫人诉一声苦。姑爷你千万不能不管小姐,她一个弱女子…….”
“够了,你下去吧!”
绿荷见羽宏虽没发怒,但那样子比发怒还可怕,不敢再多说,彻底失望的退了出去,看来这次谁也帮不了小姐,姑爷虽对小姐有情,但终究也是个自负骄傲的少爷,他在气小姐瞒着他。
可就算不气这个,他要救小姐也只能违抗旨意,违背父母,抛下一切与小姐远走高飞,这得要有多爱小姐才能做得到啊。
羽谦见绿荷出来了,松了一口气,又把她拉到一边问:“二哥怎么说?”
绿荷怏怏的道:“他说知道了。”
“没说别的?或是要如何阻拦二嫂出家,需不需要我帮忙?”
“没有,不需要。”绿荷难过的说,“我们走吧。”
只见杜鹃端着泡好的茶回来,他们忙又躲到一边,羽谦也很失望,本想帮二哥翻天覆地的闹一场,就像他们小时候分工合作一起把镇国公和夫人闹得头疼一样。
等杜鹃进屋后,他们都泄气的各自回去了。
凌霄见绿荷一直未回来,翻着书一口气已看到了结局。
那女鬼陪着书生在破庙中读书,两人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书生离开破庙时还不知道倾国倾城的美女是个女鬼,只以为是附近村落里的女子,和她约定等考取功名后就回来娶她。
后来书生考取了状元,却不得不遵从父母之命娶了一位千金小姐。
前途光明,官运亨通,在外人眼中和妻子也是举案齐眉、伉俪情深。
可只有那书生心里知道,他喜欢的还是那个女鬼,但再没有勇气去那荒山破庙见她一面,哪怕只是一面。
而那女鬼一直痴心的在破庙中等他,竟不惜错过了投胎的时机,为他成了个孤魂野鬼。
年复一年女鬼整整等了十年,也没再见到心爱的书生。
女鬼失望又绝望的离开了破庙上京城去找他,耗尽了元气,终于在一个座大官的豪宅中找到了他。
不过只想问他一句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即便不能娶她也该来看看她。
可当她虚弱的魂魄来到书生的身边时,见他正陪着七八岁的儿子在院中玩耍,他的娘子正在一边微笑。
原来他已过得这么幸福,女鬼没了身上聚集的那股怨气,魂魄开始渐渐消散,只怪自己好傻,何必非要当面问他。
他没按约定回来,已是最好的回答。
女鬼的魂魄终在阳光下灰飞烟灭,书生突然微微僵住了,只觉一阵清风吹过,那淡淡的芬芳的香气好像在哪里闻过,这么的熟悉。
他想到了在他最潦倒时愿意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破庙中的美好时光,不由四处寻找这香气的来源,可却什么也没找到。
书生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她,但想着都过了十年,那女子也早该嫁人生子,不免心中有些遗憾。
凌霄合上书,只叹息若书生知道他一生忘不了的女子是只鬼,又会怎样?有时不知道真相的人比知道真相的人要幸福很多。
她正要睡下,见绿荷回来了,叫住她问:“怎么去了这么久?见到羽谦没?”
绿荷咬咬牙,低头道:“见到了,和谦少爷说了会话。”
凌霄笑道:“看来你和羽谦还蛮谈得来。”
“不是,谦少爷只是吩咐奴婢以后到了枫林院该做些什么活。”绿荷不能告诉小姐她去见过姑爷,若让小姐知道了姑爷的反应,她又会伤心的。
凌霄最后嘱咐她道:“羽谦虽为人和善,但千万不能和在我身边相比,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你那炮竹似的性子要改改,凡事能忍则忍,免得自己吃苦受罪。”
“好的,小姐。”绿荷心中戚戚然道,“要歇了吗?奴婢来伺候你。”
“不用了,我自己早洗漱过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绿荷不舍的道:“小姐,今夜就让奴婢陪着你睡,明日你一走,我们不知又要何日才能再相见。”
“好吧。”凌霄往床里挪了些,给绿荷留出位置。
“奴婢去洗漱下,换身衣服就来。”绿荷走出去,再也控制不住的躲在墙角下默默的哭了起来。
这一夜,凌霄和绿荷躺在床上,都是辗转难眠。
清早起床,凌霄穿了身素白色的衣袄,绿荷帮她将头发全都绾在脑后用一支玉簪固定。
凌霄望向镜中见绿荷在偷偷抹泪,强忍住自己的泪,把妆台上的匣子送给绿荷,道:“以后这些我也用不上了,你拿着等嫁人时好歹也有点自己的家当。”
绿荷不肯收的跪在地上,哭着道:“小姐,这我不能要,你留着以后兴许还能用上。”
凌霄塞给她,道:“那就只当是我存在你这里的,你帮我收着。”
绿荷这才将凌霄的首饰匣子抱在怀中,“小姐,奴婢还是想陪你一起去,你就让奴婢跟着你去吧。”
“别哭了,这样我会心里难受的,你就好好留在羽谦身边,有空和他一起来看我,我们再一起喝茶聊天。”凌霄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绿荷点了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心里万分不舍,可也再想不出任何办法。
“少夫人,您收拾好没?轿子已备好,该出发了。”
“好。”凌霄拿起一边的包袱,推开门,又对绿荷说了声保重,便随来催她的婆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