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风华绝代:中国历史上的那些才女们
21291000000028

第28章 漱玉词高自一家——“一代文宗”李清照

李清照(1084年3月13日~1155年5月12日),号易安居士,汉族,齐州章丘(今山东章丘)人。宋代女词人,婉约词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父亲李格非为当时著名学者,丈夫赵明诚为金石考据家。李清照论词强调协律,崇尚典雅,提出词“别是一家”之说,反对以作诗文之法作词。其诗,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时咏史,情辞慷慨,与其词风不同。有《易安居士文集》《易安词》,已散佚。后人有《漱玉词》辑本。今有《李清照集校注》。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名动天下的少女时代

李清照出生于书香门第,早期生活优裕,其父李格非是济南历下人,进士出身,苏轼的学生,官至提点刑狱、礼部员外郎。藏书甚富,善属文,工于词章。母亲是状元王拱宸的孙女,很有文学修养。李清照自幼生活在文学氛围十分浓厚的家庭里,耳濡目染,家学熏陶,加之聪慧颖悟,才华过人,所以“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

李清照的少年时代随父亲生活于汴京,优雅的生活环境,特别是京都的繁华景象,激发了李清照的创作热情,除了作诗之外,开始在词坛上崭露头角,写出了为后世广为传诵的著名词章《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如下: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此词一问世,便轰动了整个京师,“当时文士莫不击节称赏,未有能道之者”。李格非见女儿十分聪颖,甚至远胜她的弟弟李迒,欣喜之余不免心中遗憾。闲暇的时候,李格非喜欢拿出女儿的诗文和友人们讨论,当时负有盛名的“前四学士”文坛名家、苏轼的大弟子晁补之(字无咎)大力称赞李清照,说她的“诗情如夜鹊,三绕未能安”以及“少陵也自可怜人,更待来年试春草”等诗句写得好。可惜这两首诗今已失传。

李清照读了著名的《读中兴颂碑》诗后,当即写出了令人拍案叫绝的和诗《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两首,如下:

其一

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花柳咸阳草。

五坊供奉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

胡兵忽自天上来,逆胡亦是奸雄才。

勤政楼前走胡马,珠翠踏尽香尘埃。

何为出战辄披靡,传置荔枝多马死。

尧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区区纪文字。

著碑铭德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

子仪光弼不自猜,天心悔稿人心开。

夏商有鉴当深戒,简策汗青今具在。

君不见当时张说最多机,虽生已被姚崇卖。

其二

君不见惊人废兴传天宝,中兴碑上今生草。

不知负国有奸雄,但说成功尊国老。

谁令妃子天上来,虢秦韩国皆天才。

花桑羯鼓玉方响,春风不敢生尘埃。

姓名谁复知安史,健儿猛将安眠死。

去天尺五抱瓮峰,峰头凿出开元字。

时移势去真可哀,奸人心丑深如崖。

西蜀万里尚能反,南内一闭何时开。

可怜孝德如天大,反使将军称好在。

呜呼,奴辈乃不能道辅国用事张后专,乃能念春荠长安作斤卖。

此诗笔势纵横地评议兴废,总结了唐代“安史之乱”前后兴败盛衰的历史教训,借嘲讽唐明皇,告诫宋朝统治者“夏商有鉴当深戒,简策汗青今具在”。一个初涉世事的少女,对国家社稷能表达出如此深刻的关注和忧虑,不能不令世人刮目。因此,宋代周煇的《清波杂志》认为,这两首和诗“以妇人而厕众作,非深有思致者能之乎”。明代陈宏绪的《寒夜录》评此两诗:“奇气横溢,尝鼎一脔,已知为驼峰、麟脯矣。”

李清照卓尔不凡的才气,在少女时代就显露得淋漓尽致。比如那首《点绛唇》,成功地刻化了一个天真烂漫,活泼好动的少女形象: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清照不是矜持木讷的闺中少女,她经常划着船在湖上游玩,以至于不知归路。她还喜欢打马游戏,还为此特意写过一篇《打马图序》,里面说:“慧则通,通则无不达;专即精,精即无所不妙。”这句话用在李清照的身上,恰到好处。

