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无比黑暗,她的人生再无光明。
真好呀真好,能够死在你怀里。
她的瞳孔变得涣散,记忆越来越模糊,思绪越来越混乱。
滴在她脸上的眼泪是一片冰凉。她在想,刘伯骏,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后悔呢?为什么呢?
她是第一次想用力的抱住刘伯骏,不顾世人的目光,不顾后生可畏,不顾破坏感情之人,她只要一生一世。
只此一死,五十年之后,义无再ru。
她的手终究还是无力的垂下,带着所有她骄.傲的自尊,不甘,孤独,热爱,从此长埋于地。
刘伯骏失声痛哭,怀中的人儿到最后竟然尸骨无存。他不知道温洁所服是何毒药,他知道,眼前之人竟然到死都没有给他留下丁点儿的念想。他的心里除了绝望,便是比这绝望更深的绝望。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刘伯骏竟然在瞬间就靠近了在一旁的江源,顺势拔.出了江源随身带着的佩剑。
江源不是不能阻止,而是不想阻止。这种男人,死便死了吧,和他也没多大关系。
胡衣一惊,大吼道:“夫君!你别想不开!”
他哪有想不开?刘伯骏苦笑一声,既然温洁都想的开,他怎么就会想不开呢?
“洁儿……”他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闺中之名,思绪飘飞,说话时的语气似乎都是轻飘飘的:“成亲那****对你说的话,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说过我不会变心的,我这辈子,下辈子,以后的以后,我在乎的人只有你一个。”
只有你一个懂不懂呀?没了你他还怎么活下去呢?
从她倒地的那一刻,从她消失的那一刻。
嫉妒的人巴不得她早点死去,早点离开这个世界,只有挚爱之人才会为你流这廉价的眼泪。
“洁儿,既然你已离开这人世,西下黄泉,不论是万劫不复也好,还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罢,只有你在的地方,我都会在。永远在。”
这世间没了你,荣华富贵如何?繁华三千又如何?他不会像那些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一样。他做不到心如死水,他只会日复一日,思念累积,压的他口耑不过去。
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剑死了痛快。
他的眼泪冰凉。心脏好像都不会再跳动,冻成了冰块,尖锐,锋利,直接刺穿了他的xiong腔。
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就让这变成他和她的最后一次婚礼。
在他举剑之前,还是有人拼死拦住了他。
胡衣满脸的泪水,她精致的妆容早已经哭花,她声嘶力竭的大吼:“刘伯骏!你走了我怎么办呢?!你可是今日才迎娶我过的大门呐!”纵然她的心里万般委屈又如何呢?
她是不敌温洁在他的心中的地位的。
刘伯骏顿了顿,随即凄厉的一笑:“我死后,所有的钱财便归了你吧。重新找一个也好,还是怎么样生活,总之你的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一心赴死是吗?
“刘伯骏!你死的话,那好!我也陪你!”胡衣拔掉自己头上的簪子,看着刘伯骏错愕的神情,说道:“反正死都要死在一起。”
刘伯骏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必呢?”带着深深地无奈。
“那刘伯骏,你到底是有多恨自己呢?”爱有多深恨就有多切么?
“你不懂的。胡衣,你还太小,你不知道温洁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辈子我已经对不起温洁了,我不想再对不起你。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刘某的妻子,日子要怎么过,从此再与我无关。”他说完反而有些释怀,压.在他心底的那块石头突然破碎了一样。
胡衣没有说话,双眼愣愣的就这么盯着刘伯骏,终究,她还是开口道:“温洁要怨要恨,也是恨我,而不是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
胡衣转身,示意江源他们出去。随即胡衣便继续说道:“温洁的死,责任在我,不在你。”她顿了顿,看着刘伯骏一直盯着自己,苦笑了一声,说道:“那****不是和你发生关系了么?其实那****只是酒喝多了,而我,被人灌了药。”说起来的时候胡衣还有点脸红。
刘伯骏一脸惊愕,脑袋中关于那一晚的记忆有些混乱,连他都已经想不起那晚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因为我娘亲被人绑架了,绑架的这个人好像与你是仇人,他要挟我,灌了我药,然后让我和你发生关系,在那晚之前,他便用你出事的理由把温洁给骗来了。”
当事情的真相就是这么简短的几句话说出的时候,大概谁也不会想到吧?
