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刺虎图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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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剑气斗空乱南北(四)

只听封少城朗声说道:“各位,请听在下一言。自古以来,咱们武林的事,朝廷是管不了,也问不了的。咱们十大剑派虽不如六大门派蔚为大观,却也是武林一脉,痛恨锦衣卫、东厂、西厂的横行霸道。若非蒙古鞑靼国小王子达延汗大勇大智,直追成吉思汗、忽必烈,是不可忽视的当世人杰,而魔教乃是蒙古护国神教,目前要以诛灭魔教、保我国土为第一要旨,我辈中人也绝不容许锦衣卫、东厂、西厂的无耻行径。”众人听他言语之间,涉及家国,暗想安化王果然忧国忧民,比我等江湖汉子思虑得多,一时间更是敬重安化王。又听封少城说道:“这邬氏五雄虽是锦衣卫高手,但也不一定是宗政掌门请来助阵的。”

宗政靖早被门下弟子抬回木棚中,听到封少城为他开解,脸上怒气更胜,心中暗道:“你小子废我双臂,遮羞与我,还如此假仁假义,有朝一日,我必报此仇。”他被封少城算计,无论说些什么,他自认是虚情假意。心中怒极,胳膊一动,碰到伤处,疼痛难忍。

只听封少城又道:“刚才在下因难挡宗政掌门的螳螂拳,才出此下策,伤了宗政掌门。宗政掌门的螳螂拳,拳法精妙,在下若不使计,不免重伤于宗政掌门拳下。”

忽听一人暴喝道:“你小子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咱掌门受了重伤,也不用你小子挂在嘴上。常在河边走,怎有不湿鞋的道理?受伤对于咱们习武之人来说,那是在所难免之事。”说话之人三四十岁年纪,紫膛脸蛋,双臂****在外,肌肉如盘虬绕藤,显是外家功夫了得,正是宗政靖的师弟“虬髯客”冉雄。

封少城联合武夷、青城、七星、北冥四派之时,曾对十大剑派详加调查,识得此人是冉雄,便抱拳笑道:“在下伤了宗政掌门,自有医治之法。”

冉雄生性淳厚,闻言喜不自胜,道:“当真?你小……封少侠当真有医治之法?”他欢喜之下,便不再言“小子”之语,伸手搔了搔头皮,道:“封少侠快快为我师兄疗伤。”忽然厉声喝道:“要是治不好,我冉雄便和你没完没了。”

朱紫翊轻声道:“你放心好了,这些伤还难不了我。”缓缓站起,走到宗政靖身旁,又道:“宗政掌门,我为你疗伤,你要忍耐一下。我要将宗政掌门的手臂关节捏碎,再行续接。”

宗政靖听她医治之法闻所未闻,朱紫翊声音虽柔,但温柔中却有种难以抗拒的气质,便点头答应。

柳无忝见朱紫翊走出来,心里一酸,却又不知为何酸楚;他知朱紫翊虽不习武功,却对精黄之道颇有研究,师娘留下的医术藏书熟读百变,医道不弱于慕容红巾,宗政靖的伤势自不在话下,可他内心却不希望朱紫翊为宗政靖疗伤。暗道:“我为何有这般心思?实则,我是不愿紫翊妹子帮助师兄。我这些心思,当真可笑,徒增烦恼罢了。我刚才相助师兄,自是原谅了他们,又何必放不开呢?”陡然想起儿时与师兄、紫翊在一起的种种乐趣来,一时间犹如身在云端,如坠梦中,心里一阵温暖。又想起这些欢乐事一去难返,复又黯然神伤,不觉自怨自艾,脑袋便如涨了一般,只觉轰轰作响。

但听一阵骨骼破碎之声,朱紫翊已将宗政靖的关节捏碎。宗政靖虽被点了睡穴,但那疼痛何止难忍?却也昏睡不了。他身为一派掌门,自不同于常人,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朱紫翊将宗政靖的手臂关节捏碎之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紫金木盒,上面雕刻着一朵美丽的莲花,栩栩如生。打开木盒,里面盛着黑糊糊的黏稠状之物,虽然难看,却是极为清香。群雄之中有见闻博者,惊呼出声,道:“这是丐帮帮主的九香膏。”群雄闻言,登时乱了起来,有人说道:“江湖传言,丐帮东郭帮主死在京城,死于刘瑾之手,一代宗师自此陨落了。”“这九香膏乃是东郭帮主随身之物,怎会在她手中?”“难道她是东郭帮主的徒弟?”柳无忝却是极为明白,定是东郭不才在刺杀刘瑾时遗落在皇宫,被刘瑾捡到,给了朱紫翊。

朱紫翊对众人之言不理不问,脸上毫无表情,似乎除了帮封少城之外,一切事物与她毫无关系,绝不萦绕于怀。她取出一块竹片,刮下一些黏膏,涂在宗政靖的手臂上。宗政靖但觉疼痛渐渐消逝,暗道:“这九香膏当真了得。”思索之际,朱紫翊已用竹片将他的双臂夹住,用绳子绑了,吊在他的脖子上,顺手解开他的穴道。

