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北京的交通简直让人发疯。老费赶到的时候,一干人早已经到了。袁爷一身布衣,叼着烟斗,在主位上,斜靠着,照例是那一种散淡风度。见了老费,说,费老,恭候多时了。其他几个人连忙立起来,叫老弟,费兄。老费说迟到了迟到了,有劳诸位久等。在座的都闹起来,说是要罚酒。老费仔细一看,袁爷身旁坐的那一位,不是万红。正心下纳罕,见那女人已经立起来,颤巍巍向他敬酒了。老费连忙干了。周围一片叫好。原来那女人也一饮而尽。老费心想,果然又是个厉害角色。袁爷只管笑眯眯地吸着烟斗,从旁看着。那女人生得十分标致,端正,清雅,有那么一种让人心动的书卷气。说话的时候,微微的有一些羞涩。他妈的老袁,真是艳福不浅。关于袁爷的风流账,圈子里都心知肚明。自古风流多文士。读书人,尤其是,有点名气的读书人,有哪个不是柳暗花明满天星斗的。袁爷那腆胸叠肚脑满肠肥的样子,真是白白玷污了这些个女子了。正胡思乱想,听见袁爷在接电话,软声软语,涎着一张脸,纠缠不休,是调情的意思了。老袁这厮,也不知道避人。偷眼看那女子,波澜不惊,倒是镇定得很。这女人,说不定也是久经欢场磨砺,百毒不侵了。众人都凑趣地说笑,大谈时局政治,时不时地语出惊人。细看时,每一位身旁,都带了一个女子。粉白黛绿,各有风姿。再看在座的众人,都是圈子里的核心人物,知道是小范围聚会,百无禁忌。老费就有些后悔,怪自己思虑不周,这种场合,唯独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不合群不说,倒显得生分了。有一个女孩子过来,替老费斟酒。一双手嫩葱一般,翘着兰花指。老费待要仰面细看时,只听袁爷在对面笑道,老费,这美人儿赏你了。众人笑。老费顺势大大方方握住那只手,凑趣道,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大家都起哄,逼着他们这一对儿立时三刻喝了交杯酒。袁爷握着烟斗,笑吟吟地看着。身旁的那标致女子周到地为他布菜,一对镯子在腕上叮当乱响。老费趁着酒意,仔细端详那女子,不觉得呆了。比起万红,这女子娇而不媚,更多了一种风流旖旎,眉目如画,明艳不可方物。都说风月无边,怪不得众人身在此中,沉醉不知归路。吃完饭,大家照例去银柜。袁爷兴致很好。看样子,同这女子,尚是新交。
中途的时候,老费出来透口气。歌房里嘈杂得厉害,封闭的空间让人窒息。人们唱的唱,跳的跳,光影投射在如醉如痴的人们身上,有一种末日般的狂欢的气息。走廊里灯光幽暗。有侍应生端着托盘,鱼儿一般穿行。喧嚣的声浪隔了一重门,显得遥远而虚幻。老费抽着烟,看着中厅里那个巨大的鱼缸出神。喝了不少酒,脑子里昏沉沉的。回想方才那女子被袁爷拥着跳舞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叹一声。有人从旁边走过,一面走,一面对着手机说话。老费听那声音,脑子里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刘以敏!
幽暗的灯光下,老费还是看清了刘以敏的背影。刘以敏穿一件黑色小礼服,改良的中式设计,含蓄典雅,衬了雪样的肌肤,真当得起珠圆玉润这几个字了。高高挽起的发髻,银色的高跟鞋,银色的手袋,走起路来,称得上袅娜了。刘以敏对着手机自顾说着话,并没有注意鱼缸后面的老费。刘以敏。人靠衣裳马靠鞍。刘以敏打扮起来,竟真的是不一样了。这个时间,周末,刘以敏应该在家陪女儿做功课。她在这里做什么呢?
刘以敏那冗长的电话还在进行。她走走停停,后来索性在走廊尽头的沙发上坐下来。雪白的一双腿优雅地交叠着,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老费悄悄躲进洗手间,给女儿拨电话。刚响了一声,就通了。女儿在那头淡淡地说,有事吗老爸?老费拐弯抹角地噜苏了半天,才装作无意间问起女儿的妈妈,女儿说,妈妈有事。老费说,妈妈有事,你做完功课就早点睡觉。明天还上学呢。
老费再过来的时候,刘以敏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