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败回营中,越琢磨越胆寒。他只想离开曹操越远越好、越快越好,主意拿定之后,立即“宵遁”。
焦头烂额的吕布拍拍屁股闪人了,曹操趁机“复攻拔定陶、分兵平诸县”。——(《三国志-武帝纪第一》)
曹操太过生猛,吕布无奈再次亡命天涯。只是此时“西出阳关无故人”,好在以他“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知名度,找个地方歇脚还不成问题。这次他打算东奔,去徐州打秋风!
当初朱儁起兵讨董,徐州牧陶谦曾积极响应,而且派遣三千精兵助战。吕布前去投靠这种心向汉室的地方实力派,应没有理由将他拒之门外的。
到了徐州,吕布才知道自己“OUT”了,现在任徐州牧的已经不再是陶谦,而是新人刘备!
曹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年迈的陶谦脆弱神经却经不得三番五次的折磨。曹操在徐州地方攻城略地时候他虽一日三惊,但身体与意志并没有垮;曹操大军如退潮一样去的踪迹皆无。他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人却开始极速衰老。
自知来日不多的陶谦不得不正视现实的无奈,开始考虑身后之事:自己虽然有两个儿子业已成年,却不成器难以担当接班重任;曹操虽然撤军,但却不能保证他会从此收起对徐州的觊觎之心;徐州地方千里却在兵连祸结之后,城邑残破。南方袁术也在蠢蠢欲动,现在徐州地方唯一有实力与曹操、袁术等人博弈的只有驻军沛地的外来打工仔刘备。
思虑再三,陶谦做出了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裸捐徐州,受赠者“刘豫州”!
将徐州交在平庸的儿子手中,担心他们会因此而难得善终。父爱如山,陶谦这样做也是出于保护儿子着想。
陶谦死后,徐州别驾麋竺遵照他的政治遗嘱,率领州人到小沛迎接刘备继任徐州牧。
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刘备一口回绝,神情决绝,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麋竺等人大惑不解,徐州牧之职是多少人打破脑袋都要抢的权位,刘备居然“富贵不能淫”?
其实麋竺等人有此想,只是白天不懂夜的黑而已——设身处地的替刘备想想,刘备的断然拒绝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他并不是不想做徐州牧,而是心中疑虑重重。出任徐州牧,有可能是将烫手山药接在手中。
出任徐州牧,首先要考虑的是曹操的反应:初次与曹操过招,刘备就领教了曹操用兵的厉害和残酷,从此在心中留下了恐曹的心理阴影。(最严重之时虽未闻风而遁,却也有望其旌旗而窜逃的纪录)
继任徐州牧,还要时刻提防袁术。这位芳邻虽然与他一样恐曹,但从来没有将刘大耳朵放在眼中。与曹操、袁术相比,刘备明显处在劣势。
刘备更担心的是:作为一个外来务工农民,每到一个新地方都要面临地域歧视。刘备十分清楚自己角色的定位:自己率众屯扎在小沛,不过是挡在曹操进军徐州道上的一枚棋子,人肉盾牌而已。在没有得到徐州各阶层人士的广泛认同之前,他不敢随便反客为主。
做徐州牧可以风光无限,但却要有担当,意味着要肩负起更多的责任。
事情僵持不下,徐州一时间群龙无首。
这时候各方民意代表赶来劝进,最欣赏刘备的下邳(今江苏睢宁西北)人、广陵太守陈登不远千里亲自赶到小沛责以大义:“今汉室陵迟,海内倾覆,立功立事,在于今日。徐州殷富,户口百万,欲屈使君抚临州事。”——(《三国志-先主传》)
见事情上升到了政治高度,刘备也不便当面反驳(据史料记载,徐州地方有人口二百七十余万人。只是徐州在经历黄巾之乱和曹操征讨两次扫荡之后,人口是否仍有百万之众值得怀疑,殷富之说更是俱往矣之事。陈登这样讲,有夸张之嫌),只好言语闪烁的试探陈登:“袁公路近在寿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君可以州与之。”——(同上)
陈登闻言吃了一惊,旋即听出了刘备的言外之意。打消他的顾虑道:“袁术骄豪,非治乱之主。今欲为使君(指刘备,汉时尊称州刺史为使君、郡太守为府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若使君不见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三国志-先主传》)
刘备可以旁敲侧击、王顾左右,而陈登则开诚布公地表明态度,即便是刘备不答应,也根本轮不到袁术染指徐州。
就在此时,北海相孔融也闻讯赶来游说。故人相逢,自是有番感慨。
孔融推心置腹地劝刘备道:“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邪?冢中枯骨,何足介意。今日之事,百姓与能,天与不取,悔不可追!”——(同上)
孔融和刘备没有那么多的客套,他直奔主题,点拨刘备——一味的推让和拒绝,会让大家对你失去耐心的。没有必要担心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孔融虽没有将话说得太露骨,但刘备仍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再推辞,就会有别人捷足先登了。那时候莫说是在徐州地方驻足,只怕性命堪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