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刺虎图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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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青风隐无踪(二)

柳无忝心中一动,寻思:“那人口中的‘彭大哥’难道就是黄山刀客彭七先生?倘若真是,这老怪物也该有百十多岁了吧?”

那人正是黄山刀客彭七先生。只听彭七先生道:“独孤残阳只练成《玄天宝录》五成功夫,便打败六大门派数十位高手了,倘若他找到一个资质高绝之人,练成《玄天宝录》上的绝学,那该如何是好?这便是我出刀时心中有忌的缘由。”

公孙老儿长叹一声道:“你我皆忙碌,世人有谁知?”彭七先生道:“我倒有一个主意。”公孙老儿道:“彭大哥说来听听?”彭七先生道:“既然独孤残阳能找传人,我们为何不能?”公孙老儿笑道:“极是,极是。”彭七先生道:“好是好,不过你们三兄弟的武功和我的武功均不敌《玄天宝录》上的武功。”公孙老儿道:“彭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共收一个徒弟。”彭七先生道:“正是。”公孙老儿道:“你看那小子怎么样?”彭七先生笑道:“还不错。”背负长剑之人道:“是块练武的好料。”背负棋盘之人道:“不知他会不会下棋?”彭七先生道:“不妨试试。”说着,身子一晃,便跃过山涧,伸手向柳无忝抓去。

那山涧至少也有十多丈宽,彭七先生微微一晃,便已跃过山涧,轻功端的已达天人之鼎。柳无忝见彭七先生伸手抓来,身子一斜,展开灵犀微步,在那光石之上竟如泥鳅一般,躲过彭七先生的一抓。彭七先生哈哈笑道:“这小子的身法好奇特,不错,不错。”袖袍裹住左手,握住司马晴的手,右手突然暴长,一扭一弯便已抓住柳无忝后心,提着二人,跃回对面。柳无忝被彭七先生这一抓一带,心中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笑道:“彭老爷子,真好轻功。”彭七先生道:“你的身法也不错,只不过有点拘泥。来,我跟你介绍介绍。”指着弹琴的老者道:“这是公孙无忌。”指着背负棋盘的老者,道:“这是仲孙无忌。”指着负剑的老者,道:“这是长孙无忌。”柳无忝听他每介绍一人,便躬身行礼。三人默然受礼。待说到“长孙无忌”时,柳无忝叫道:“您就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奇道:“你听说过老朽的名字?”

柳无忝笑道:“何止听过,算起来您还是我的师父呢!”将在蝴蝶谷如何学得无忌剑法的经过说了,只是隐瞒了他和紫翊的事情。

长孙无忌听完,长笑声道:“看来咱们真的有缘,那是老朽三十年前所留,没想到竟被你学去了,待会老朽要试试你学得如何?”柳无忝点头称好。

公孙无忌道:“我老儿也没什么武功传授与你,倒是这个女娃儿,我看着倒是顺眼,我要传授她琴艺。”不管司马晴答不答应,扯了司马晴的手,到桃林里便教她弹琴。彭七先生笑道:“这么大了,性子还是如此急躁。”当下将他们的意思说了,每人教他一月功夫。柳无忝见到世外高人传授武艺,慌忙行拜师之礼,三人却不答应。柳无忝见他们欲言又止,知有难言之隐,不可勉强,便以彭爷爷、公孙爷爷、仲孙爷爷、长孙爷爷称呼。

长孙无忌带着柳无忝走到一个山洞中,取下身负长剑交给他,要他随意刺几剑。柳无忝有模有样的刺出几剑,笑道:“长孙爷爷觉得如何?”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略懂皮毛,无人指点能够悟懂这些,还算差强人意。”柳无忝笑道:“无忌剑法,无忌剑法,这‘无忌’二字,是取自爷爷的字吧?”长孙无忌笑道:“不是。爷爷就是再自负,也不能自夸。咱们这套剑法,所向无敌,从未败过,无所忌惮,所以称为无忌。”柳无忝喜道:“这套剑法当真无敌?”言语中颇是不信。

长孙无忌傲然道:“练到爷爷这个地步,当今世上很难再有对手,当可随心所欲、任意所至了。”瞥了一眼柳无忝,道:“至于你,那倒要看你的造化了。无忌剑法主旨是‘有化化有有亦化,无生生无无不生’。无有乃是古人概括天地之始、万物之母的概念。天地有间、无间,以无有论之,无不中的,从无生有,从有返无,就是其理。”柳无忝道:“就是返璞归真的意思。”长孙无忌抚摸他的头顶,笑道:“孺子可教也。有生无,无此无招,无生有,有生的就是禅意,练的就是有禅意的剑法。道理虽然简单,可练之不易,我和两位爷爷只能在这里停留三个月,这三个月之中,不但要学我的剑法,还要学仲孙爷爷的暗器手法?彭爷爷的‘独孤一刀’,也是难为你了。你既已背会剑法口诀,爷爷就教你练剑法门。”

