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刺虎图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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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盟定乾坤(六)

公孙逍遥笑道:“你的机缘颇深。无忌三客曾是神教座上宾,爷爷也是得于他们教诲,才将教众汉化,不再反明。”顿了顿,接着讲述,“只听温大公主道:‘就是你小子要抢我的绿绮琴?’我点头称是。温大公主道:‘那个叫什么萧栖梧的神笛秀才,全都跟我说了,你回去后可不要责怪他,是我逼着他说的。’我连称不敢。温大公主笑道:‘是么?公孙小子不但要抢我的绿绮琴,还要抢我家宝贝兰儿呢!我说姐姐,有人看上了咱们家兰儿了?’唐如云笑道:‘这么个刁蛮丫头,也有人喜欢么?’那少女娇羞反驳:‘娘……女儿可不是刁蛮丫头!’我见那少女竟是国品侯之女,笑道:‘二位前辈有礼了,既然绿绮琴是公主之物,那晚辈就不抢了,只是晚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温大公主和唐如云点头让我讲。我说:‘晚辈来抢夺绿绮琴,乃是受人所托。’温大公主点头道:‘可是云南七女魔刹,听说琴艺不错,而且人长得蛮俊俏的。’我笑道:‘与公主和唐前辈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温大公主呵呵笑道:‘瞧瞧,这公孙小子还挺会说话?’

“我脸上一红,说道:‘月前,七女魔刹找到晚辈,请晚辈将大太监王振抢走的绿绮琴夺回,说里面有个惊人秘密,千万不能上皇帝见到,就是不能夺回,也要毁了它。晚辈曾与七女魔刹弹琴论艺,也知她们七人武功不弱,起了好强之心,这才……不想在这里碰到了前辈。’国品侯忽道:‘你懂剑么?’我据实答:‘晚辈练剑已有数年,初时觉得懂,可现在越来越觉迷糊。不过晚辈以为,剑以心为目,以艺为纲;君以天下为纲,是为天子之剑;臣以百姓为目,是为臣子之剑;习武者则要以侠义为目,是为剑礼,以武德为纲,是为剑道。’国品侯笑道:‘你比你师父们强多了,至少目前还不如你。老夫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国品侯要求,我自然惶恐,道:‘有什么事前辈尽管吩咐!晚辈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国品侯道:‘咱们虽是初识,可老夫打心眼里欣赏你,只是这件事危险重重。’我连忙说道:‘前辈尽管说,就是天大的事晚辈也定为前辈做到。’国品侯点了点头,回首对若兰姑娘道:‘来,坐在爹爹身旁。’若兰姑娘在他身旁坐定。国品侯笑道:‘兰儿,爹爹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若兰姑娘道:‘爹爹请说,兰儿听着呢。’国品侯道:‘其实,其实,我们并非亲生父女……’若兰姑娘啊的一声,身子一颤,几欲昏厥。国品侯轻轻扶住,叹息一声,又道:‘你的真实身份便是当今皇帝的妹妹祁兰公主。’若兰姑娘又是啊的一声。刘梦龙道:‘爹爹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女儿,视你为掌上明珠,这件事本是要瞒你一辈子的,可如今此事已成亡国之患,爹爹不得不说。’若兰姑娘心中一凛,知道这件事惊世骇俗,忙定了定神,呜咽道:‘爹爹请说,女儿晓得个中利害。’国品侯道:“果然是我刘家的好女儿。你们道这当今皇帝真是孙太后所生么?’我和若兰姑娘齐声问道:‘那是谁?’

