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好久的力气才接受了眼前这一幕。原来真的如飞修逸所说,是户卧西输了。面前飞修逸握住栏杆,将视线放回底下,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是欣慰自己一手建立的阴阳门走到这一步而自豪,还是说将要因举事看到底下这内部厮杀而开心呢?
底下的杀戮还在继续,将匕首从户卧西手中抽出以后,阳主走到旬秋风身边,二人并非并肩而立,反而是阳主略侧半步,分清主次。再看向楼顶之上的陈乐章。
而头上的陈乐章,他已是眉头紧皱,盯着底下二人抿着嘴唇。半刻之后又忽然笑道,“难不成我陈某人要在此恭喜旬堂主,不旬盟主了?”
旬秋风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又将视线转到了云飞扬身上一眼,但基本没有停留几分又将视线转到了天机门那白胡子老头身上。显然剩下的能说上话的人,也就这两个人了。
“好了。”
一声令下,四下的人迅速散了开来,与雪域的人拉开了距离。但就在这么断的时间内,已经铺满了一地的尸体,殷红的血液将皑皑白雪浸润的通红。滴滴答答,这死亡的声音,在回春院里不断回荡着。
雪域也是奇怪,照理来说,来的应该不止户卧西这一个管事的。但自户卧西死后,却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挥,所以一盘散沙之下,遇到这定海神针依在的一言堂,自然是一面倒的屠杀。偶尔看到几个死在地上一言堂的人,也是因为初来的雪域的怒火罢了。
眼下这一圈,唯一所能称赞的,也就是雪域这人竟然没有一个人退缩的。面前看到这一地尸体,竟然无一人流出畏惧的神情。若有户卧西一声令下,这些人绝对敢拼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但现在被旬秋风来了这么一手,那股气势却是断了。而断了,就麻烦了,这些人可以说全部已经踏入鬼门关了。现在就看有没有人能保下他们了。但是很可惜,在场显然没有人能帮他们。
“弟兄们!雪域只有战死的,没有怕死的!今日就为户...”
可惜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旬秋风出乎意料一刀斩了,“你们可以走了。”
那些本来看此一幕的雪域人,咬牙眼红地要上来拼命,但旬秋风一句话又将他们迈出去的脚牢牢给攥在了地上。
“你们的生死,我没有兴趣。不要逼我大开杀戒。你们实力不低,就算脱离了雪域,也可以去另谋生路。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但若是死了,这些可什么都没了。”
旬秋风的话显然是起了作用。
“旬堂主此话当真?!”
“我话不喜欢说两遍,我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盟主位。不是为了再杀人。放到平时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走不了,但是现在我却是要把你们放了。丢下武器,就可以走了。”旬秋风语气不咸不淡,但在雪域人耳里,却是惊醒之钟。
渐渐地,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雪域的人将手中的武器放了下来。一个接两个,慢慢地退出了回春院。没人阻拦。
这些人若是退走之后,妙音宗与雪域暂时联手的实力在阴阳门与一言堂面前就不够看了。这下只剩陈乐章一人,独木难支了。不过我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慌乱,反而有一丝笑意让人看得不解。
他下来还能依靠谁呢?天机门是不可能的,飞花院也自然不会帮他们,难不成这妙音宗会跟药神谷联手吗?
场中的情况,却因为户卧西的身死,雪域的败退,陈乐章的笑容更显得扑朔迷离了。
待目送完雪域最后一人退出回春院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回到了旬秋风与陈乐章之上。
“陈宗主,陈兄。”
“可别!”陈乐章嬉笑道,“你还是直呼我名字最好,你我二人又不怎么熟。别这么叫我,万一一会我要杀你,岂不是很尴尬?”
旬秋风将抬起的双手又垂了下来,冷眼看向陈乐章,“陈乐章,若琴曼姿在此。你二人合奏一曲送魂曲,说不定我还真会折杀在这里。但只有你一人的话,甚至不用阳主动手,我自认你也可以将你留下。我想知道,你在这里谈笑风生的底气,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飞花院主现在还在我旁边坐着,你又焉知他飞花院支持你一言堂上位吗?”
