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青虽一番乞怜的话,确如山居秋暝般中的“竹喧莲动”,亦苦亦乐,果然缠绕了郑明俨的心:“雨青,你那么说,让我心都碎了。你这颗蒲公英种子早就找到沃土了,就是我啊。来,现在就卧在我怀中,摸摸自己的肚子,里面的宝贝就是我们生的根,只是不知他叫郑经还是郑沁。你为何还觉得自己是漂浮在空中无处藏身的蒲公英种子?偎在我怀中,不救藏身了,谁还敢动你呢?”
“我以为自己有多勇敢呢,可刚才那碗羊肉汤把我彻底击垮了,让我揪心地痛,所以才莫名地自喻为蒲公英。乎没有你,就没了依靠。离谱的是,刚才我只是没有紧贴着你而已,就让人欺侮。明俨,这就是我心中的矛盾,解不开了,一边离不开你,一边又想着让你去学堂。怎么办呢?”秦雨青满脸疑惑地问。
郑明俨脸紧贴她的脸:“没什么怎么办。学业和雨青,当让是雨青在前面,只要你想让我在旁,我就不去学堂。”
“或许,或许我离开郑家,我就不会成为明俨的累赘了。”秦雨青故意这么说。
郑明俨急得揪她的嘴:“雨青,你傻了,如果你离开郑家,那我岂不成了一个活死人。以后不可再有离开郑家的言语了。这两天我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心情好起来,否则我无心去学堂。”
“明俨你不去学堂,将来怎么养活我和孩子呢?那你赶快让雨青的心情不再抑郁,好起来吧。”秦雨青可怜地说。
“好吧,我们出来,晒晒初夏的太阳。”郑明俨扶着秦雨青出去。秦雨青想:今日羊肉汤一事,郑明俨大怒,刚才去了董友姑那里,肯定也受了长辈们和董友姑的气,让他和我一起消消气吧。
秦雨青叫鱼泡过来:“把剑给我。”
“秦姑娘,你这个样子耍剑很危险。”鱼泡说。
“没事,给我吧。”秦雨青对郑明俨忧声说:“明俨,为解雨青心中的悲痛,把这悲痛化在剑气中,陪雨青一起舞剑如何?”
“雨青别闹了,你若想舞剑去哀思,我和鱼泡舞给你看就是。快把剑给鱼泡。”郑明俨怕秦雨青伤了自己和孩子。
秦雨青把剑给了鱼泡。郑明俨也抽出自己的剑:“鱼泡,我们今日练剑如何,你是刀剑手,请不吝赐教。”
“大少爷吩咐,在所不辞。只是大少爷高看鱼泡了,还请大少爷对鱼泡手下留情。”鱼泡一直是说话没有表情的,这可能是剑手的规矩吧。
于是,一场精彩的舞剑展现在秦雨青面前,她也没有这么仔细地观看过舞剑,直拍手叫好。周福云和郑安在旁助兴。
舞剑之余,郑明俨觉得怒气郁气全消,他兴奋异常地说:“雨青,你出的主意真不赖,不仅帮自己解气,还让我心中的不快如早上的雾霭一样,遇上阳光后渐消渐散。”
“原来明俨心中也那么不快,雨青还赖着你为我除去哀痛,雨青突然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一点都不考虑明俨你的感觉。”两人在休息之余互诉自己的感受。
郑明俨难掩兴奋:“雨青,我和鱼泡这个真正的刀剑手一起舞剑实在难得,比之平常那些单独练剑,学到不少,又能伴你一起挥洒心中不快,两全其美。现在,看你心情好多了,我也还要舞给你看。彻底消除我们两心中的怨恨!”