柳无忝躬身受教,练了几日剑法,但觉剑法之中隐约有股佛学大气,不明就里,询问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笑道:“你可知何谓仁者一剑?”柳无忝摇头不知。长孙无忌道:“仁者一剑,只能救人,而不能杀人。”柳无忝似是听懂了他的话,道:“你若用这一剑去杀人,必有垢,则不能发挥此剑威力。”长孙无忌道:“剑有杀意,便有阻滞,就达不到剑之巅峰。剑有礼,亦有禅,更有禅机。打禅机非要心无杂念,练剑亦一样,要剑无杀意,人更无杀心,方能练成有禅意的剑法。”柳无忝眼中已有疑惑,道:“有禅意的剑法?”长孙无忌道:“有禅意的剑法才是无法可破的剑法。只有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心中有禅意,禅意在四周,禅意在苍穹,才是剑中之剑。”柳无忝笑道:“禅意就是佛礼,孙儿猜想创出这套剑法之人必定是个和尚。”长孙无忌呵呵笑道:“正是。”

这日正在练剑,忽听桃林中琴音响起,一会悠然,一会晦涩,知是司马晴在弹琴。思念日盛,便不再练剑,奔进桃林中,果见司马晴双手抚琴,口中唱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柳无忝心中一颤,上前握住司马晴的手,道:“妹子,大哥想得你好苦。”司马晴被他握着,脸上一抹微红。柳无忝想起对面山洞里还有自酿的“桃羊鹿酒”,道:“妹子,咱们还去喝酒?”司马晴道:“好。”二人来到山涧,见山涧有十多长宽,无法跃过,柳无忝便找来一根长绳,一端系在一人搂抱不住的树上,一端系在腰间,道:“妹子,大哥先试试。”说着,使足全力,奋力一跃,竟然跃过山涧,稳稳落在滑石上。柳无忝见一月苦练竟有如此成效,心中大喜,当下跃回,将绳子系在司马晴身上。待他跃到对面,司马晴奋力一跃,半空中力将歇未歇之际,柳无忝用力一拉,空中得力,身子一旋,也稳稳落在滑石上。

二人穿过山洞,来到桃林,找到美酒喝足了。司马晴握着柳无忝的手,看桃花轻轻飘落,鹿羊尽情奔跑,心中甚是欢喜。此时,万缕阳光从山顶射到桃林中,照在她白中泛红的脸上,美若朝霞。柳无忝只觉她的手掌温软细腻,胸中微微一荡,道:“妹子,大哥……大哥……”司马晴道:“大哥……”柳无忝道:“大哥想抱抱你,亲亲你。”司马晴不说话,将身子斜倚在他的怀中,道:“妹子也想。”二人就这样抱着,任桃花忽悠忽悠地飘落一身。柳无忝在司马晴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待吻第二下,斜地里,一条白影从眼前倏地划过。二人正自温馨之际,忽被打扰,柳无忝大怒,拔腿便追。谁知那白影逾于光影,柳无忝施展灵犀微步,竟也抓它不着。

忽听司马晴叫道:“貂儿,那是貂儿。”柳无忝定眼一看,果是一只紫银貂,一双眼睛直盯着他。他见司马晴喜爱紫银貂,道:“大哥捉给你玩。”司马晴道:“别伤了它。”柳无忝应了一声,发足追去。谁知紫银貂也忒狡猾,竟绕着他蹿来蹿去。柳无忝捉了一会,寻思:“这样追下去,定是我先累趴下,这貂儿躲闪甚是迅速,方向难以捉摸,不知可否用无忌剑法对付它?”言念至此,停下足来,将数千种变化在心中过了一遍,待看紫银貂时,心中一亮,暗道:“是了,有禅意的剑法就是心中无剑。”当下到洞中寻剑,看见两柄木剑仍并排放着,不禁想起二人在洞中共度的欢乐时光,向司马晴瞧去,正好司马晴也向他瞧来,二人目光相对,脸上都飞出了数道红霞。柳无忝心中一荡,忙取了木剑。

紫银貂似是故意刁难柳无忝,见他进洞取剑,便在洞外吱吱乱叫。柳无忝提剑出来,见貂儿向他示威,骂道:“小家伙,老子非捉了你不可。”那貂儿甚是灵通,见柳无忝提着木剑,便直蹿出去。柳无忝暗记“料敌先机”四字,见貂儿尾巴向左摇动,便知貂儿要向右蹿出,提剑便刺向右方,木剑刺出之时,也无章可循。但见剑光一闪,那貂儿吱吱一叫,忙向左蹿,柳无忝木剑一转,刺向左方。那貂儿如此变换了好几种方位,均被柳无忝一剑挡回,吱吱又叫了几声,一头扑向司马晴怀中。柳无忝停剑不攻,骂道:“这貂儿通人性。”司马晴摸着貂儿,深情地看了柳无忝一眼。

二人和貂儿玩到黄昏,竟不想离去,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任凭一片残阳斜照下来。紫银貂这会儿也是出奇的安静。过了半晌,司马晴忽道:“这儿真好。”柳无忝道:“可惜这么好的地方竟没有名字。”司马晴道:“咱们给它取一个。”柳无忝道:“我也正有此意。”瞧见数道烟霞挂在树梢之上,宛如流莺,道:“就叫流莺崖,如何?”司马晴笑道:“流莺崖,是个好名字,只不过太雅了点。”柳无忝笑道:“雅一点才好,如果起一个石头崖,再过数年以后想起来,总没有流莺崖好听。”司马晴点头道:“大哥说得甚是。”仰起了脸,又道:“大哥,你……你喜欢我么?”尽管这句话不知在她脑海中翻腾了多少遍,但此刻说出来,仍是木讷。柳无忝心中一热,握住她的小手,道:“喜欢,怎能不喜欢呢!”二人紧紧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