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盛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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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求令长风为红颜

九月十五日。

众人渐渐散尽,整个秦宅也空旷了起来。

清晨,秦琼从屋子里缓缓走出,伸了一个懒腰,开始了新的一天。

秦用正在院子中的水井旁提着水,自从他来,这等平日里的家务活,自己抢了一半。

秦琼摇了摇头,走到秦用跟前,也取出一条麻绳,一个木桶,猫腰将绳索与木桶抛入井中,接着笑道:“用儿,你身子还没长成,这般力气活,少干才是。”

秦用“哈哈”一笑,道:“爹,你当真是呆了,这水桶再重,能有我那降魔杵重?这点东西,算得什么。”说着,右手轻轻一提,将那装着近六十斤水的大木桶轻轻巧巧的往上提起了三尺有余。

秦琼点了点头,道:“忘了用儿是天生神力了!”说着,也将自己手中木桶往上一提,道:“用儿,你那些叔叔伯伯们也几乎走了个干净,你感觉怎么样?”

秦用“嗯?”了一声,道:“我感觉安静了许多。他们在的时候,整天到晚的好生吵闹!”说着,眼睛往后转了一转,道:“爹,你不知道,你那日不是奉来将军钧令,回军营一趟么,大伯可是拉着众位叔伯一起练了一阵呢。”

秦琼一听,却只得摇了摇头,叹道:“这个老武痴,啥时候能改改性子?”

“改性子?”秦用“嘿嘿”一笑,道,“他要是改了性子,也不是秦叔勇了。”

秦琼“哈哈”一笑,伸手在秦用肩头一拍,道:“好小子,这种话也敢说!小心大哥揍你啊……”

“表哥,和小用儿说啥呢,这么高兴?”一直住在秦宅里的罗成突然推门而出。

秦琼回头一看,顺势将井里的木桶拉了出来,道:“没说什么,早上起来心情好,说几句玩笑话。公然,起的那么早,有事么?”

罗成“嗯”了一声,轻步上前,看着秦琼,道:“表哥,前些日子,众位兄弟都在,我也没好意思……如今就咱兄弟俩,我徘徊了许久,觉得也能……怎么说呢,我……”话到嘴边却又吞吞吐吐,一张俏脸也红了起来。

秦琼看的奇怪,忙问道:“公然,有话就说,何必这么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一贯那畅所欲言、直来直去的作风啊。”

罗成咬了咬牙,眼看就要跺脚下定决心,这才说道:“我想让表哥你陪我去京城一趟。但是……”

秦琼眉头一皱,道:“这是何意?不就是去京城么,你何必如此磨叽半天还说不出口来?”

罗成摇了摇头,道:“表哥,你不知道,我父王虽被封为燕王,有生杀大权,远镇边境,听调不听宣,可是,却也是与皇帝约法三章,不经通传,万不可入京城一步,违者当奸细通敌处理。而表哥你前几日与我详谈时,说有皇帝所授的‘长风令’,依惯例,可直接通行天下关池而无阻,所以,小弟……”

秦琼“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你直接明说也就是了。我这‘长风令’也不能老是在那放着,倒不如多用它几次。”

罗成见他如此爽快,这才点了点头,随即却又问道:“表哥,你不想问问我为何要去京城么?”

秦琼点了点头,道:“当然想,不过,你如果想告诉我,也不用我问;不想说我问也白搭。所以,索性不问。反正,你也不是去造反的。”

罗成“嘿嘿”一笑,道:“虽不是要造反,却也是从京城往外抢人。”

“啥?”秦琼一惊,“抢人!抢谁?”

罗成眼中突然多了几分柔情,道:“你那尚未过门的弟妹。”

大兴城,薛府。

薛道衡,字玄卿。河东汾阴人。历仕北齐、北周。隋朝建立后,任内史侍郎,加开府仪同三司。杨广继位,出为番州刺史,改任司隶大夫,是隋代诗人中艺术成就最高的一位。

大文人总有些臭脾气。例如倔强、孤傲、高古、清矍、狂放,虽是些率性的好词,却注定了官场上的受挫。

这日,薛道衡便是受了挫折。

薛道衡曾受杨坚之命,与杨广一起伐陈。而相处日久,杨广对薛道衡的文才极其爱慕。杨坚在位之时,薛道衡曾被人弹劾在朝中结党营私,坐罪除名,流放岭南。当时晋王杨广正坐镇扬州,听说这件事后,就秘密派人到大兴城通知薛道衡,让他取道扬州转到岭南,等他到了扬州,就上奏皇帝,把他留在扬州幕府中。

