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晴道:“我才不管这些呢,小女子自有小女子的世界,天下大事我也不想操心,只要我爹爹、大哥好好的,比什么都好。”轻轻哦了一声,道:“前几日,萧大哥也来了。”她轻笑一声,又道:“就是你那逍遥镖局的二镖头。”柳无忝笑道:“我已经知道了。”司马晴道:“萧大哥跟我说,他命人去接你了,我才放下心来。谁知竟然下起雪来,我知道你得耽搁几天,又不知你何时来,就缠着阿馨妹妹驶舟在这里等你,不想……不想真的等到你了,大哥,我……我好高兴。”
柳无忝心中一荡,道:“大哥也是,自从武功被废,又遭追杀,想找你又怕找你,可大哥心里不知每天想你多少遍!”
司马晴轻声道:“那日大哥在流莺崖上说想亲我,还想不想了?”柳无忝道:“怎的不想。”司马晴道:“那……那就让你亲一下……”这句话声音低不可闻,但见她两颊绯红,羞涩地低下头去。
柳无忝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登时只觉四肢抽筋,竟不知怎么办才好,半晌捧起司马晴的脸,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忽听舱外阿馨喊道:“到了!”二人即刻分开,四颊红润,胸口砰砰直跳,不敢再看对方眼睛。过了一会儿,二人相视一笑。柳无忝伸过手来,轻轻挽住司马晴皓如凝雪般的小手,掀开舱帘,走出舱外。
柳无忝环顾四周,心胸不禁为之一畅,但见山峰环抱,处身之地是一个峡谷,树林稠密,积雪皑皑,是个十分清幽的所在。山谷之中,依山临水建造一所好大庭院。三人穿过山谷,进得院子,见谷外积雪满地,谷中却俨然如春。
阿馨道:“这就是百鸟谷了。”柳无忝望去,但见百鸟谷乃是一自然山谷,中央地势平缓,南、北、西三面为山坡,东面是一较大落差的盆地,整个地势由西向东倾斜,绿荫环抱,翠峦叠嶂,风景宜人。院子两边是抄手走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木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上边画着一只大鹏展翅高飞,并有巨龙金光盘绕,上书三个苍劲大字“逍遥游”,下面写着一行小字:“正统十二年春,君临天下。”转过插屏,小小的九间厅,厅后就是正房大院。正面九间上房,皆雕梁画栋,西边游廊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柳无忝忽感有朵音符自天际飘来,声音悠远,难以捕捉。刹那间,声音由弱变强,由远及近,渐渐成为悦耳的鸟鸣了。那音韵十分动听,浑圆如荷叶上的水珠,一颗颗滚进鄱阳湖里。再过片刻,忽听一声长鸣,那声音像从簧片上震颤出来,声音越来越多,宛如突破了数不清的泉眼,只往外冒。柳无忝哪里见到过如此神奇的地方,一时之间难以举步。
只听阿馨笑道:“那就是教主养的百鸟了。”
柳无忝啊的一声回过神来,长长出了口气,似将心中多日积闷一下子吐出了,笑道:“木筝妹子真有神通。”随着阿馨转过两座假山,沿着鹅卵石彩道,穿过一座石桥。石桥正前方是一挂瀑布,瀑布从岩壁高处直下,倾落于水潭,仰观大有“行云流水,咫尺千里”之感。转过瀑布,赫然一座大鸟笼。只见鸟笼根据地势特点而造,呈全封闭网状,由一十六根木柱支撑,覆盖半个山坳。再看笼中,饲养着数以万计只禽异,有色彩斑斓的孔雀、泳态悠闲的天鹅、风度潇洒的白鹭、神情超逸的白鹤……笼内,既有流水潺潺,又有翠微古道、山涧石桥,人在其中全无身在鸟笼之感。那些鸟雀往来穿梭,上下翻飞,或栖息于大树之上,或觅食于草丛溪畔,似在山林丛谷中一般。
柳无忝正自赞叹不已,忽见萧雁寒背负双手,正自笑盈盈地瞧着他,立刻迎了上去,道:“萧大哥,多谢了。”萧雁寒笑道:“有什么谢不谢的,如果要谢,就谢我们教主吧。”见司马晴目中含泪,又道:“你可知晴儿姑娘这几日等得焦心欲碎么?”司马晴嗔道:“萧大哥,你……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萧雁寒笑道:“不理我,我就把柳兄弟带走,让你一人留在这儿,还让你整日念叨着‘谁伴明窗独坐?我共影儿两个’,呵呵!”司马晴气得跺了跺脚,一抬头,瞧见柳无忝炽热的目光,羞得怒气顿时消了。