李清照还喜欢喝酒,她的词里面经常提到酒,这在大家闺秀的诗文中是极其罕见的。据不完全统计,漱玉词三十四首,喝酒有关的有二十二首;补遗十二首中,喝酒有关的有六首。可见李清照好酒确实不假。李清照写酒并非人云亦云,单纯引用典故,而是有切身的体会,比如“酒阑更喜团茶苦”这样的句子,恐怕不沾酒的才女单靠闭门造车是想不出来的。

李清照还闹过不少像史湘云一样“醉眠石凳”的趣事。比如《渔家傲·记梦》: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这首词气势磅礴、音调豪迈,是婉约派词宗李清照的另类作品,具有明显的豪放派风格,是李词中仅见的浪漫主义名篇。颇有李白醉酒后,笔走龙蛇的纵横气势。词一开头,便展现一幅辽阔、壮美的海天一色图卷。这样的境界开阔大气,为唐五代以及两宋词所少见。

李清照作为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子,更多的词是表现少女的娇态,比如《浣溪沙》: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这首词充分表明了李清照的爱情态度。特别是下阕三句更体现出李清照的爱情勇气,令人惊叹,自由浪漫的爱情导致了李清照自主幸福的婚姻。

笑语檀郎,今夜纱橱枕簟凉——神仙眷侣的幸福时光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李清照十八岁与时年二十一岁的太学生赵明诚在汴京成婚。当时李清照之父李格非为礼部员外郎,赵明诚之父赵挺之为吏部侍郎,均为朝廷高级官吏。所以,两个人算是门当户对,婚后情投意合,伉俪情深。

虽然双方都是朝廷高官的“贵家子弟”,但因“赵、李族寒,素贫俭”,所以,在太学读书的赵明诚,每当初一、十五告假回家与妻子团聚时,常先到当铺典质几件衣物,换一点钱,然后步入热闹的相国寺市场,买回他们所喜爱的碑文和果实,夫妇“相对展玩咀嚼”。

之后的两年,赵明诚进入仕途,虽然有了独立的经济来源,但是夫妻二人仍然过着非常俭朴的生活,且立下了“穷遐方绝域,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赵家藏书虽然相当丰富,可是对于李清照、赵明诚来说,却远远不够。于是他们便通过亲友故旧,想方设法把朝廷馆阁收藏的罕见珍本秘籍借来“尽力传写,浸觉有味,不能自已”。遇有名人书画,三代奇器,更不惜“脱衣市易”。

一次,有人拿了一幅南唐画家徐熙的《牡丹图》求售,索钱二十万文。他们留在家中玩赏了两夜,爱不释手。但是,计无所出,只好恋恋不舍地归还了人家。为此,“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新婚后的生活虽然清贫,但安静和谐,高雅有趣,充满着幸福与欢乐。

李清照的词中记录了一些婚后的幸福生活瞬间,比如《减字木兰花》: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此词作于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其时词人与夫君赵明诚新婚燕尔,心中充满对爱情的热情执着。全篇通过买花、赏花、戴花、比花,生动地表现了年轻词人天真、爱美的心情和好胜的脾性。可谓达到了“乐而不淫”的艺术境界,全词语言生动活泼,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是一首独特的闺情词。

还有一词,也描述了两情相悦的幸福生活,《丑奴儿·晚来一阵风兼雨》: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这首词也是写婚后的生活,词的大意十分大胆,也表现了李清照的性格。当时的词人王灼就炮轰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话居然也敢写出来,从古至今的大家闺秀,有文采的又不止她一个人,就没见过这样大胆放肆的!”足以看出李清照的坦率与真性情。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即使分离也甜蜜的爱情