但薛道衡却是清高的很。那是杨勇还没有被废,杨广还是晋王,而他薛道衡是杨勇的岳父高颎的好友,也算半个太子党。对于杨广私下里结交大臣,为谋求自己政治利益的行为而不耻。就没有走扬州路,而走了江陵道。

杨广的确爱才,但又是个有超人之才而无容人之量的人,所以自从那件事,就对薛道衡有了些许不忿。

待杨广登基,又想起了那个文名满天下的薛道衡,所以把他从地方上又调回到京师。当时的杨广对薛道衡尚有一丝爱慕之心,本打算委以秘书监显职,但薛道衡不识时务,反而写了一篇《高祖文皇帝颂》奏上。

杨广亦是文采卓然,看了以后,竟硬生生的暗暗察觉这篇文章,跃然于纸上的,虽是薛道衡对隋文帝杨坚的华丽丽的溢美之词,可是在这颂词中,又蕴涵讽刺意味,用竭力赞美杨坚的办法来贬低自己。他因心思重,故而猜忌心更重,看到这般情况,不由大怒,对大臣苏威说:“道衡至美先朝,此《鱼藻》之义也。”

《鱼藻》是《诗经》中的一篇,其中有“言万物失其性”、“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之蕴意。据《诗序》讲,此诗通过歌颂周武王而讥刺周幽王。实借古非今之力作。而自此,对薛道衡起了“不可长留”之心。

有一次,朝廷聚会上,有人出题以“泥”字押韵,众大臣苦思冥想而不见起色,杨广心思一动,文思大盛,便作了一首押“泥”字韵的诗,众大臣正在惊叹不已。却只见薛道衡那一副孤傲文人的性子喷涌而出,突然站起,扬扬洒洒一阵挥毫,也作了一首以“泥”字押韵的诗,其中以“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一句尤受激赏,众大臣惊叹不已,高呼厉害。

杨广素来爱才,但爱才不等于惜才。见那薛道衡如此无礼,竟公然抢了自己风头,不禁杀心连动。却又碍于君臣正其乐融融,只得当即作罢。

“……盘龙随镜隐,彩凤逐帷低。飞魂同夜鹊,惓寝忆晨鸡。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正在家中书房饮茶的薛道衡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伴随着自己前几日方方作就的学府诗歌。

抬头一看,却见两个老人正同步走入,那几句诗歌,便是左侧那老人吟出的。

能不经过通传,直接寻到并进入书房的,定然是薛道衡的好友,毋庸置疑。

右侧那人,年纪大概已过六十,但精神矍利,不显龙钟,左侧那人则年轻也许,但也是半百开外的了。

薛道衡“呵呵”一笑,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供手道:“房、庄二位贤弟,今日有空,到老朽这里,再讨教诗文么?”

那姓房的名叫房彦谦,姓庄的名叫庄栋,都是薛道衡的好友,平日里,也都常常一起谈论诗词歌赋,好不自在。

庄栋“呵呵”一笑,道:“薛兄前日里那篇《昔昔盐》做的可谓绝了,教我等如何与你相论?这讨教诗文,不提也罢。”

房彦谦却是微微摇头,道:“薛兄,小弟倒是有一言相告,不知……”

薛道衡点了点头,道:“贤弟但说无妨。不知贤弟又要给愚兄上什么课了。”

房彦谦老脸一红,道:“不瞒兄长,前日朝会,兄长的诗作的确漂亮的很,不过,我似乎隐隐感觉到圣上他面色不善……再说那一次,你那篇《高祖文皇帝颂》也惹得他厉害,我当真怕……”

“又嫌怪我抢了他风头么?”薛道衡嗤之以鼻,“那怨得谁?若是他文采天下第一,我就是想盖他风头,也盖不了的。”

房彦谦摇了摇头,道:“可他终究是皇上,总不能……”

薛道衡只是冷哼,道:“那又如何?我倒不相信他会因为这事,将我杀了!再说,人过五十不为夭,我如今已经六十又八,就算被他杀了,也是活够了。”

房彦谦气的摇了摇头,道:“你啊,就是个冥顽不灵的大石头,总有一天,难逃杀身之祸!”

薛道衡“哈哈”大笑,道:“我一向好奇的很,倒是不知被人杀掉是何等滋味。要是老年能尝试一番,也不枉此生了。”

庄栋却是摇了摇头,拉了拉房彦谦的衣袖,道:“房兄,我说吧,这家伙油盐不进,劝也没用。”

薛道衡“嘿嘿”一笑,道:“我是冥顽不灵,你当年倒是为了劝阻皇帝莫要开凿运河,差点血溅金殿,咱俩半斤对八两,谁也说不得对方!”

庄栋不料他突然把这件旧事翻了出来,不禁一时唏嘘。