宗政靖道:“多谢姑娘。”朱紫翊微微摇了摇头,扭过脸去。柳无忝见她脸上泪痕尚未拭去,似是满腹伤心之事,心中怜悯之情陡然浮了起来。他虽决心不再过问紫翊的事情,但一见她伤心难过,一颗心立刻不安起来。又瞥见封少城呆呆地望着紫翊,似是六神无主,灵魂出窍,但当紫翊回到西首木棚坐定之后,立刻又恢复原来的沉稳机智、果断干练。柳无忝见二人心事重重,不由得疑惑。但猜来猜去,却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纷芜杂乱,如蜘蛛网般,愈解愈是紊乱。

封少城将邬氏五雄交给觉恩大师,提议暂时留住,待神剑盟盟主选定之后,再放了他们。群雄见封少城本可用邬氏五雄挟制宗政靖,如此心胸,当真难为,均想:“看来,这神剑盟盟主非他莫属了。”

泰山、衡山、嵩山、恒山、雁荡五剑派或打和或败于封少城之手,而北冥、青城、武夷、七星四派早已合派听从封少城号令,此时十派已去九,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华山剑派。华真逸放眼群雄,面无表情,心下却沉思:“封少城若此作为,为了何事?他是安化王高徒,安化王无儿,安化王府自由他来执掌,怎会将神剑盟放在眼里?安化王素来和刘瑾分庭抗礼,倘若统领神剑盟是为对付刘瑾,只要言明,这江湖好汉谁不听从?真是不得其解。再者,北冥剑派燕掌门是否死于封少城之手,还未可知,燕八又怎会率北冥弟子听他号令?当真奇也怪哉?”转念想,倘若他再败于封少城之手,大势必去,就是后来封少城无法以各派剑法胜了六剑派,他也是万难办到,一颗心悬在半空,落不下来。

华真逸缓步走到场中,从腰中解下一面刀来,阳光照在刀上,但见刀锋甚薄,不比一页纸厚,柔韧至极,可随意盘在腰间。群雄一见,不由两眼放出光来。

封少城一见此刀,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暗道:“此刀薄如蝉翼,难道是‘酒剑仙儒’狂儒的‘蝉翼刀’。曾听师父说起,这柄刀自二十年前狂儒失踪,就再也没有见过。狂儒武功高绝,身份极其神秘,就连师父说起,也是仰慕三分,言之未必能胜过他。这柄刀中含有极强的磁性,乃是采集东海海底精母所铸而成,锋利无比,华真逸又是从何得来?”

忽听华真逸咳嗽一声,封少城忙凝神卓立,回过神来,向他行了一礼,道:“在下曾在华山逗留数日,有劳华掌门热情款待,那日走得匆忙,还未来得及言谢。在此谢过了。”

华真逸笑道:“封少侠到华山来,乃是助华山退敌,这个‘谢’字是要老夫言说的。”顿了顿,又道:“封少侠连胜泰山、衡山、嵩山、恒山、雁荡五派,真是‘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假以时日,自能在武林中大放异彩。”说着弹了弹刀面,但听铮铮之声,竟发出琴弦丝竹声响,笑道:“这柄刀便是昔年赫赫有名的酒剑仙儒之一狂儒前辈的蝉翼刀了。老夫机缘巧合觅得此刀和一本刀谱,练成盘龙缠丝刀法,这件事鲜有人知,但不知封少侠如何得知?”

封少城道:“不敢有欺,在下乃是听贵派孙二先生说起。”华真逸脸色一寒,旋即笑道:“老夫就知道是他说的。这是华山剑派秘事,他是华山剑派的二师兄,自是知晓。”封少城道:“我听孙二先生言及,华掌门这手盘龙缠丝刀法虽未用过,但尊妇秦女侠的弹指惊雷刀法,正是华掌门所传授,秦女侠只得刀法十之五六,就跻身金刀盟,可想盘龙缠丝刀法之威了?”

群雄听闻秦凤的刀法乃是华真逸所授,不禁惊奇。他夫妇二人,一为十大剑派之首,一为金刀盟盟友,本就是江湖轶事、津津乐道的话题。此刻听闻华真逸的刀法犹在秦凤之上,如何不惊。

华真逸闻言,心花怒放,笑道:“封少侠过奖了。”弹了弹刀面,铮铮两声响过,又笑道:“这盘龙缠丝刀法乃是狂儒前辈所留,虽不是狂儒前辈最厉害的武功,说不得变化莫测,却也是威力无穷。刚才见封少侠与剑一道长比武之时,所用的擒拿手竟含‘缠丝’二字,这刀法与其擒拿手意同,那也算是同出一宗了。咱们这就比过,但不知封少侠用何兵器?”

封少城道:“在下所用兵器也是一把刀,只是与华掌门相比,则显拙笨。”接过朱紫翊递过来的一把刀,阳光下却见此刀体格宽大,与八卦金丝刀相仿,按动机簧,呛的一声弹出刀身来。此刀刀身极宽,刀锋锋利,刀口弯曲处铮铮发亮。封少城轻晃长刀,却见刀身上隐约有碧光流动。

金刀盟俞氏兄弟见到蝉翼刀时,眼中便流露出贪婪之色,这时见到这把刀,心中却是一寒,暗道:“这是奔雷客夏侯呼的碧波刀,此刀不知饮过多少人的鲜血,才成如此碧色,封少城从何处觅得?”不知夏侯呼也是安化王府“六君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