“国品侯点头道:‘此事少有人知。当今孙太后正是兰儿的亲娘!唉,当年宣宗皇帝废胡后而立孙太后为皇后,那是因为孙太后为宣宗皇帝生下第一个太子,就是英宗皇帝。其实,这英宗皇帝乃是怀孕宫女所生,孙太后与其定了易吕为赢的密约,诓骗宣宗。那宫女恐慌不安,整日如坐针毡,后来将此事禀告了张太后。张太后见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为了防止孙太后杀人灭口,就托人连夜护送到国品府。为了确保兰儿安全,老夫将张太后的懿旨放入绿绮琴中,托付给七女魔刹的父亲‘倚琴望月’习魂琴。习魂琴住在云南,若朝廷一旦发现此秘密,可连夜赶往海外。只是没想到王振的消息如此灵通,竟抢走了绿绮琴。’

“我晓得其中利害,道:‘这个秘密若被王振得到,便可要挟皇上,逼他退位?以今日王振实力,弑君篡位,轻而易举,又得到这个秘密,更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国品侯道:‘不错,王振此举,大有此义。但有一件事更为棘手,那便是鞑靼大汗脱脱不花的军师乜先,率兀良哈部众,入寇辽东,在猫儿庄战败参将吴浩,眼见即日将要攻打到京城。可朝中众臣大都无用,披沙拣金,也只有兵部尚书邝野和兵部侍郎于谦二人,尚算有所作为的人物,只是他们徒有其表,无兵无力,而真正掌握兵权的却是王振,他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内忧外患之间,权衡利弊之下,只有先灭乜先,再做篡位的打算。所以这绿绮琴咱们不能抢,要让王振得去,只有这样,王振才能竭尽全力对付乜先。’

“我晓得国品侯的心思,道:‘晚辈明白了,这叫剜肉补疮,可如此以来,祁兰公主不就是太危险了么?英宗皇帝要杀她,以绝后患。王振要侵她,以作人质,要挟皇帝。’国品侯叹道:‘谁说不是呢,老夫一想起来,便寝食难安。兰儿聪慧异常,秀外内中,老夫真是喜爱的不得了,所以老夫才请你保护兰儿。’我心中有些疑虑,问道:‘前辈武功当世无敌,还怕有人要害祁兰公主不成?’国品侯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当年张太后懿旨中说要老夫就此退出江湖,一是怕老夫以兰儿要挟英宗皇帝,二是为了兰儿安全,张太后慈躬大渐,垂询国事,是为女中人杰,老夫当仁不让,便就此退出江湖了。若重出江湖,只怕张太后还留有懿旨,弄不好又要牵连出一大帮子人来,再惹江湖风波恩怨,你打我杀,这可不是老夫所愿见到的,所以兰儿只有拜托你了。’我答允下来:‘前辈心怀天下,真是晚辈所不能及也,前辈但请放心,晚辈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公主的,只要晚辈不死,公主就不会死。’国品侯看了看若兰姑娘,笑道:“爹爹就把你托付给他了,爹爹相信,他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至于爹爹么,还要对付乜先和王振,不能保护你。你怨爹爹么?’若兰姑娘呜咽道:‘女儿不愿做什么祁兰公主,女儿是您的女儿,永远是您的女儿,女儿不想离开爹爹,还有娘和婶娘!’唐如云笑道:‘瞧我的傻女儿,娘又不是不要你了,只是英宗皇帝和王振既知你的存在,自会派锦衣卫和东厂高手来的,只有王振死了,英宗皇帝无所忌讳,这件事便会不了了之,到时你就可以回来了。娘其实也舍不得你。’温大公主将一块玉佩取下,道:‘这是父皇临终前给婶娘的,就是祁镇皇帝见了,也要敬上三分,你就拿着防身吧。’若兰姑娘接了玉佩,见上面刻着‘半壁江山’四字,知是温大公主最为珍爱之物,只觉这玉佩重于千金,不禁潸然泪下。”

柳无忝道:“祈兰公主难道与白莲教也有关系,难道她就是韩山童的后人?”

