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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猛虎不乏护子心

“成儿,把你表哥先送回去吧!”罗成方方手端茶盘走入,便听见燕王妃如此说道。

罗成将茶盘往旁边桌案上一放,道:“母妃,怎么这么快便让表哥回去?”

秦琼站起身子,道:“表弟,如今表哥还是带罪之身,不方便如此与姑丈见面。来日方长,再见不迟!”

罗成“哦”了一声,束手立在一旁,秦琼却是前行了一步,又复跪倒在燕王妃面前,叩头道:“小侄先行告退,望姑姑保重。”说罢,便站起身来,随着罗成走了出去。

望着秦琼渐行渐远的身影,燕王妃突然喃喃自语道:“大哥,弟妹,小安,你们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次日清晨,秦琼负了枷锁,心安理得的随着张公瑾、史大奈二人,有金甲、童环二人伴着,一步步的往燕北元帅府走去。

张公谨先在帅府西首将秦琼等三人安顿下,一面叫人整顿饭食,另一方面,与史大奈一道,去西辕门外班房中,要把把二位尉迟兄弟请来。便是单雄信曾经提起过的尉迟南,尉迟北了。

尉迟兄弟兄正在辕门闲暇无事,忽然见张公瑾二人来到,连忙各各相见,分宾主坐下。

尉迟南见史大奈在坐,便开言道:“张兄今日进城这等早,想为史家兄弟打擂台日期已完,要参谒燕王了。”

张公谨笑道:“此事亦有之,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一事奉闻。”

尉迟北看了张公瑾一眼,道:“比功名还重要的,莫不是身家性命?张大哥,你却还有什么见教?”

张公谨衣袖里取出一封书来,递与尉迟兄弟,道:“这是潞州单二哥给贤昆玉的书信。”单雄信家人到幽州送信,将两封信一起下到了张公瑾处。

二人一听,连忙接将过来拆开了,看毕后,尉迟北道道:“原来是单二哥举荐秦朋友到敝衙门投文,托兄引首。”

尉迟南却是稳重一些,道:“早闻‘小专褚,赛孟尝’威名,却不知他竟然犯了这等事情。说不得,定要尽力相助了。张大哥,那秦二哥在何处?”

张公瑾道:“被我暂时安置到了帅府西首。我此行来,便是请两位过去引路子,好相救于他的。”

尉迟南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快动身也就是了。”说罢,便站起身子,率先走了出去。

来到帅府西首,张公谨向客房里叫:“秦二哥,快出来罢!”

尉迟兄弟却只听见屋子里“豁琅琅”的响将出来。只见童环奉文书,金甲带铁链,秦琼撑着虎躯,扭锁出来。

尉迟兄弟勃然变色,转头对张公瑾道:“张大哥,你小看我会出卖朋友么?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单二哥的嘉宾、四海垂名的好汉,到兄长处,因亲及亲,都是朋友,你却怎么忍心这等相待!”

张公谨陪笑道:“实不相瞒,这刑具原是做成的活扣儿,却是秦二哥恐贤昆玉责备,所以如此相见,两位若是嫌倘推薄分,取掉了就是。”

尉迟兄弟亲手上前,替秦琼下了刑具,然后对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连忙相拜道:“久闻秦二哥大名,如春雷轰耳,唯恨山水迢遥,不能相会。今日得见到此,三生有幸。”二人是着实的官府出身,说话更是得体。

秦琼连忙扶起,见官说官话,道:“我如今是门下军犯,倘蒙二位题携,实再造之恩不浅。却怎生让二位如此相敬?”

尉迟南道:“二哥诸事放心,都在愚兄弟身上了,只不过……”

张公瑾见他有些难言之态,问道:“却不知兄弟为何为难?”尉迟南道:“单二哥高情厚谊,只是今日这椿事,却是为人谋而不忠了。”

秦琼感单雄信活命之恩,铭感五内,如今见朋友说他不是,顾不得是初相会,便向前分辩:“兄长说得可是入府的杀威棒吗?”

尉迟南道:“正为此事。秦二哥你既然知道这杀威棒,则也应当知道我们燕王的利害。他原本是北齐驾下勋爵,一身本事天下少有匹敌,一度号称天下五大高手之一。当年见北齐国破,不肯臣隋,统兵一枝,独镇幽州。就连当年的大隋兵神杨爽,也奈何不了他。只得颁诏招安,将幽州割与他,听调不听宣,统雄兵十万镇守幽州。而这一百六十杀威棒。十人解进,九死一生!岂是儿戏。天下如此多的好地方,他却怎生偏偏挑了这里?”

秦琼怫然不悦。当初他虽有些不忿单雄信是“盛名之下,其实不符”,但旬月来对自己的悉心照料,秦琼却是看在眼里的,推心置腹,秦琼哪里还有半分埋怨?

