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十里竹林录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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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恩怨旧

话虽如此,潭影与凤灵却也并不能安然地做新郎与新娘,从前派去洛叮咛那边的事务悉数转到了两人宫里,连柳言星也开始半做起甩手掌柜来,将一层又一层的事务压到了两人肩上。可以说,这婚前的半个月,两人简直有如犁田的牛,被使唤个不停。潭影倒是很快适应了,只可怜了凤灵,从前从未如此被折腾过,也到了现在才明白,洛叮咛从前到底有多劳累。

不提潭影与凤灵如何焦头烂额,也不提代语凰与玉离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备两人的婚事,根本不是件简单的事。只单说以养病为名,深居简出的洛叮咛,此刻也并不轻松。“当年玉衡殿主带人闯入十洗池后,先后遇到了数名不亚于关瑞长老的高手,想来要么是秘隐长老,要么便是关瑞长老培养出来的人。”

洛叮咛将一本笔记放在了柳言星面前,“这是玉衡回到海藏宫后详细记下的当日的情形,这些年来,我们不断遣人打断十洗池的情况,可惜都一无所获。而关瑞身为长老之列,却一直安然无恙,并未遭到付清彦的毒手。这说明,要么关瑞是付清彦的人,要么,十洗池果真藏着连付清彦也颇为忌弹的秘密。”

柳言星道:“明闲阳那里,还没有消息吗?”洛叮咛轻叹一声,“他如今不过活死人一个,连他父母出了事,他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是其他?”柳言星道:“哪怕少婵是被付清彦害死的,他也无动于衷吗?”洛叮咛摇头,“他如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柳言星道:“少婵的话呢?”

洛叮咛抬眸看向柳言星,“你的意思是?”柳言星道:“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这件事,我来处理。”洛叮咛垂眸道:“我只怕以他的本事,也打探不出什么来。”柳言星道:“有没有本事,试过才知。他毕竟在十洗池呆了千年有余,总归比咱们见识地多。况且,少婵是他的心结,也不防趁此机会点一点他。怎么说,他也与你血脉相连。除非,你还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洛叮咛道:“我还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明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谁又好过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少婵与魂幽的事,也非他存心,明家也不过是被付清彦利用了而已。”洛叮咛话语一顿,接着道:“如今想来,付清彦不止对付了秘隐长老,便连天回城内外的玄仙高手一并铲除,只怕真是有什么不妥。说他不在乎天回城的死活吧,却又防守严密。说他在乎吧,他却为何要将天回城的精英高手统统铲除呢?”

柳言星道:“想来这就是十洗池或者是天回城的秘密关键了。”洛叮咛道:“便说那秘隐三十六长老,平日里并不得出来干预天回城大小事,只在存亡之机才能出面……难道,付清彦还盼着没人助天回城渡劫不成?若说付清彦只是单纯地想要独掌天回城的权势,我却不信他是如此蠢笨之人。”说着,洛叮咛看向柳言星,“我却觉得,你似乎对此事颇有些了解。”

柳言星道:“我说过,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待到了合适的时机,必会原原本本地说与你知。”洛叮咛道:“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难道要等大家都死在了里面,才是合适的时机?”柳言星一叹,“叮咛,你信不信我?”洛叮咛也跟着一叹,“我若不信你,就不会同意这样的决定了。我虽有心血仇,却也不会如此莽撞。”

柳言星道:“叮咛,你相信我,这件事情很快便会完结了,到时,雨过天晴,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你现在,无需多想,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其他的事,自有我来操心。”洛叮咛点头,“好,我信你。也希望,你最后不会令我失望。”柳言星微微一笑,“嗯,很快所有的事便会各归各位了。”

刘晨风踏过满地的酒罐子,径直来到半倚在水榭中的付陌染身旁,一叹道:“你近日到底是怎么了?不但对天回城的事不管不问,连……那边的事也不理会了吗?我听说小回城那边频频动作,只怕你父亲已经收到消息,海藏宫要有所动作了。若是个两败俱伤,我也无话可说,若是一存一亡,你到底又站在哪边呢?”