“明俨,我要好好看着你们舞剑,将你们的一招一式都记下来,让孩子未出生就记住这些招式。不管他是男孩女孩,都要像你一样能文能武。”秦雨青在郑明俨舞剑时大声说。
“那你要好好看清楚了,将来我会考你。”郑明俨自从摔破羊肉汤锅后,终于灿烂地笑了。
秦雨青就这样,刚柔并济,****巧思地让郑明俨心甘情愿地留在了她居住的西厢房。
第二天,郑飞黄和大夫人听捞月说:“东厢房,大少奶奶的病情有摘星伺候,不必担心。西厢房,秦雨青因为被迫喝了羊肉汤而想起旧伤,受了沉重的打击,差点不吃不喝,话也不说。大少爷为了让她开心,这两日都在和老爷派去的护卫舞剑给她看,为的就是博她一笑。”郑飞黄听着,任她们所,也没回话。
大夫人有意无意地瞅了郑飞黄一眼:“明俨这么偏心,也不知是遗传谁的。董友姑和秦雨青,到底哪个更严重,他不会分不清楚吧。这个秦雨青,手段够妖的,是个角色了。”
“夫人,你也偏心了。现在我们的两个孙子都在友姑和秦雨青的肚子里,都还未脱险呢。你和明俨一人偏向一个,算公平了。不过,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郑飞黄感觉心里什么都被大夫人看穿了。
“我去看她们,老爷你就别操心了。”大夫人把事情揽下来,就是不希望郑飞黄接近秦雨青。
董友姑在东厢房,刚醒来,病情稍微好转的她特别敏感,起身,双手捂住耳朵,不耐地问:“外面乒乒乓乓的,是什么声音?让他们别吵了!”董友姑已无心再维持什么礼仪。
摘星哄着她说:“大少奶奶别烦躁,我去问一下。”
摘星就在门口问芋头——郑飞黄派给董友姑的护卫,他只是郑飞黄用来做做样子给人看的,因为董友姑不会受到任何威胁,所以这个芋头的脑子和剑术都远不及秦雨青的护卫鱼泡。
芋头听到摘星问,就照实说了:“大少奶奶,奴才听下人说,西厢房的秦雨青因为被迫喝了羊肉汤而心情不好,大少爷为了哄她开心,就和护卫鱼泡一起舞剑给她看,舞了两天了。”
刚坐起来的董友姑听到此应声倒下:“心情不好?舞剑两天?博她一笑?郑明俨,你为何偏心至此?”
摘星见董友姑如此伤心,直骂芋头:“该死的奴才,说句话都不会说。”
“别骂芋头了,芋头你过来。”董友姑直愣愣地看着上边,说:“去西厢房,对大少爷说,继续舞剑,大少奶奶听着心烦,正好让这舞剑声伴着大少奶奶死去。一字不落地给我说给他听!”“是!”
西厢房,舞剑中的郑明俨对秦雨青大声说:“雨青,原本是想来抚慰你的情绪不佳,没想到却是你让我舞剑,观赏我舞剑,帮我驱除心中的种种不快。这就是一句老话:助人为乐。”
“现在雨青和明俨都不难过了,这是雨青的功劳还是明俨的功劳呢?”秦雨青也大声问。
郑明俨愉快地回复:“你出心,我出力。小女子怎想争夺功劳?”
西厢房欢快中,芋头来了,还真的照着董友姑的话说:“奴才见过大少爷。大少爷,大少奶奶的病情已稍有起色,但心烦这舞剑声,让奴才来传话说,让这舞剑声伴她去死。”
郑明俨听到这话,停下手中的剑,一巴掌就挥过去了:“你这是在诅咒大少奶奶吗?”
秦雨青立刻站起来,看准时机说:“明俨,友姑病中,需要你的安抚和照料。”
“雨青,你这么大度,你不恨她用羊肉汤来羞辱你和孩子吗?”郑明俨对秦雨青恰到好处的善解人意很是感动。
秦雨青也学着贤惠地笑笑:“我和孩子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我已走出心痛和愤恨的心魔,我感觉得到,你也已经走出来了。对吗?”
“知我者就是你这个小猫秦雨青。”郑明俨捏着她的脸说。
已练剑练得满身大汗的郑明俨想到要去探视董友姑,就犹豫了,秦雨青用手绢给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现在最需要帮助的人是友姑,你的妻子。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待友姑恢复后,回学堂去。明俨,你已厌烦这句话了吧?”
“千遍,万遍都不厌,只望你开心。”郑明俨和秦雨青额头碰额头之后,去看董友姑了。
秦雨青和周福云说起了董友姑:“我猜想董友姑,从小养尊处优,必定受不了前日在建安厅被明俨指责的打击,还有之前的冷落,肯定是难受之极,与我一般。可刚才听她令人传话过来,以死相逼的话,看得出她比我想象的还要脆弱。哎,董友姑,心中不可有这么大的怨气,恨气啊,都有孩子了,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周福云也恰如其分地指出:“雨青你说的对,其实,说心里话,我觉得大少奶奶挺可怜的,从小在庭院中长大,什么人事都不懂,嫁给大少爷还一直被冷落,也不知她怎么过来的。可是雨青,你难道就不可怜吗?说起你的经历,大少奶奶算个幸福的人了,只是她还不懂,大少爷的心在大少爷身上,他喜欢谁,是他自己的决定啊。又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有错。秦雨青想。
郑明俨来到东厢房,见到董友姑呆傻地躺在床上,心中不是滋味:“友姑,刚才的舞剑声让你不快了?我就立刻停了下来。是我不好,你想怎么处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