踏入了仕途的赵明诚要到外地任职,不方便带着李清照同行,夫妻两人不免要暂时分离。这段日子里的李清照是愁闷的,但是这种情绪极易催促词人的神经,产出极为精彩的好词。李清照在这段时间内写出了《怨王孙·帝里春晚》《浣溪沙·小院闲窗春色深》《点绛唇·寂寞深闺》《浣溪沙·髻子伤春懒更梳》等等。当然,最出名的还是这首《一剪梅》,元代伊世珍《琅嬛记》载:“易安结缡未久,明诚即负笈远游。易安不忍别,觅锦帕书《一剪梅》送之。”全词如下: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首词作于李清照和丈夫赵明诚远离之后,寄寓着作者不忍离别的一腔深情,是一首工巧的别情词作。“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三句最为世人所称道。这里“眉头”与“心头”相对应,“才下”与“却上”成起伏,语句结构既十分工整,表现手法也十分巧妙,在艺术上具有很强的吸引力。

总体来说,李清照和赵明诚在京都七年的婚姻生活是非常快乐的,虽然偶有小别,但这并不是生离死别,相见有期。大观元年(1107年)三月,奸臣蔡京取代了赵明诚父亲赵挺之的相位,赵家失势,随后赵挺之就病死了。蔡京对于赵家的迫害,使得赵明诚也无法在京师立足,于是移居青州故里。这对赵明诚的仕途来说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是李清照却没有太悲观,至少夫妻二人有时间在一起,比如她写了《小重山》一词: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据《金石录后序》可知,易安婚后,明诚或因负笈远行,或因异地为官,每与易安分别。丈夫常年在外,如今算来,已有两年三个春天没有在家里度过了。因此词人急切地呼唤道:请你立刻回来吧,让我们一同倍加珍惜地度过今春这大好时光!三句词卒章显志,为一篇结穴。最后一句,把心底的情话冲口而出,将全词推向了高潮。

赵明诚和李清照回到青州,他们把自己的宅院命名为“归来堂”,源于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李清照这时自称“易安居士”,也来自于这篇文中的“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可见,夫妻二人是安于归隐,乐于归隐的。这段时间,夫妻二人在家,衣食无忧,闲来无事,就从事他们的爱好。夫妻俩晚上整理古书,摩玩彝鼎,乐在其中。

宋徽宗政和四年(1114年)秋,赵明诚为《易安居士画像》题道:“易安居士三十一岁之照。清丽其词,端庄其品,归去来兮,真堪偕隐。政和甲午新秋,德父题于归来堂。”从以上题字中,可以看出赵明诚对李清照充满了爱意,在这屏居十年中,夫妻俩专心著《金石录》一书,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但相聚总是短暂的,分离又来了。后来,赵明诚又被启用,出任莱州,夫妻二人又开始了分离生活。李清照在这段时间写了《凤凰台上忆吹箫》《念奴娇·萧条庭院》等有名的词,当然最富有故事性的还是这首《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

以前是“笑语檀郎,今夜纱橱枕簟凉”,如今却是“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同是一“凉”字,心境却大不相同,如何不教“人比黄花瘦”?

据说这首词寄给赵明诚后,他既感动于妻子的深情,又惊叹于妻子的才华。虽然自觉不如,但是总不服气,于是闭门谢客、废寝忘食地思索了三日三夜,做了五十首,然后将李清照的这首也混在其中,让游人陆德夫看哪一首最好。陆德夫也是个有水平的人,他看来看去说:“这三句绝佳。”赵明诚忙问:“哪三句?”陆德夫回答:“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正是李清照所写的。清代文人陈廷焯评此词:“无一字不秀雅,深情苦调,元人词曲往往宗之。”

南来尚怯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仓皇南渡,家破夫亡

幸福总是短暂的,好景不长,宋钦宗靖康二年、高宗建炎元年(1127年),李清照四十四岁。金人大举南侵,俘获宋徽宗、钦宗父子北去,史称“靖康之变”,北宋朝廷崩溃。在这多事之秋,赵明诚的母亲又逝去。赵明诚和李清照夫妇南下奔丧。同时,北方局势愈来愈紧张,李清照着手整理遴选收藏准备南下:“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金石录后序》)