付陌染看着微澜的湖面,灌了一口酒道:“我们所做的,一切皆在他眼中,我们只有不动,才不会令他窥得海藏宫的先机。”刘晨风摇头道:“付陌染,我真的发觉你变了!上次紫岩谷之事过后,你也不是这个鬼样子,我就不信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付陌染轻声道:“担心……已轮不到我了,她自有人担心。”

“我真是跟你说不清楚明白!”刘晨风摇头一叹,“我今日过来,便是想跟你说件事,你说,他们会不会直接来攻天回城啊?”付陌染面色不变地道:“一切皆有可能。”刘晨风道:“那咱们是动作还是不动作啊?你倒是发个明旨,我也好有个章程行事。”付陌染转头看向刘晨风,“你希望他们来,血洗天回城吗?”

刘晨风闻言变色,“何意?”付陌染转回目光,“做你该做的事吧。”说着,付陌染将喝空的酒壶往地上一扔,然后跳下栏杆,自湖面一路飘去,转瞬间便不见了身影。刘晨风怔在原地,他怎么觉得付陌染真的好像彻底换了个人似的。方才说地像是醉话,却又不像。

付陌染飞至一处溪谷,拔剑便向东南方向砍了过去,随即一阵巨风携着一道身影袭来,两人不过数招,付陌染便已失剑倒地。巨风消失,一道冷声传来,“你便是察觉得到我来,难道还有本事拦着我不成?今日之仇你尽可记着,来日咱们回了天宫,再作计较不迟!”

付陌染撑起身,看向那人道:“你到底是私自下界,还是奉了天帝的意旨?”柳言星答道:“是与不是,你自己揣测便是!”付陌染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既然唤醒了我的记忆,又可是要我做什么?”“你不需要做什么!”柳言星道:“做你该做的事便可,我只是希望你早日看清真相,莫再染指文茵了。”

付陌染道:“我们不过一同受劫,此乃天意,我并没有想要做什么,是你太过紧张了罢。”“你怎么说都好,我会尽快结束这一切。”柳言星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如今可是天回城的西城主,千万别做出出格的事来,影响了你的命劫才是!”“我看不清楚的是你!”付陌染道:“你敢说,你未曾改动自己与她的命劫?”

柳言星道:“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即将是一家人,而你,付陌染也好,江圣凌也好,都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而已。”付陌染淡淡一笑,“是吗?只怕事事未必尽如你意!当日她如何被贬出天宫,又如何遭人算计,乃至将来还会有何祸事,恐怕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护得了的。”

柳言星猛地近前一把提起付陌染的衣领,“江圣凌,不要以为你就很干净了,成日一副衣冠楚楚,清高自傲的模样,你的手上却也不知沾了多少鲜血!”闻言,付陌染垂了眸子,没再吭声,柳言星也倏地松开了手,转过身道:“我已非我当日的我,你也非当日的你了,大家最好还是相安无事,各行各职的好。”说完,柳言星闪身消失在原地,付陌染在原地怔立了几秒,也转身而去了。

受过刑的明闲阳无力地趴在榻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榻前的一盆矮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刚入十洗池的明闲阳,的确生不如死,但只要一想到,是他亲手断了少婵最后的生机,他更是难过地不可自抑。这么多年过来了,他依然受不过十洗池的煎熬,但却也渐渐地习惯了,不是习惯受刑,是习惯了心平气和。他时常在想,如果当时他懂得什么是克制,什么是心平气和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同了吧。

夜色渐渐笼进了屋内,明闲阳仍懒地动一下,屋内却突然渐渐明亮起来。明闲阳以为是十洗池里的人,便缓缓开口道:“将火灭了吧,我也不做什么了。”“是我。”一道熟悉的声音猛地敲击在明闲阳早已如冰的心上,他不顾身上的痛楚缓缓转头看去,只见一道黄色丽影正伫在灯下,微微抿唇看着他。

“少婵?”明闲阳转而摇摇头,“不,你只是我的幻觉而已,对吗?”丘少婵缓缓走近,在榻边坐下,看着明闲阳,缓缓地道:“闲阳,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就算没有你,我一样会经历这一切。你现在锁住的不是对我的愧疚之心,而是你自己。认真想一想,你愿意在这里呆上这么久的时间,究竟是因为对我太过痴情,还是因为……你不想面对这一切呢?”

