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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宝骥伏枥泪不干

却说秦琼牵马站在马市上站了一上午,依旧是无人问津。秦琼也渐渐的麻木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貌似是富家子弟的年轻人突然提着一套马鞍跑了过来,到处张望,这时看到了秦琼身边的黄骠马,目中不禁撇出一道不屑的目光,但随即便又转做一片歆羡的目光,人也迈着脚步往秦琼这边走来。

等到了秦琼身边,年轻人便伸出手来摸了摸那黄骠马的唇口处。那黄骠马本是神骏,今日虽然饿的病了,但依旧是有几分傲骨。见那年轻人出手便要掰自己的唇齿看,便突然将头一摆,将年轻人闪到一边。

年轻人见状,脸上不但不怒,反而大喜,连连点头,对秦琼道:“汉子,你这马可是要卖的吗?”

秦琼见他似乎是个识货的,便点头道:“正是,仁兄可是看的好这匹良驹了吗?”

年轻人却不回答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那便好了!”说着,便将手中马鞍直接套在了黄骠马的背上,手也自然而然的搭在了马缰绳上。

秦琼看了,不禁大急。他素来视这黄骠马如兄弟,如今更是全然靠他换饭吃,如今见这年轻人将自己的马鞍套上,只当这年轻人是个市井无赖,来诓他的马的。顿时心中火起,再加上早上未曾吃饭,饥火加上怒火,一齐喷涌而出。连忙将右手一扣年轻人牵马的右手,用力往怀里一扯,随即身子微侧,却伸出右脚一绊。

年轻人被抓住,便连忙将手一挣,但他身子单薄,更无秦琼这身巨力,直接被秦琼一把扔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脸皮都擦破了。

那年轻人却是有几分本事,身子落地之后,连忙一个翻身站起,戟指秦琼骂道:“好个不通理的汉子!我见你这马好,便预想把马买了。谁想你竟然如此对待主顾!”他这一嗓子,顿时不少人围了过来。

秦琼也是没有好气,又见众人走来,便针锋相对道:“我生长这么大,却不曾见过价钱不问,便要将马牵走的买马方法。”他本想此言一出,众人定是附和。谁知人群中却是有人奚落道:“想这汉子是外地的,不通晓我们这的规矩吧。如果都是为了谈个价钱,这整个马市一天能谈几次生意?”

此言一出,人群中倒是起了回声,众人只是说道:“对啊,看中了马匹,但管随着买家回家取钱就是了。只要别要价太没道理,都是能行的。”

这样一来,秦琼倒是闹了个红脸。忙不迭的告罪。而那年轻人却是撅着嘴,不发一声的转身离开了。众人见年轻人走了,也是一哄而散。

秦琼顿觉后悔。只怪自己心急,将好好的一个主顾打跑了。这时,却又见那年轻人跑了回来。秦琼不禁大喜,连忙迎上,道:“兄台,方才小的不知道规矩,还请恕罪!这马,您还是买了吧!”

年轻人却是不说话,径直走到马的身旁,伸手将马鞍取了下来,回头对秦琼说道:“偏生便只有你有马吗?”然后,便将马鞍夹在腋下,快步离开了。

眼见已经过了午时,马市上的人也渐渐走了个干净。秦琼原本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牵着马走过了马市,转到城门口,见城门大开,秦琼心里只是一个劲的催促着自己道:“大不了就这么一走了之,回去向刘大人说明情况也就是了!”但随即却是摇头,给了自己一巴掌,道:“秦琼啊秦琼,你当初何等威风?怎会就这样把自己前番的名声丢个干净?”

秦琼还在自己自言自语,黄膘马却是不安分了。这时是夏初,但还是有乡下农夫打柴挑进城来卖。正是因为夏初,所以树枝叉桠上还有青叶在上。黄膘马是饿极的了,见了青叶,便一口扑去,将一个卖柴的老汉扑得摔了一跤。

秦琼听了一声响,连忙一看,这才如梦中惊醒,急忙赶去搀扶。

那老汉却是壮实,不似后世之人以此欺诈,不等秦琼去扶,已经翻身跳了起来,摆手道:“小哥,不要着忙,没蹭伤我。”然后转头看着还在啃食青柴的黄膘马,道:“小哥,你这匹马牵着不骑,可是要卖的么?”

见秦琼点了点头,老者遂接着道:“好一匹黄膘马,这马膘虽是跌了,但缰口倒还好哩,还是匹罕见的千里良驹!”

秦琼心烦了一上午,如今听了老者夸赞他的马,不禁欢喜起来了。问老者道:“老伯,你可是愿意买这匹黄膘马吗?”

老者听了,呵呵笑道:“你这小哥可是盼着卖马想的痴了?我一砍柴的老农,一来买不起,二来喂不起,买马做甚么?”