公孙逍遥凝神片刻,点头道:“你果真是个聪明的娃儿。祈兰公主正是韩山童的后人。这个秘密我也是陪祈兰公主到京城后方才知晓。国品侯与我交代诸事之后,忙着去对付王振,带着二位女侠匆匆北上,并嘱托我照顾好祈兰公主。我应承下来,飞鸽传书命神教各堂,暗中保护。本来,我打算带祈兰公主到铁木峰,但她执意北上,到京城问个明白,我只好陪她同去。途中遇到王振等人,见他正自欣赏绿绮琴,祈兰公主违了国品侯之意,要我横刀抢夺。我如此爱慕祈兰公主,又怎能违背她的意思?何况我也是年轻气盛,想神教神功天下无敌,怎怕一个太监?当下便去抢琴。王振问我为何抢夺绿绮琴,我生性不羁,没加思索,便指着祈兰公主说是妻子看上了绿绮琴,那还有什么理由不理由的,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要给她抢来。这些话,都是出自内心,言语恳切,断然是假不来的。谁知王振武功当真怪异,我没有夺走绿绮琴,反而被王振一刺穿胸。王振不愿得罪神教,倒也没杀了我们。我看着王振等人走了,一阵心寒与落寞,叹道:‘公主,还让我陪你到京城么?’祈兰公主见状,心中一酸,眼泪流了出来,说:‘你说过的,你说我是你的妻子,是不是?’我苦笑道:“那是随口胡说,怎能当真?你是祁兰公主,而我只是一介武夫,怎配做你的丈夫?何况我现在……’祈兰公主神色坚毅,说道:‘我不当什么祁兰公主,我只愿做你的妻子,我这就到京城,告诉那英宗皇帝,我不是什么祁兰公主,我是你的妻子!’我心中一阵激动,笑道:‘我公孙逍遥,这……这一生可没有白活!’”

柳无忝道:“爷爷和祈兰公主当真情比金坚。”轻轻扯了铁木筝的手,二人相互握着,躲在月色背光处,心中无限缠绵。

公孙逍遥道:“祈兰公主高价租了一辆马车,赶往京城。我虽得祈兰公主精心照料,可王振那一刺凝聚了极为纯厚的功力,已将我的经脉震得紊乱。去京城的两个月,越见颓废。而这两个月又逢酷暑,伤口不易缝合,已有腐烂趋势。祈兰公主忍不住伤心,我倒是神清气爽,每日听得祈兰公主温柔细语,便觉就是天下最好的琴音笛声、古筝名曲也没有她的声音好听。这一日赶到京城,一算日子,竟已是八月了。我在京城休养几日,身子略见好转,中秋节当晚由萧栖梧陪同前往皇宫,面见太后。萧栖梧曾在皇宫十数年,对皇宫一草一木甚是熟悉,带着我们前往慈宁宫。半途中经过乾清宫,我们见乾清宫中人影绰绰,好奇心顿生,便折身过去。凑到窗户上一看,见里面坐着一人,身着龙袍,年纪甚轻,正是英宗皇帝;站着两人,想是朝中大官。

“只听英宗皇帝道:‘于左侍郎,你有何话要说?朕决定明日御驾亲征,左侍郎看样子并不赞同啊?’一人答道:‘回皇上:臣于谦冒死请奏,皇上御驾亲征乃是下下之策,自古以来,皇上御驾亲征,要有三个条件,其一是必胜,天子出征,是不能败的;其二……’英宗皇帝挥了挥手,道:‘我朝以马上得天下,太祖、成祖都是亲经战阵,朕春秋鼎盛,年力方强,当要上法祖宗,出师亲征!’于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皇上要三思呢!’英宗皇帝叹道:‘邝尚书,你说呢?’兵部尚书邝野道:‘回皇上:老臣赞同于大人的看法。’英宗皇帝怒道:‘朕已昭示天下,言朕御驾亲征,天子无戏言,你们难道要朕自个打自个的脸么?’于谦、邝野颤声回答:‘臣不敢。’英宗皇帝道:‘朕意已决,于谦、邝野听旨。’于谦、邝野跪首道:‘臣接旨。’英宗皇帝道:‘兵部尚书邝野随朕从征,兵部左侍郎于谦留朝理事。’于谦、邝野跪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英宗皇帝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朕想一人呆会儿。’二人退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