十二月,青州兵变,杀郡守曾孝序,青州剩余书册被焚。(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中曾这样记载此事:“青州故第,尚锁书册用屋十余间,期明年再具舟载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此处文字当因在传抄中或夺或衍而臻误。史实应为“青州兵变”。)

当李清照押运十五车书籍器物行至镇江时,正遇张遇陷镇江府,镇江守臣钱伯言弃城而去,而李清照却以其大智大勇在兵荒马乱中将这批稀世之宝于建炎二年(1128年)春押抵江宁府。

李清照至江宁后,雪日每登城远览以寻诗。周煇《清波杂志》卷八有云:“倾见易安族人言,明诚在建康日,易安每值天大雪,即顶笠披蓑,循城远览以寻诗。得句必邀其夫赓和,明诚每苦之也。”以宋高宗为首的妥协投降派,借口时世危艰,拒绝主战派北进中原,一味言和苟安。李清照十分不满,屡写诗讽刺,曾有“南来尚怯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南渡衣冠少王导,北来消息欠刘琨”之句。

当然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这首《乌江》: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李清照这首诗,以项羽宁肯一死,引颈乌江以谢江东父老的壮烈史迹,对南宋统治者进行讽喻。其意境雄浑,与铁骨铮铮的岳飞的《满江红》差不多。

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中回忆说,赵明诚将“过阙上殿。遂驻家池阳,独赴召。六月十三日,始负担,舍舟坐岸上,葛衣岸巾,精神如虎,目光烂烂射人,望舟中告别。余意甚恶,呼曰:‘如传闻城中缓急奈何。’戟手遥应曰:‘从众。必不得已,先弃辎重,次衣被,次书册卷轴,次古器,独所谓宗器者,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勿忘之。’遂驰马去”。不幸的是,由于途中感疾,赵明诚竟于八月十八卒于建康。

赵明诚卒后,李清照为文祭之,文曰:“白日正中,叹庞翁之机捷;坚城自堕,怜杞妇之悲深。”葬完赵明诚,李清照大病一场,还为此写下了不少感人至深的诗句,比如这首《孤雁儿》: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沈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笛里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

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想当年,虽有离别,但却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如今却是阴阳两隔,再无相聚之时,正如词中所说“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读罢,让人涕泪横流。

又如《南歌子》,那种离别后的孤苦,怎么能轻描淡写般的诉说: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凉生枕簟泪痕滋。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

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当年的细语温存变成了如今的满面泪痕,正是“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这句包含了多少刻骨铭心的痛楚啊!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恶人的欺凌与污蔑

当时南宋的国势日急,为了保存赵明诚遗留的文物书籍,李清照派人运送行李,去投奔赵明诚的妹婿李擢权,他当时是兵部侍郎,从卫太后在洪州(今江西南昌)。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年的十一月,金人便攻陷洪州,李清照保存的那些书籍遭到大部分毁坏。她只好携带少量轻便的书帖典籍仓皇南逃。之后,李清照曾一度往依时任敕局删定官的弟弟李迒。

但随后又出现所谓的李清照将宝物献给了金人,为了能够表明清白,李清照被迫将所有铜器等物都献给了朝廷。颠沛流离中,所余文物又散失大半。建炎四年(1130年)九月,刘豫在金人扶持下,建伪齐政权。李清照写诗斥之曰:

两汉本继绍,新室如赘疣。

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

绍兴元年(1131年)三月,李清照赴越(今浙江绍兴),居土民钟氏之家,一夕书画被盗。她悲痛不已,重立赏收赎。至此,所有图书文物大部散失。为了使夫君赵明诚心血不至于白费,李清照又潜心整理了《金石录》一书,这本书是赵明诚未完成的遗愿。往日与夫君的欢声笑语历历在目,如今丧乱之苦,流离之痛,让李清照愁苦愤懑,她写下了一首《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绍兴二年(1132年),李清照到达杭州。图书文物散失殆尽造成的巨大痛苦,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给予的无情折磨,使李清照陷入伤痛百般走投无路的绝境。孤独无依之中,再嫁张汝舟。

