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刺虎图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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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缥缈何所踪(一)

柳无忝三人出了破庙,各自想着心事,均是默不作声。走了几条街,转到一个池塘畔。池塘被一圈垂柳围绕,柳枝都垂到了水面上,柳叶儿在水面上一荡一荡的,凝成了一个个漩涡。一轮红日悬在中天,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柳无忝见铁木筝站在湖畔,一身白衣雅致妖娆,衬着阳光说不出的好看,想到自己竟糊里糊涂的多了一个义妹,心中只觉一爽,笑道:“木筝妹子,你可以摘了斗笠,让为兄看看么?”铁木筝默不作声。

柳无忝道:“你不愿意,也无妨。”铁木筝叹了一口气,除了斗笠。柳无忝忽觉眼前一亮,胸口一闷,情不自禁的摒住呼吸,暗道:“木筝妹子真美,倘若我没有紫翊妹子,断然不会让她做我的义妹?谁若娶了她为妻,不知是大喜,还是大悲?”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只觉铁木筝俏立水边,周身如同溜了一层月光,仿佛就算天地相融,也挡不住她那纯净、妖娆的美。

铁木筝见柳无忝摇头,嘴角一动,道:“怎么?我很丑么?”柳无忝回过神来,笑道:“木筝妹子若是丑,天底下就没有美人了!”铁木筝抿嘴笑了,道:“我们蒙古人和你们汉人不一样,你这样夸我,我心里好生欢喜。”柳无忝道:“若非我已娶妻生子,我一定不让你做我的义妹。”铁木筝抿了抿嘴,默不作声,良久道:“不做义妹,那做什么?要我做你的妻子么?”柳无忝见她口无遮拦的,心想:“倘若汉人都像蒙古人这般,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便会多几个。”看着铁木筝长长的睫毛,忍不住碰了一下。铁木筝眼睛眨了一下,脸上尽是笑意。柳无忝心中一荡,道:“倘若有来生的话,我一定娶你为妻。”他生性多情,说出这番话来,也不足为奇。铁木筝道:“嫂夫人好美么?”柳无忝道:“和你一样美。”铁木筝道:“我去见见她好么?”柳无忝笑道:“当然好了,我带你去见她,她就在居安客栈里。”

铁木筝望着一户农家上方袅袅升起的炊烟,抿了抿嘴道:“还是不了。到宁夏城来,原是为了抢夺玉佩,玄王已然受伤,我们便回铁木峰。”柳无忝皱眉道:“五绝圣手送来玉佩,原是要侮辱王府,可少城师兄分明已投靠刘瑾,难道其中有诈?”玄王闷哼一声,道:“我差一点就抢到手了。”想起一事,对铁木筝道:“不对!”铁木筝道:“怎么了?”玄王道:“那块玉佩上雕刻的图案和我们要抢的不一样。”铁木筝道:“什么图案?”玄王道:“一只乌龟。”柳无忝道:“对呀,就是那块玉佩。”铁木筝摇了摇头,道:“我们要抢的玉佩上雕刻着一朵白花。”柳无忝呀了一声,道:“那是内子的玉佩,你们抢它作甚?”铁木筝奇道:“是嫂夫人的?那就怪了,嫂夫人是安化王的亲生女儿,可天王却说玉佩主人是刘瑾之女?”

柳无忝哈哈大笑道:“刘瑾怎么会有女儿?他是个太监!”铁木筝道:“大哥有所不知,刘瑾本名谈笑生,江湖上人称‘百步花,谈笑声’的伉俪便是刘瑾和花弄影。‘百步花,谈笑声’是说,在二人百步之内必有鲜花和笑声,可见二人是何等幸福。哪知二十年前却为了一部《不二法门宝典》,夫妻二人一个做了太监,一个不知所踪。”

柳无忝奇道:“谈笑生便是刘瑾?我曾听孙叔叔说过,谈笑生和我师父乃是情敌。”铁木筝摇了摇头,道:“我也只知这些,都是天王告诉我的。”柳无忝道:“天王就是和我师父齐名的独孤一鹤?”铁木筝道:“是呀!我能坐上教主之位,并非我的武功多么好,乃因我是成吉思汗的后人。天王说玉佩里藏着刘瑾女儿的秘密,我心里好奇,便来看看。”玄王道:“紫翊姑娘未必就是玉佩真正的主人,你心里也不必惶然。”柳无忝笑道:“紫翊妹子是我的妻子,不论她是什么人的女儿,都是我的妻子!”