他错愕的看着她,那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她的脸上,胡衣的脸立马就起了五个手指印。似乎这样还不够,他又愤恨的掐住了胡衣的脖子。
刘伯骏青筋暴起,怒目圆睁,气活攻心,似乎胡衣不死,他就一刻不能消除恨意。
胡衣口耑不过气来,一张脸憋的通红,晶亮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到最后,她索性放弃了挣扎。她知道,自己再怎么样都斗不过刘伯骏的。
她为什么要遇到刘伯骏呢?如果没有遇见他,就不会遭受现在的苦。
不过一切都是甘愿啊。
这么多天以来,她才知道被人爱着是什么感觉,就算是演戏,她也为此着了迷。
她喜欢他,为了不让刘伯骏死,只有让刘伯骏恨她,觉得所有的错都是她造成的,这样,他应该就不会再寻短见了吧?
胡衣这样想,她已经不能呼吸,嘴巴里还是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我这辈子……最喜欢你了。”
胡衣翻了一个白眼,随即眼睛一闭,晕厥过去。
刘伯骏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抱紧已经晕死的胡衣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告奋勇要来查盐税这个案子,就不会被那群人给盯上。如果没有那群随时随地都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他就不会和胡衣发生关系,温洁也不会死。
刘伯骏忽然万般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多管闲事呢?若没有当这个户部尚书,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因为他而丧命?
因为刘伯骏的哭声,连已经睡下的江源和竹女也惊醒了,连忙赶了过来。
当刘伯骏看见江源来此,几乎压抑不住心中所有的恨,他拿了身旁的一个瓶子,用力的朝江源扔过去。
花瓶的质量太大以至于刘伯骏根本就没有给花瓶提供多少的初速度,那般缓慢的朝江源移动的花瓶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上什么。
月光之下,只是瞬间的事情。冷冽凄白的光芒晃过他的眼睛,随即花瓶破碎。长剑直指向刘伯骏。
江源面色清冷,眼睛似乎染上了寒霜一般,薄唇轻启:“刘伯骏,你这是疯了。”
竹女在一旁赶紧救已经昏迷不醒的胡衣。
“对!我是疯了!我刘伯骏就是疯了!”他仰头哈哈大笑,样子极尽疯.狂痴癫。一张脸看上去突然苍老不已,每条皱纹都在扭曲着。
可谁知道他的心有多疼呢?月光迷.人,刘伯骏仰头看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捏在了自己紧握的拳头中一般,疼痛。
那颗脆弱的心似乎皱成了麻花,扭曲,卷成了一团。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大吼:“江源!若不是你出的这个馊主意,我又怎会家破人亡?!又怎会啊!”
他哭的没有力气了,倒在地上。
江源手执长剑,剑锋直指向刘伯骏得喉咙。
他悲怮的笑了笑,眼底里的冰霜更加深,更加厚重。
“我江源想不到你刘伯骏竟是这样的人!我和竹女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你不是欠了你,以为你是个为民请命的大清官,如今看来,你只不过昏庸无能罢了!”
“你再说一遍?”刘伯骏挣扎着站了起来,心里一堆怒火:“你们知不知道我已经为了这个案子家破人亡!家破人亡!”他绝望的嘶.吼着,声音都有些沙哑。
他知道啊,都知道。
“我可以杀了你,也可以让你活。”江源盯着刘伯骏,到最后,他还是收回了长剑,说道:“我只是想让你活。”江源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劝刘伯骏,他知道刘伯骏现在万般恨自己。他继续说道:“你身在这个国家,你无法改变这个国家的现况,可好歹你可以出一份力。刘伯骏,你有没有想过,你今日只是来查盐税一案,就会有这么多的人想要加害于你,倘若是别人呢?恐怕早就没命了吧?刘伯骏,你不应该怨恨百姓,百姓始终是无辜的啊。他们饱受着朝廷昏官贪官的欺压,倘若你不继续查下去,你对不起为这件事情死去的温洁啊!你更对不起那么多为你期盼着的百姓啊!”
江源的话如一记闷拳,狠狠地打在了刘伯骏的心口上。
他忽然如梦初醒,看着江源的脸,垂下头,满是愧疚。
可温洁终究还是死了啊,就在刚才,他还亲手杀死了无辜的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