秦琼本来升起的一丝希望,却又落了空,老者见他落寞,便又道:“小哥你好心急,我虽然不买,但这潞州城,却是有爱马的豪杰,他定然是会买的。”

秦琼听了这句话,这才好像是大旱天里逢甘霖,忙不迭的抓着老者的手,道:“老伯,还请帮忙,你若引我去卖了这匹马,事成之后,送你些银钱?”

熟料老者却是痛呼一声,道:“你这小哥的手劲比你那马还大!”

秦琼听了,这才知道自己心里高兴之下,得意忘形了,急忙将手松开了。这时老者才说道:“这里出西门去走十里地,有个单家庄,又名二贤庄,庄里有对兄弟,姓单,长名雄忠,弟唤雄信。他二人素来结交豪杰,江湖上可谓鼎鼎大名的。他们家里便养了许多骏马。”

秦琼这才恍然大悟,暗暗自悔道:“在家时常闻朋友说:‘潞州二贤庄单家兄弟,是延纳天下英雄的豪杰’。我却是傻了,怎么到此地,却不去拜见这两位兄台?但如今弄得衣衫褴褛,却去拜他,只怕又让他误以为是去打秋风的!但是此刻若不往二贤庄去,又如何卖马得银钱?也罢,只是卖马,不要认慕名的朋友就是了。”想到这,才开口道:“老伯,劳烦你引我前去吧;我如果卖了此马,定然送你一贯半贯的银钱。”

老者贪了厚谢,连忙应声,快步走进城去,将四束柴交到在豆腐店里,同时换了一升黄豆,挂在扁担头上,走了出来。却是他见马饿得狠,怕黄膘马走不了路,换来给马吃的。等出了城,便把豆儿倒在个深坑塘里面,扯些青柴,拌了与那马且吃了。老者便拿扁担儿引路,秦琼牵马跟在后面。走了约十里多地,果然隔着一座青石桥,看见一群院落安稳的落座,正是二贤庄到了。

老汉持扁挑过桥入了二贤庄。秦琼则在桥南树下拴马,见那马瘦得不像模样,心中暗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看不上,教他人怎么肯买?”看那黄膘马马鬃马尾都结在一处,如同乱麻,秦琼只得将左手衣袖卷起,按着马鞍,右手五指,顺着马领鬃往下分理。

黄膘马怕疼,连忙掉过头来,双眸直直望着主人,鼻翼一扇一扇,眼中竟慢慢滚下泪来。

秦琼一见,大为心酸,也不再去理顺黄膘马的领鬃,只是用手掌在马项上,拍了这两掌道:“黄膘,黄膘!我虽得你不到一载,你却是当了我的童仆一般。这一年我在青齐之地扬名,也仗你一背之力。今日我行事不利,反而要以你为生计,把你卖在这庄上。你到头来仍有恋恋不舍念旧主之意,而我却忍心卖你,我倒是反不如你!”

黄膘马见主人拍项吩咐,竟然将头低了下去,只是四蹄踢跳,低头嘶喊连声。秦琼只是在树下长叹不绝。正是:

自负卓然志,正是缺砺材。

惭无人剪拂,昂首一悲哀。

却说单氏二兄弟,乃是富厚之家,祖上曹州人士,因生计转投潞州。兄长单路,字雄忠,惯使一把三十六斤重“古月钩镰刀”,常年在外经营,江湖人皆美称其为“百纳豪杰”。二弟单通,字雄信,使一杆四十斤重的“金钉枣阳槊”,在家经营,江湖人则称他为“有求必应”。这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祖上皆是绿林大豪,故此传至此代,更是威风,单通仅仅二十四岁,却已经成了天下绿林总瓢把子。此刻已经两年有余,统管天下绿林,一只令箭传出,各方无不听调。

这日单雄信闲来无事,正闲坐厅前。老者见了个正着,故此开门见山道:“老汉进城卖柴,见个山东人牵匹黄骠马要卖;那马虽跌落膘,缰口还硬。如今领着马在庄外,老汉特地前来,请员外看看。”

单雄信闻言一惊,道:“千里良驹么?可真是黄骠马?”

老汉点了点头,道:“正是黄骠马。而且绝对千里良驹!”单雄信听了大喜,当即起身,跟随着老汉出了庄去。

单雄信一出来,秦琼隔溪一望,已经看的清楚,只见单雄信身高六尺,体格魁伟,大有一方豪杰,敢吞并四海之慨。若是早些时日,秦琼却也定然远远的招呼一声,但如今落魄得很,只能畏畏缩缩的怅然若失。

单雄信径直过桥看马,却不问人。只是走到马旁,把衣袖撩起,用左手在马腰中一按。单雄信膂力最狠,黄膘马虽然此刻饿得骨削毛长,但依旧神骏,单雄信奋力一按,黄膘马却也分毫不动。

单雄信见这匹马如此神骏,面目上添几分喜色。又见这匹马:头至尾,准长八尺,蹄至肩,高六尺有余。遍体黄毛,如金丝细卷,并无半点杂色。

单雄信看罢了马,不禁连连赞叹,这才与秦琼正面相见,道:“朋友,这马是你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