云飞扬见陈乐章开始将祸水往他身上引,也不生气,也不着急,笑着道,“在座场之中,就我一人属于晚辈列。这盟主之位,暂时未想。剩下的,我只能说有能者居之吧。”
听到云飞扬的回话,旬秋风不屑地扯起了嘴角。嘴角抽动的那两下,感觉若是云飞扬不说退让的话,那就一块拉上杀就行了。看来这飞花院虽然经常被拉上与这些门派类比,但说到底,还是不能平起平坐。旬秋风甚至眼里都没怎么有他。
不过这对云飞扬显然是一个好消息,人们越不注意他,只会对他更有利。
不过云飞扬的话,也不能让陈乐章的笑容有所递减,他又看了看坐在一旁好像与世人无关的天机门白胡子老头。
那白胡子老头不等他开口,就拂尘一扫,跟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怀里。根本就不给陈乐章搭话的机会。
陈乐章无奈的笑了笑。
旬秋风也笑了,“陈乐章,你该不会告诉我,背后支持你的人,是药神谷吧?”
陈乐章双手一摆,“你若说我背后是飞修逸我都觉得还有点可能。但药神谷,哼哼,恐怕是谷内某个家伙搞了什么奇怪的毒逸散了出去,导致谷内人死光光了吧。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们一个人。”
陈乐章的话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药神谷那些家伙成天拿着药玩来玩去,而且又是封自主掌权,肯定对毒经的研究更深一点,难不成是他们搞出了什么厉害的毒来,没控制的住,全部死翘翘了?!那我还在这里忙活个什么啊,回头找到笑歌不然去药神谷看看?!
不过现在就算了,先按着笑歌的想法来吧。依他之言,这个时间点,也该差不多了。
“飞修逸要来反攻不落的话,我信。但是说你陈乐章跟飞修逸合作,那我可是一点不敢苟同。旁人也许不知,当年杀公孙典虽然是雪域的人出的主意,天机门安排的地方,但最后杀他之人,你我心里都该有个数。你觉得飞修逸,会跟你合作吗?”
看着被他们议论来议论去的飞修逸就站在他们面前而一无所知的样子,说来我真的想笑。但看到当提及公孙典被杀之时,飞修逸身旁的气氛明显冷了几分,我那一点好笑也没了。我不知当年公孙典与飞修逸经历了何事,却从这公孙典已经去世这么久,但飞修逸依然在乎的一幕。我还是对面前这老头起了恻隐之心。
“你说的对。飞修逸对我妙音宗,自然不会产生什么放过的想法,但是我依然站在这里,你可知为何?”陈乐章收下了嬉笑的脸,看着底下的旬秋风问道。
“你说吧。不过若让我知道你是狐假虎威,不过想多活点时间的话,我一会会让你生不如死。”
陈乐章肆意狂笑,而后又断然道,“哪个告诉的你阳主不会动手的!”
旬秋风面色惊变,但阳主的匕首已经顶在了他的后心之处。这瞬间,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稍动了半许,堪堪躲过了致命一击。但胸腔还是被阳主的匕首刺了个穿。后脚起踹向阳主,又手一撑,躲过了来自上面陈乐章一击。两步窜回了一言堂人群内。
阳主见一击不得,便也退了回去,不过这次却是来到了陈乐章身边。但是与先前不同的是,他与陈乐章,却是并肩而立。
“这都让你不死,你可真是命大啊。旬兄。”陈乐章这一声旬兄,简直跟一巴掌扇在旬秋风脸上没什么不同。
旬秋风咬着嘴角渗出来的鲜血,恨恨地看了阳主一眼,对陈乐章道,“他能杀户卧西,也能暗算与我。难道就不怕他再一次倒戈相向吗?你也真是够厉害,竟然敢这样与虎谋皮!”
陈乐章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户卧西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在看到你与阳主结盟那一瞬间,甚至都不需要我说什么。便自己将我拉到了他的船上,可惜他不明白这不过是阳主与我做的局而已。本来是钓你的,他却上了钩。死,也是应该的。而你不同,旬秋风。”
“我又为何不同?”
“当年竞争一言堂堂主之位,分下堂共二十三人,人家各是互相勾结,想来完成你一言堂老堂主布下来的任务上位。可你倒是好,直接游走在规则之外,将除你之位的二十二人一网打尽。之后便没得人与你一决雌雄,让你顺利坐上了一言堂堂主之位。你上位之后,更是以雷霆手段将那二十二人的手下能分化的分化,不能的就杀掉。以借此连续十年巩固住了自己的位置。虽然这事不允许出一言堂外传,但若有心人岂能不知?”
旬秋风听后冷笑一声,“你怕了?”
“怕?我当然怕。而且我告诉你,不仅我怕,阳主也怕。所以才能有今天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