铁木筝戴上斗笠,望了一眼池中散落的残枝败叶,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要走了。”也不多说,便自走了。玄王拍了拍柳无忝的肩膀,道:“有缘再见。”柳无忝只觉心里空空的,跟在铁木筝后面走了几步,忽然打了一个机灵,暗想:“我为何会如此这般,见了美貌女子便痴迷,这性子若是改不掉,怎么对得起紫翊妹子呢?”长叹几声,终于止了脚步。柳无忝望着铁木筝越走越远,心中有些怅然失落,忽见手中还提着仰天剑,竟是忘了还给她。想到二人均是失态,心中竟升出一丝异样来。

柳无忝魂不守舍地回到客栈,却见仇钺带着一队官兵从客栈里出来,忙迎了上去。仇钺见柳无忝神情萎靡,快走几步,道:“你见到少城了?”柳无忝道:“见到了,他的左臂……”仇钺叹了一口气,道:“当日你和郡主离开王府,你师父怒火攻心,就……可怜少城年纪轻轻,便成残废。”微微一顿,又道:“你在哪里见到他的?快带我去找他,我有两个月没见过他了。”柳无忝暗道:“我已发过毒誓,不能言今日之事,可东厂并非赠玉佩,而是抢玉佩。少城师兄已投靠刘瑾,不知师父是否得知?我要想方设法告诉仇叔叔。”可他一时三刻也想不出好主意。

只听仇钺又道:“是在孟姜女庙么?”柳无忝计上心来,道:“仇叔叔怎么知道?”仇钺道:“你们小时候便爱到那里玩,你回到宁夏城,自然要到孟姜女庙瞧一瞧,睹物思人,只是如今庙已非庙,连孟姜女像都破损了。”柳无忝道:“我与少城师兄只是匆匆一见,没顾得上说话。我见他断了左臂,难过得很,那是我害的了。”仇钺道:“什么害不害的,你们自小就好,只因郡主才有这么点小摩擦,自古以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少城不会恼你的。”

柳无忝叹气道:“少城师兄要是恼我就好了,至少还当我是兄弟。我在破庙碰到魔教教主,是我的义妹,仇叔叔也甭问我们怎么就结拜了。我碰到她时,她正要到王府闹事。”仇钺呸了一声,道:“这是咱们大明的地界儿,就算魔教教徒众多,但若到王府滋事,也占不到半点儿便宜。”柳无忝道:“我知王府守备森严,明岗十六处,暗哨二十四处,可是我……”仇钺怒道:“你又做了对不起王府的事?”柳无忝道:“我告诉了她王府的机关设置,毕竟……毕竟她是我的义妹,我不想她死。”仇钺一甩袖子,道:“你还算有些良心,告诉仇叔叔这些话,比少城还算好些。”重重叹了口气,又道:“少城投靠了刘瑾,我刚从王府得到消息,王爷已经知道了。”

柳无忝道:“师父已经知道了?”仇钺道:“东厂到宁,非同小可,王府自是侦缉四出。”柳无忝笑道:“师父已知,王府安然。”仇钺道:“你快和郡主回王府吧,王爷正等着你们呢!”柳无忝道:“仇叔叔怎么到这儿来了?”仇钺道:“刚才探子回报,居安客栈来了西厂的人,后来我听店老板描述,正是西厂都督谷大用。”柳无忝道:“西厂也来人了?”仇钺道:“他们在客栈里抓走了一对年轻母子。”

柳无忝啊了一声,跳起来便往客栈里跑,到了客房,哪里还有紫翊母子的踪影?仇钺从外面进来,道:“怎么回事?”皱了皱眉头,道:“西厂抓走的年轻母子该不会就是紫翊郡主母子吧?”柳无忝愣在当场,茫然点头。仇钺怒道:“谷大用这老狗,竟在我的地盘将郡主抓走!”一掌击在栅栏上,栅栏卜梭几声,从中间断了。仇钺哼了一声:“想他们还未走远,咱们这便去追。”带着官兵,朝京城方向追去。

柳无忝和一个官兵共乘一骑,奔了一阵,便出了宁夏城。出城后,打马狂奔,不出十里,却见一队官兵从一个山坳里扬尘而出,正是仇钺本部。仇钺扬鞭喝道:“速驰百里,缉查西厂。”众将士吆喝一声,拍马前行,约莫一个时辰到了宁夏城外的荒谷,这一路却未见到西厂的影子。柳无忝催马到仇钺跟前,道:“紫翊妹子当真被西厂抓去了?”仇钺唰的一鞭,狠狠地打在一棵小松树上,哗啦一声,掉下来好几十颗松球来,道:“我未亲眼所见,只是猜想。”柳无忝心里焦急,下了马走到一个山头上眺望远处,却见四处空旷,夕阳余晖将天空染得绯红,惟有一只驼队向西赶去。柳无忝心中凄然,只想蹲在山头上放声一哭,可见仇钺远远赶来,忙下了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