明闲阳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丘少婵接着道:“有时候,我们本能地想要逃避一切,不愿去面对事物的本质,实则,我们对事情的本身,并没有那么在意的。你不愿意面对间接害死我的你自己,也不愿意面对已失父母的你自己,你以为躲在这十洗池,就可以让时间凝滞与冻结吗?你以为这样,所有的痛苦,都不会再降临吗?闲阳,不是这样的,你躲的时间也够长了,是时候,正视自己了……”

柳言星看着眼前的无尽深渊,只觉一道微光似从脚下直透而上,不禁问道:“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回玉善真君的话。”关瑞答道:“已有半个月左右了。”柳言星又道:“这期间,付清彦可来过十洗池?”关瑞摇头,“不曾,但只怕他也心中有数。”关瑞话语一顿,“却不知东华天君那边,可是有了什么漏子?”

柳言星抬手一挥,眼前的深渊与微光倏然皆消失了。柳言星与关瑞并排下了石阶,来到一片雨帘前道:“再严密的防守,也总会有空子可钻的。当日堂堂的上魔族海罗公子不也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以一个小魔的身份关进了九幽潭吗?再之后,又以徐原茂的身份混入了地仙之中,还成了地仙之首,可见其本事不小。付清彦随他多年,学到三四成的本事,便已足够糊弄一般的人了。”

关瑞却是一叹,“倒是没想到,海罗最后情愿以身救情,又临终悔悟,才挽救了天回城,否则,今日天上地下却已不知是何模样。”柳言星道:“一切不过天意罢了,眼下鬼陀玉不知踪迹,尚未知天意如何。”关瑞道:“这些年来,付清彦一直在查找,卑职也有暗中查询,可惜都是一无所获。只能说,海罗的眼光太好,所托付之人也太过谨慎精明了。”

“成也鬼陀,败也鬼陀。”柳言星道:“天回城是保是毁,都在这一块鬼陀玉,那便只能冒险一求了。”说着,柳言星将一块玄玉递给关瑞,“天帝旨意,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可召唤天兵天将,以免擅改天机,招致无穷后患。”关瑞拜下接过,“卑职敬领玉皇天帝旨令!”柳言星一点头,闪身出了雨帘。

飞出十洗池,柳言星方走过一个拐角,便见一道身影拦在了去路上,两人相视一眼,各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片刻后,两人来到一处开阔地,却已是在天回城之外。柳言星看向女子,“有话对我说?”丘少婵道:“你特意央了天帝的旨意,令我下来点化明闲阳,就不想知道我劝解地如何了?”柳言星道:“堂堂玉皇天后座前瑞芳星君,一向能言善辩,心巧人慧,区区一个明闲阳,自是不在话下的。”

丘少婵看着柳言星道:“符乐遥,有时欲速则不达,我看你已经有些乱了方寸了,当心物极必反!”柳言星一笑,“历过地仙劫,缪星君果真似脱胎换骨一般,却不知能否放得下从前的魂幽?”闻言,丘少婵闪烁着目光侧身道:“我好言相劝,符真君既然听不进去,我便也不多费口舌了。只是灵瑶与我情同姐妹,还望你不要做地太过分了!”

眼见丘少婵要离开,柳言星道:“多谢缪星君良言,符某自当谨记心中。灵瑶乃我心中所爱,我自不会让她再受伤害。我却也有一言相赠,不知缪星君有没有这个兴趣听?”丘少婵收了神力,“说!”柳言星道:“想来缪星君已经去过冥界混沌无极窟了,却不知有何收获?”

丘少婵淡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柳言星踱着步子道:“其实想必你心中定然也有所怀疑的,魂幽气质不比常人,难道果真是一个小妖不成?”丘少婵轻轻一叹,“可茫茫人海,我怎知他又是何人?星君以下历劫者,皆要改换容颜,要寻得他本身,岂是易事?”

柳言星一笑,“这便要看他在你心中的分量了,历劫之时大多显露地便是本性本情,你若真心去寻,必然有迹可寻的。”丘少婵转身看向柳言星,目中疑惑愈甚,柳言星抿唇道:“缪星君不必心存疑虑,你是灵瑶知交,我自然希望看到你达成心愿的。”丘少婵道:“但愿是你的真心话!”说完,丘少婵便腾身而去,眨眼间已经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