当下听二人如此言辞,秦琼冷哼道:“二位大人,秦琼与单二哥不是故交,不过潞州邂逅一面,却蒙他拯我于危病之中,复赠银两还乡。秦琼命蹇,在皂角林中误伤人命,被太守问成重辟,又得单二哥尽友道,不惜千金救秦琼,正真有再造之恩。二位大人怎么嫌他为人谋而不忠?”

张公瑾悄悄拍了拍秦琼的肩膀,示意他先行忍耐,自己却是笑道:“无妨。此事我们早有计较。待会若王爷非打不可,你便说二哥他途中患了黄病。其他的,便听天由命了。兄弟你自管带秦二哥进府就是了。”

尉迟南皱了皱眉头,道:“好吧。便依了张大哥的。”

秦琼道:“该打的,尽管打就是。若是哼的一声,也让江湖兄弟笑话。”说着,甩开两条腿,快步走了。他听尉迟南说及单雄信的不好,心下不忿,故而如此。

尉迟南倒是也不着恼,只是轻叹了一声,随即快步跟上。

尉迟北看着二人背影,转过头来,对张公瑾说道:“秦二哥不在官府当职,受不得拘束。如此率性而为,只怕要受些难啊!”一句话,把身边几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连忙一起跟了上去。

尉迟南率先进去,其他人只得在门外等着。

过了一会,尉迟南将挂过号的文书,交与童环,自进辕门,扣开帅府门。飞一般地跑到堂上,将事情禀明。

众人站在府外,只听一时间府内号角连连。紧接着,那府外那一众众中军官、大领班、旗鼓手、旗牌官、令旗手、捆绑手、刀斧手,一班班,一对对,一层层,都进帅府参见,连张公瑾和尉迟北,也匆忙进去了。

看着秦琼一脸迷茫,史大奈道:“叔宝,不必如此。这不是专门为你如此大动。今日正巧是四月十六日,每月初一、十六,帅府都要通传一次,除了普通军士,无论军阶大小,都要去的。”

秦琼点了点头,心道:“姑丈一方封王,如此威风!大丈夫正当如此才是!”

这时,忽然门内一人跑出,喊到:“奉王爷钧令,遣潞州差人金甲,童环两人,押潞州配军入府!”

三人听了,连忙起步。走过射圃,突然听见两旁二十四面金锣,一齐响起。三名甲胄,一人擎着一面虎头牌,另外两人,两面令字旗,领着出西首角门,到大门外街台上。执旗官叫投文人犯,跟此牌进。童环捧文书,金甲带铁绳,将秦琼扭锁带进大门,只是算是进了仪门。

到月台下,又行了有半箭路远,秦琼顿觉气氛一变。就像爬在几十丈高的峭壁上,饶是他英雄好汉,胆大过人,也不免喘气不定,胆战心惊。

秦琼一个豪杰困在威严之下,只觉的六尺长的魁伟身子都小了,跪伏在地,偷眼看着坐上台的那名元戎,见他五十五六岁年纪,须发斑白,因相隔十余丈,看不清相貌到底如何,只见得一品混蟒袍披在身上,端坐如泰山,巍巍不动。

罗艺叫中军道:“来人,将配军解文取上来。”中军官应诺,下月台取了文书,帐上官将接去,罗公座旁验吏拆了弥封,铺文书于案上。一看,是潞州刺史解军的解文,见是自家门生问成的一个犯人,连忙将文书看到底,却只是看看那蔡建德近来才思何如,问成的这个人,可情真罪当。

可当亲眼看道军犯一名秦琼,字叔宝,山东齐州历城人氏,不由得触目惊心,连手也颤抖了起来。略停了一时,将文书就掩过了,对站在台下的尉迟南道:“此人系误伤人命,非为恃强杀人,可将棒刑参半。打八十便是了!”他因见是齐州历城人,又是秦姓,怕是自己的岳父的一门,故而有心放宽。

尉迟南一听,心想:“今日王爷怎生发了善心?自行要将棒刑减半。看来,要再替二哥减些刑罚,也是有可能。”连忙道:“禀王爷,此犯我今晨见了,看他一脸焦黄,如同金纸,问了解子才知他途中犯了黄病。只怕,这杀威棒还打不得!”

罗艺”哦?”了一声,道:“此话当真?”抬头看了秦琼一眼,道:“秦琼,你可是途中犯病?”

秦琼见他们一直为自己开脱,心中虽是感动,道却依旧不愿如此坑蒙蒙混过去。当即便道:“犯人人酒也喝得,肉也吃得,二十多斤的铁枷板也扛得,怎是犯病的?”

罗艺点了点头,道:“你说你没有病,也罢,快走近前来,我一看便知!”

秦琼听了,便大步流星的迎了上去,待他站到月台之下,罗艺看清他的面貌,却更是大吃一惊,厉声喝道:“你这配军,一脸病色,定然是病得昏头了,还口口声声说没病。我若把你打了,到营里生了牢瘟病,染了我这幽州大营,那还了得!来人,快扯下去,下午押到我书房再说!”言罢,面显愠色,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