张汝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清照那么聪慧的人又岂会不知。可是她已经年近半百,膝下又无儿女,也许单纯的是想找个依靠吧。张汝舟早就觊觎李清照的珍贵收藏,当婚后发现李清照家中并无多少财物时,便大失所望,随即不断发生口角,进而谩骂,甚至拳脚相加。张汝舟的野蛮行径,使李清照难以容忍。

后来,李清照发现张汝舟还有营私舞弊、虚报举数骗取官职的罪行,便报官告发了张汝舟,并要求离婚。经查属实,张汝舟被除名编管柳州。李清照虽被获准离婚,但宋代法律规定,妻告夫要判处3年徒刑,故亦身陷囹圄。后经翰林学士綦崇礼等亲友的大力营救,关押9日之后获释。

对于李清照改嫁张汝舟之事,后世学者颇有争议。其实,妇女改嫁在宋代前期并不少见,且不影响李清照的人品,宋人多家谈及此事,应当可信。古人辩诬之说,实际是受封建礼教观念束缚的结果。

虽然经历了一场再嫁匪人、离异系狱的灾难,但是李清照生活的意志并未消沉,诗词创作的热情更趋高涨。她从个人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之后,把眼光投到对国家大事的关注上。当时朝廷派同签书枢密院事韩肖胄和工部尚书胡松年出使金朝。李清照满怀激情地作古诗、律诗各一首为二公送行。《上枢密韩公、工部尚书胡公》诗中有“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之句,表达了反击侵略、收复失地的强烈愿望,充满了关念故国的情怀。

绍兴四年(1134年),李清照完成了《金石录后序》的写作。十月,避乱金华,写成《打马图经》并《序》,又作《打马赋》。虽为游戏文字,却语涉时事。借谈论博弈之事,引用大量有关战马的典故和历史上抗恶杀敌的威武雄壮之举,热情地赞扬了像桓温、谢安等忠臣良将的智勇,暗讽南宋统治者不识良才、不思抗金的庸碌无能,寄寓对收复失地的愿望,抒发了个人“烈士暮年”的感慨。

在金华期间,李清照还曾作《武陵春》词,感叹辗转漂泊、无家可归的悲惨身世,表达对国破家亡和嫠妇生活的愁苦: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又作《题八咏楼》诗,悲宋室之不振,慨江山之难守,其“江山留与后人愁”之句,堪称千古绝唱。

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

绍兴十三年(1143年)前后,李清照将赵明诚遗作《金石录》校勘整理,表进于朝,后来一直寄住在杭州弟弟李迒家中。当时有不少人钦佩她的才学,编写的《乐府雅词》就录入了李清照词二十三首。还有不少贵妇邀李清照游赏,请她作诗。李清照对此也意兴索然,她的《永遇乐·元宵》词就是晚年流寓江南时而伤今追昔之作:

落日镕金,暮云合壁,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李清照怀着对死去亲人的绵绵思念和对故土难归的无限失望,在极度孤苦、凄凉中悄然辞世,享年七十一岁。

李清照在早年还写过一篇《词论》,提出词“别是一家”的说法,是宋代的重要词论,也成为她词创作的理论依据,著有《漱玉词》。李清照词的风格以婉约为主,屹然为一大宗,人称“婉约词宗”。沈谦《填词杂说》将李清照与李后主并提说:“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

李清照被誉为“词国皇后”,曾“词压江南,文盖塞北”。自明朝以来,中国出现了四处“李清照纪念馆(堂)”和多处“藕神祠”。李清照还被尊为藕花神,供奉于济南大明湖畔的藕神祠。自清代起,济南人民就将李清照封为藕神以祭祀。如果说中国古代别的才女是词坛高手、女中诗豪,那么李清照则是“一代文宗”,她在中国文学史上的成就是独一无二的,在文坛上是风采独步的,是睥睨天下的文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