萧雁寒又道:“我让元宿堂堂主去接你,怎么他没来?”柳无忝黯然道:“牛堂主和丰氏兄弟都死了。”当下将在安徽边境酒寮中发生之事,除了关于云二先生被锦衣卫追杀之外,一一告诉了萧雁寒。
萧雁寒听了,怒道:“堂堂黄山刀派竟做出如此卑鄙事来,哼……”却不再说话,但目光中却露出一股寒意。
柳无忝道:“萧大哥,我在觉恩大师面前已承认是逍遥左使,泰山剑派也见到了逍遥惩罚令,看来,这逍遥左使我是做定了。”
萧雁寒笑道:“逍遥左使?你可知逍遥左使在教众排位比为兄地位还高?”柳无忝道:“是么?萧大哥是地王,应当只在木筝妹子和天王之下。”萧雁寒摇头道:“神教能立足江湖二百年,自有森严等级制度,否则早就被灭了。江湖中人只知神教有十大长老,那是没错,却不知这十大长老地位也是相差悬殊。按照神教等级,教主自然至尊,其次便是逍遥二使,天王尚在其后。神教十大长老:‘逍遥二使,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就是等级,外人是不知道的。”
柳无忝笑道:“看来,我不是外人了。”萧雁寒笑道:“说不准以后这教主之位也是你的。”柳无忝莞尔一笑,看了看司马晴,见她抿嘴不语,道:“要是让木筝妹子听到了,有你受的。”
萧雁寒笑道:“恐怕她是欢喜得紧。”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二十年来,逍遥左右使一死一失踪,神教只有八位长老了。教主年轻,武功不如天王,是以整个神教便由天王掌舵。”
柳无忝道:“‘天地玄黄’四位长老我都听过,‘宇宙洪荒’就闻所未闻了。还有,毒王霍前辈、茶王陆前辈不也都是长老么?”
萧雁寒道:“‘宇宙洪荒’是神教里的称呼,因为第一代长老含有这四个字,便成了神教位列。在神教中,宇王就是剑王,宙王就是毒王,洪王就是茶王,荒王就是扇王。”
柳无忝笑道:“原来如此。黄就是黄岐之道,也就是医王了。百鸟谷是木筝妹子的住处,笛园是萧大哥的住处,其他长老也都有自己的宅院吧?”萧雁寒看了看司马晴,道:“这是晴儿姑娘告诉你的吧?”柳无忝点头称是。
萧雁寒道:“神教迁移,乃是神教自创教一来最大的举措。从那时开始,神教便想与武林化敌为友,这个策略便是由逍遥二使所提出。目的是想扎根江湖,绵延不息。就是铁木峰不在了,神教已扎根天下,任谁也不能灭除。”柳无忝道:“这是个好策略。”
萧雁寒道:“是以,八大长老基本上在外都有宅院。只是天王不愿离开铁木峰,常年在总坛。毒王孤身一人,四海为家,其余的都在外地。”指着百鸟谷,道:“教主的百鸟谷真乃人间仙境,四季如春,想那春暖花开之际,定是妙不可言。笼中鸟种可谓天下奇观,单说这个鸟笼也非人力所为,不知出于何方神圣之手?”
柳无忝向司马晴望去,寻思:“倘若能和晴儿妹子长住于此,将江湖上的刀光剑影俱都忘却,与百鸟偕老以终,再也不被卷入江湖恩怨,那可比什么都快活了。”忽然想到一事,问道:“木筝妹子呢?她现在何处?”
萧雁寒道:“教主并不在百鸟谷。”柳无忝嗯了一声,不便细问。萧雁寒道:“你看到那幅大插屏了么?”柳无忝点头道:“看到了。”萧雁寒道:“那便是神教图腾,乃是公孙教主亲手所制。”
柳无忝心念一动,道:“大鹏,金龙,君临天下,公孙教主当真是成吉思汗后人!”忽想起他和朱紫翊在蝴蝶谷中,曾见到长孙无忌留字“败于公孙逍遥‘君临天下’之下”,又问道:“何为‘君临天下’?公孙教主要称帝么?这也不对,要是称帝,他断然不会相助明朝廷除去奸佞之臣?”
萧雁寒道:“‘君临天下’乃是公孙教主的剑法!”
柳无忝道:“也就是魔教秘剑了。”
萧雁寒点头道:“那是至高无上的剑法,只是铁教主还未领悟。你想‘君临天下’这个名字,当真是天地男儿浩然长存,肯定是至威至猛的一剑,也许教主是个女子,是以领会不透。”
柳无忝暗道:“这和‘独孤一刀’有些相似了,君王失了霸气,威势便大打折扣。”
二人聊了一阵,阿馨便带着柳无忝去了厢房,让他歇息。柳无忝不愿休息,邀司马晴闲逛百鸟谷,有说有笑,解了两月相思之苦,如此几日,二人感情自是日近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